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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还有事情,先走一步。”抬首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李天沐拍拍李九的手。
“大哥……”李九紧紧捉住李天沐,一点点松开,眼中的不舍再也无法掩藏。“一路小心!”终是完全松开了那只大掌。
“嗯,”难得对李九这般话有了回应,李天沐轻哼出声,直直盯着李九,待手中的温度完全离去,不禁探手捉住松了力气的李九。
“大哥?”李九眼中顿时满是震惊,此刻的李天沐已经抚下了椎帽上的纱幔,风起一瞬,从大哥的眼中,她瞧见的,似乎是原先从未看到的情绪,那般,那般不舍,那般如自己心绪的深情模样。
“无事,走了。”不过一瞬,李天沐已经回过神,松开李九,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是错觉吗?李九握着自己手,轻轻抚摸着指头的戒子,垂首摇头,定然是错觉的。
“殿下,快出城了。”赶车的男子侧眼看了瞬这少年,适才还是无赖欢快,此刻,拧着头瞧着那离去的梁王殿下,竟不舍得回头。
“我进去车内罢,该如何说,想必你都知道的吧。”李九回过头,答应着侍卫。
“出城朝西,风景倒是不错。”男子笑笑,将身侧的帷帽递给李九,“车内静谧,小爷若是不嫌弃,一路与小人说说话倒能解些寂寞。”
“大哥是个痛快人。”李九接过缠绕灰色纱幔的帷帽,轻轻戴在头上。
“哪里,是小爷不嫌弃小人身份卑微。”男子耸耸肩,轻声笑着。
沿路检查,男子取出一块玉牌,守城兵士扫了一眼李九,并未多话,挥手放行。
“身份在那里,又不是随时端着才是事实的。”李九忍住好奇,将包裹放入车中,取了个垫子靠在身后,微微躺着,潇洒的瞧起腿。“如若要丢了这身份,再端着也会摔掉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李九很明白自己这个太子爷有多虚无。
“小爷是个妙人。”城外的路宽阔平坦,男子催快了马儿的速度。
“你莫拍我马屁,别人不知,你要一路送我,定然知道我去哪里,身上没有什么好处得的。”李九笑着扯淡。
“嗯,我确是知道。”男子明显话多起来,与宋子仁的规矩不同,这壮汉不过是面相老实,性子无羁得很哪。
“哈哈哈哈哈,”李九仰天笑,“大哥倒是不惧说实话。”
“小爷都讲了你身上没什么好处的,”男子轻笑。
“你说的对,”李九晃着腿,“还不知大哥姓名?”
“方兰。”男子言简意赅。
“你是方家的人?”李九倒是唬了一跳,从马车上蹦了起来,一个不稳差点摔下车去。
“嗯。”方兰似乎预料到李九会惊讶,却又没想到这小太子反应这般大。
“方竹是你?”李九瞪大眼。
“是我胞弟。”方兰瞥了眼李九,淡淡笑着,“是否看不出来,我与他是弟兄?”
“倒真是看不出来,”李九不禁凑上前细细看这大汉,一时忍俊不禁,“你胞弟美得不似男子,你倒是倒眉虬髯,圆眼如罗汉。”
“他随我母亲。”方兰不介意。
“性子也不同,”李九重新躺下来,憋着嘴,“我那美人先生最是坏,阴着坏!”呸呸吐掉口中嚼碎的嫩草,“还是方大哥直爽好玩。”
“听闻太子殿下课业不好,该是这般惹了我那弟弟。”方兰一点也不客气。
“你还听闻了什么,我反正没什么好名声。”李九翻白眼,不置可否。
“还听闻说李家弟兄关系不和。”方兰耸耸肩,“可适才看起来,小爷与梁王倒是感情深厚十分的,起码好过我与阿竹。”
“我倒是如今都无法将你与美人先生的脸想在一起,”李九哈哈笑,“你们真是弟兄无疑?方老先生不怀疑么……”
“还听闻太子爷嚣张狂妄,目中无人,残害兄弟,不孝无德。”方兰冷笑,一个一个字蹦出来。
“行啦我不惹你,你们果然一家人,都是毒舌心狠。”李九收了几分笑,轻轻晃腿。
方兰瞧了眼懒洋洋的李九,轻轻摇头,京中的传闻确是不可信的。
“方大哥随我去西北吗?”李九微微阖眼,将帷帽盖在脸上,遮蔽着烈日。
“嗯。”方兰轻轻点头。
“原来你去过吗?”方家大公子,如何会在这儿做车夫侍卫,李九不解,却也不想问,方老先生自家有书院,广纳天下学子,讲的便是有教无类,亲儿子却在宫中司教所做先生,这方家也是京中权贵中的异类了。
“去过。”方兰盯着远方,眼中燃了几分战火,硝烟残帜,厮杀拼喊,经历过的人,谁能忘记?
“在方大哥眼中,我是那种上不了战场,去霍霍军心的人罢。”李九自嘲的笑着,透过帷帽瞧着云彩。
这话有些重了,方兰没有回话。两人陷入沉默,只听到车轮咕噜压扎地面的声音。
“街头殴斗才需莽夫。”待李九快要睡着的时候,方兰忽然低语出声,“而战场,非是仅有武艺便能存留的地方。”
“我当方大哥夸我无勇或许有谋了。”李九合上眼。
“……”方兰回头看了一眼李九,心中升起一丝奇异的想法,这个太子爷,或许真的可以扭转这场西北之役的结果。
官道畅通,小径崎岖,待马车停下,李九已经颠得浑身酸痛,有些扭曲的从马车上爬起来,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四哥,你倒比我还快。”李九伸着懒腰打呵欠。
“谁都与你一般,掐准了时间,你也莫下来了,该出发了。”李天风翻身上马,指挥着身后的人马。
“诶我的马呢?”李九惦念了一路,探头瞧。
“你坐车罢,你的宝贝霞儿驮了干粮。”李天风没理李九,骑着马检查一众装备。
“我家霞儿可不是拉货的骡子!”李九护犊子,满脸不乐意,抖着腿跳下马车,也跟了过去。
“驼你一如驼货。”李天风白了一眼李九,嘴角弯弯。
“……”今天一直被人怼,说不过,李九撇嘴,这李天风平日不说话,此刻想着有办法救情人,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比谁都起劲。
没有多少马车,皆是三轮单板,结实的捆着麻绳袋子,袋袋相叠,整整齐齐。看来李天风比她来得早得多,全部清点打理好了。
“总共多少?”李九站在地面,抬头瞧着马上的李天风,脖子酸涩,有些不满的上前将人拽了下来。
“粮食三车,双股绳,”李天风不情愿的从马上下来,指着后方三辆马车给李九看,“马草黑豆五车,三股绳,”这是身边这些马车了。
“那几辆呢?”李九指着最前方的马车,绳索染了草汁,些许绿油油的颜色。
“干肉和盐巴。”李天风瞧了一眼,“也是三车,统共十一车,一车三人守,加上你我与军膳司,一齐三十六人。”
“军膳司是谁?”李九随口问,忽然反应过来,回头看着正检查马车的方兰,“方大哥?”
“嗯,”李天风点点头,“他此次回来就是取粮草的。”说完看向那方脸大汉,神色莫名。
“美人先生的哥哥,看不出来吧。”李九看到李天风的神情,笑嘻嘻的凑上前,一脸坏笑。
“方老先生不怀疑吗?”李天风难得附和李九,也低声感慨。
“我也是这般讲!”李九顿时笑开颜,猛拍李天风的肩膀,“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方兰回头,瞧着这凑在一起忽然看天的两兄弟,莫名其妙。
“跟你说话都要变蠢的。”李天风微微笑。
“适才是你说的,”李九不介意。
“我瞧着没什么问题了,不如走罢?”李天风心情十分好,整个人都是轻快的,恨不得一日便飞到西北,飞到舞河城。
“你我都不是专业的,待我问问方大哥。”李九挤眉弄眼。
“方大哥!”李九抬手扬声,“可是能走了罢?”
“喂一餐马草,半刻钟后便可出发,两位小爷准备准备罢。”方兰未过来,亦扬声。
“我去瞧瞧我家霞儿。”李九得了信,踱到车队最后。
霞儿并未驮任何负重,正百无聊赖的踢腿食草,瞧着应是也不饿,小口扯着马草,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
“霞儿霞儿,乖乖霞儿。”李九跑上前,摸着马儿的脑袋。
“嘶嘶嘶……”瞧见了李九,霞儿登时竖起了耳朵,眼睛清亮。
“我们一同去西北,你便是在那儿出生的呐!去瞧瞧八哥哥!”不管这马儿是否能听懂,李九凑到它耳边,絮絮叨叨,“或许还能瞧见你阿娘嘞!”
“嘶嘶嘶……”霞儿踢着腿,蹬蹬作响。
“吃饱些,路途远着呐!”李九拍拍马脑袋。
之前的或许听不懂,一句吃东西,马儿倒是听得明白,适才还无聊至极,食不知味,此刻却饮水嚼食,相当欢快毫不含糊。
“出发了!李九,你骑马还是坐车?”李天风已经上马,回头招呼李九。
“我坐车!”李九扬声摆手,拍拍霞儿,安抚两声,快步离去。她还惦记着李天沐的和白小七给的礼物呢,再不去打开,一路心痒痒可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