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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场的,可谓无一不是朝中重臣。
六部尚书俱在,还有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及鸿胪寺卿等人。其中入值内阁有八人,这八人除了赵书杰以外,都暂时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
惠王谋逆已是板上钉钉,陛下的下落不明,那么此时伪造遗诏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白了。
惠王分明是想拿着伪诏登基,可陛下若是突然又出现该怎么办?
也许惠王已经笃定了建平帝不会出现,毕竟从始至终说建平帝失去下落的可都是中宫一系。哪怕之前季忠年等人亲眼目睹,可谁又知道这不是中宫一系故布迷障?
谁敢站出来?
站出来能讨好惠王是毋庸置疑的,可若有一日此事败露,将会背负天下骂名,恐怕列祖列宗在地下都不安稳。
别看这些大人们在朝堂上倾轧起来,都是面不改色,那是他们知道一些事的底线,若是这等出现在史书上,注定要永遭人唾骂的事,没人敢这么容易就轻易答应。
七个人出去一个,也就是七选一。
凤笙在一旁冷眼旁观,恐怕这将是个很难以抉择的事情。
人都怕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可与死相比显然有些事更为重要。就算真有人想贪生怕死,若不是逼到绝路,能舍弃颜面和脊梁骨在一众斗了几十年的老对手对面露怯?
惠王恐怕真是急了。
明明将所有人都隔开,逐一击破最是容易,他却偏偏用了最愚蠢的办法。
有时候凤笙还挺佩服自己的,情况危急成这样,她反倒有心思去琢磨这个。
“敬酒不吃,你们吃罚酒是不是?”惠王砸了手上的扳指骂道。
他正欲再说什么,这时从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位侍卫。
“殿下,吴王带着人围了西苑。”
“该死!”
惠王早就知道以胡贵妃等人的势力,消息迟早会走漏出去,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胡家本就是将门之家,虽不至于位极人臣,但手里一直有兵权。胡贵妃之父胡炳成早年是大同总兵,镇守九边重镇之一,乃建平帝的铁杆心腹。
后因伤病退还京师,被封了襄城侯,长子胡栋管着京三营之一三千营,乃拱卫京师的主要兵力之一。
陆先生会建议惠王封闭九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提防胡家,却没想到胡家动作如此之快。
“他带了多少人?”话说出口,惠王才意识到此地不宜说话,忙转头走了出去。
随着他的离开,大门再度被封闭,可堂中之人却是目光交错,其中蕴含着彼此都明白的意味。
既然吴王出面搅局,最起码给他们赢来了一线生机。
凤笙看了众人一眼,没再多留,退到里间去。
皇贵妃正在此休息。
惠王在没找到建平帝之前,也不敢对皇贵妃如何,所以不同外面那些的大人们,皇贵妃和凤笙的处境还算不错。
唯独让她们担心的是三个孩子,也不知有没有担惊受怕。
唯一值得庆幸独立一点的就是,既然惠王没动皇贵妃和凤笙,应该不会动三个孩子。但如果僵局再继续持续下去,就不知道了,谁也不知道惠王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得想想办法。”两人异口同声道。
凤笙还没慌,把方才外面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皇贵妃松了一口气,似乎也想到吴王出面搅局,惠王暂时没功夫对付她们了。
“娘,你说父皇会藏身在何处?”
皇贵妃目光闪了闪,道:“可能是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惠王搜了整个西苑不是没找到?不过西苑如此之大,也许会有疏漏。你也不要太担心,也许这一幕正是陛下想看到的。你看现在惠王狗急跳墙,赵书杰和陈清华都浮出了水面,又把吴王逼急了,逼得动用了胡家。”
剩下的话,皇贵妃没有说完,凤笙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等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建平帝再出现,就能一举把所有人都端掉,不费吹灰之力。
这里面有些东西不能细思的太深,譬如赵书杰这些年也深受建平帝倚重,而胡家更是打从建平帝还未登基之时,就一直支持着他。先是从大同总兵回到京城任三千营的指挥使,看似离权力中心更为近了,但凤笙还是知道像这种边关的重将一般都是不愿回京的,因为一旦回京就代表兵权被夺。
胡家看似得了个世袭罔替的襄城侯,可这其中区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从这些年来胡家除了把持着三千营指挥使的位置,已经渐渐沦落成京中寻常的皇亲国戚无二,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还有惠王背后,除了站着一个陈家外,还有不少在京中盘根错节的勋贵与大臣们。如果她的猜测真没错,建平帝这是想干什么,给朝廷来个大清洗吗?
这引起的动荡将会如何之大,凤笙不用细想,就感觉不寒而栗。
那建平帝为何会这么做?
一个隐隐的猜测在她心中浮现,她又看了皇贵妃一眼。
皇贵妃似乎隐隐在担忧着什么,一直望着窗外,明明窗户已经被关住,什么也看不见。
“娘,我觉得我们还是该想个法子,带着三个孩子先躲起来。”
皇贵妃楞了一下,道:“可现在外面下着雨,天也黑了,外面侍卫那么多,敌我不分,若是碰到了侍卫被人误伤了?”
皇贵妃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本来在这里待着还能暂时安全,若是出去碰见搜西苑的侍卫,被人当做可疑人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这事可不是臆想出来的,宫里的侍卫对待不明身份的人都是当刺客对待。
“那就再等等?”
“再等等吧,别太担心。”
凤笙觉得自己也该安安心,毕竟皇贵妃都给自己这么多暗示了。可这种时候,终究是心难安啊。
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大抵整个内城就没人睡得着觉。
毕竟外面的动静如此之大,可是惊醒了不少人。
西长街和北长街上,被火把照射得宛如白昼。雨不知何时停了,更是掩不住对持双方彼此沉凝的脸色。
西苑门的门楼上,惠王让重重侍卫护持着,和门楼下同样被重重兵卒护持的吴王对着话。
这一幕乍一看去有些滑稽,可若是从安全上来讲,却是最妥当的做法。
毕竟当下惠王谋逆乃板上钉钉之事,当然惠王本人是不会承认的,一直咬口说皇贵妃和魏王谋逆,不过这件事吴王心里清楚。
如今就他和惠王二人占了先机,若是对方在暗处埋伏几个弓手,一箭射过来呜呼哀哉,还求什么大位,直接回去洗洗睡吧。所以明知道这样做显得自己太不英勇,太贪生怕死,两人也依旧如故。
“既然大哥做不到坦诚相见,那就别怪弟弟不客气了。”吴王一身锃亮的盔甲,放出狠话。
门楼上,惠王的身影看不分明,声音却传了下来。
“若是强闯,吴王你可掂量清楚,这就是谋逆。”
“我乃为父皇护驾,谋逆的是你。若是你问心无愧,为何不放诸位大人出来,为何又不放我等进去?”
话说来说去,再度回到起点。
吴王大概也意识到惠王在有意拖延时间,不想再废话了,手一挥,便命人强攻。
三千营的将士们和禁卫军又是不同,若论甲胄和兵器的装备,自然是禁卫军精良,但禁卫军乃是近战,常备兵器都是刀,弓手自然也有,但数量极少,也不会出现在当下这种时候。
而三千营乃步兵和骑兵组成,骑兵擅弓,步兵擅矛,他们甚至还配备了弩和盾,不过一个回合高下就立见分明。
胡家人大抵早就清楚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强攻,所以特意准备了一批弓手,不过一番对天抛射,西苑门楼上的人便纷纷惨叫掉落下来。
惠王躲得极为狼狈,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却还嘶吼着命人把门给守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同时还有闷闷的却震得大地为之颤抖的脚步声。
似乎是许多人踏步而来,步伐一致,才会形成这种响动。若是有行伍出身的在此就能知晓,这是有大量步兵的军队到来了。
还是马跑得最快,随着几声嘶鸣,一行人几匹马已经在人前停下。
为首一人,高举着一封明黄色的圣旨,大声道:“陛下有令,惠王勾结兵部尚书蒋书杰,擅自封闭九门,吴王及三千营指挥使胡栋无诏擅自带兵进城,着令拿下一干人等,听候陛下发落。”
这边话音还没落下,门楼上便传来一句不可能。
吴王也是惊慌之际,看着舅舅胡栋,他正想分辨什么,这时行在后面的几名骑兵步上前来,为首的一人摘下披风上的兜帽,赫然露出一张英俊且棱角分明的脸庞。
正是魏王。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惠王目眦欲裂,趴在门楼上喊道。
“大哥与其操心我什么时候回京,不如想想怎么和父皇交代吧。”魏王冷然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后面的军队已然来临。
宛如一条条黑水也似,流了进来,将三千营的人以及西苑门团团围住,正是五军营的人。
这才是建平帝一直牢牢握在手中,从未旁落他人的铁血之师,也是拱卫京师的主要兵力。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之前。
自打惠王带着人去了西苑门,陈皇后就显得格外不安。
她一直待在宝月楼中,源源不断有人将消息递回来,她时而阖目,时而睁眼,但阖目的时候较多,显然心神不宁。
她突然站了起来,带着人去了西厢。
西厢门前守了不少侍卫,见她匆匆而来,都是极为诧异。
“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这时,从里面跑来一个太监,正是陈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何年。
他低声回道:“已经听了娘娘的命,将诸位大人都分开看管,并强行威逼利诱,甚至还动用了一些手段,可暂时还没有人松口。”
“皇贵妃呢?”
何年往正房那处看了一眼,道:“皇贵妃和魏王妃还在里头关着,因为没有娘娘下令,暂时还没有对她们用什么手段。”
陈皇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就往正房那边去了。
门外守着的侍卫见是皇后娘娘,也无人敢拦,任凭她闯了进去。
皇贵妃累了一天,显然这会儿已经到了极限,歪在炕上睡着了。凤笙却一点睡意都无,看着几上的羊皮宫灯发呆。
随着一阵寒风卷来,陈皇后带着人进来了。
“我倒是挺佩服你,你倒是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