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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娴被叫去萱晖堂时,非晚正查看过年时的礼单,万万没想到,轻轻薄薄的褶子,冷不丁拉开,陡然好长一条,另一头竟掉到了地下。
惊得她手微微颤了颤。
“姐姐,我和你一道去。”
她最是小心,连忙扔下褶子。
自从上回西凉娴被花如雪送走过,非晚总担心西凉娴独自去大宅会有个好歹闪失。
“她们又想做什么?”西凉娴也难免多心,目光疑神疑鬼。
非晚还算镇定:“不怕,我们俩现在成香饽饽了。”
来到萱晖院,血腥味扑鼻而来,满地狼藉。
“别看。”
非晚才秀眉微蹙,口鼻立刻被西凉娴拿帕子掩住。
萱晖堂的下人们一个个愁云惨雾,连走路都缩着肩膀,都失魂落魄的样子。
“叫你们俩来……”
小韩氏坐在榻上,都在浑身哆嗦。
非晚诧异极了,与西凉娴对视一眼。
就在此时,帘下有人回话:“南街的太太来了。”
忽听一声低低的啜泣声传来,一个小小的妇人领着两个女孩儿进来。
哭泣的正是那妇人,穿戴几乎堪称朴素。
圆圆的脸,黄黄的,眉眼还算温和。
眼圈有点红,却没有眼泪,倒是做出一脸悲伤模样。
“老太太,求您救救我琐儿,他被一帮军士抓走了。”
那妇人立刻走到小韩氏榻边,低声下气地躬身恳求。
余鸳鸯!
非晚冷冷地瞥了那妇人一眼。
不过三十岁出头,但“她的琐儿”西凉琐,似乎已二十六七了,也不过比她略小几岁而已。
这妇人是南街那座宅子伯父的填房,样貌普通,却是干女儿上位,身后那两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才是她亲生。
前世,余鸳鸯帮着两个女儿处处挑衅非晚,还在花如雪跟前搬弄是非,无人处经常对非晚横眉冷眼。
是把强硬的软刀子!
平时最喜捧花如雪的臭脚,就像现在黏着小韩氏,温柔小意的样子。
果然小韩氏被她一央告,登时坐直了腰杆。
气势又回来了!
“急什么?我也正在想法子,这事只怕要靠五丫头了。”
“老太太这话,我就不懂了。”
被点名的西凉娴视若无睹,微微撇开脸,颇有些不屑与厌恶。
非晚可都瞧在眼里,这声亲昵的五丫头,叫的太迟了。
而当小韩氏说到西凉瑾和西凉琐都被勇士营的人抓走了,非晚几乎要笑出来。
让她说什么好?
无知者无畏!
小韩氏露出心痛的神情,急切地催促:“五丫头,如今只有你能救三小子,还有她们南街的琐儿。”
西凉娴吞咽了下口水。
突然提起月西和的威名,非晚也着实吓了一跳。
可被小韩氏连声催促,不由心思飞快转动,忽然淡淡地问。
“凭什么?”
小韩氏立刻脸色大变,黑得阴沉。
非晚却没有让步的意思。
“五丫头,好姑娘,我求求你,救救瑾儿和琐儿吧,他们眼下生死未卜,老太太与我悬心不已,就请体谅我们做祖母与母亲的心吧!”
余鸳鸯快步走下来,眨眼到西凉娴面前,幸好西凉娴板着脸不做声,她又转过身来哀求非晚。
非晚就拿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她,逼得她骇然退后,不敢再过来纠缠。
可余鸳鸯没那么容易打发。
站在两步开外,口中似喃喃自语:“我不相信你真忍心见死不救,看着两个哥哥送死,你再好好想一想啊,五丫头,怎么说大家都是自己人。”
非晚秀眼微眯:“你想让我姐姐怎么救?”
“还能怎样?听说五丫头与月指挥使缘分非浅。”
余鸳鸯眸色深暗,一脸温柔和平。
西凉娴登时身子僵直,瞳孔骤缩,气得面色比头上的白绒花还要苍白。
“我姐姐一向守本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与月指挥使缘分非浅?”
非晚手下意识地挽住西凉娴,沉着气向前一步,眸中寒光闪烁,将余鸳鸯渐渐逼退,原路逃回小韩氏身边。
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小韩氏不免吃了一惊,到底将语气放平放软。
“你放心,以后你还要找婆家的,我帮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不比什么都强?”
非晚心下冷笑:又想做无本的买卖!
方才她们过来时,花正秀领着人在修花园子,还嬉皮笑脸地近前打招呼,被五香拦阻,这才知难而退。
她姊妹二人不为所动,小韩氏只得不情愿地吐口:“那拿五十两银子去吧!”
非晚惊诧地抬头。
“一百两总够了吧!”小韩氏不悦。
非晚与西凉娴都低下头,不去看她。
“二百两!”
非晚后退一步。
西凉娴转身要走。
“那你们要多少?”
小韩氏腾地起身,示意左右拦下她们。
才问出口,便立刻改口:“五百两!你们随我来!”
这才是有求于人该有的态度!
非晚与西凉娴相携来到小韩氏卧室,屋里光线阴暗,竟不点灯。
小韩氏摸索着钥匙,命丫鬟打开一个箱子,然后慢慢踏上矮脚几,拿出一包二百两银子,又亲自选了四件首饰。
“这些首饰拿去当了,也够三百两了。”
两把金锁,倒是沉甸甸地,但另外一对金簪造型特殊,吸引了非晚的目光。
“这是什么花?”
簪头是朵陌生的花朵,开的恣意,吐着长长的花蕊,瞧着像朵火焰在燃烧。
“那叫凤凰花,你没见过,是南边的花。”小韩氏淡淡地回答。
“南边?我们也从来不曾见过。”
“不是你们江南,是云南!”小韩氏不耐烦地催促,“好了,快去救瑾儿他们。”
她们就这么容易打发?
非晚似喃喃自语:“月指挥使可不好打发——祖父在大同任总兵,怎么跑去云南了?”
有求于人,小韩氏也不得不低头,半晌才勉强回答:“那是你祖父前头娘子的东西。”
却阴森森盯着非晚姊妹俩,将非晚瞧得身上直发毛。
“那是侯门的姑娘,后来通敌谋逆,抄家灭族,死了。”那张薄如刀片的嘴里,吐出幽幽的话。
“既然出嫁从夫,怎会受牵连?”
非晚可不会被轻易吓到。
小韩氏不屑地“切”了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会株连的!就是你祖父的大同总兵也被罢免,去大常寺任了个闲职。”
说完,大有遗憾。
可西凉娴浑身一颤,像是一块大石头砸在她身上。
往回走时,犹喃喃地说:“你说会不会,祖父是故意……为了自保?”
“会啊,人之常情。”非晚也是死过一次的人。
西凉娴目光黯淡下来,怜悯地叹息:“真可怜。”
非晚心道,你还是操心自己吧。
“姐姐,那个月指挥使太可怕了,你还是别去找他了。”
西凉娴登时露出诧异的神情,扭过头瞅了眼五香手中那匣银子首饰。
非晚歪着脑袋,冲她笑笑。
“就是坑他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