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我知道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完)

谷雨白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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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藤看重王焕之和上官宜室的婚礼,将婚礼的消息在报纸上大登特登。他称这次的联姻不仅是两个历经磨难的年轻人的结合,更是两个民族、两个国家的水乳交融,真正体现了东亚共荣的大融合。

    “……为了体现融合,这场空前婚礼不是中式、不是日式,而是中西结合。为了体现平等和博爱,婚礼将在教堂举行,男女双方将在主婚人的面前宣下爱的誓言。届时,不但将广邀上海的各级名流,权贵参加婚礼。还有各家报社记者朋友莅临婚礼现场,来感受婚礼的喜悦和快乐。”

    惠阿霓还未把报纸上的消息念完,官博彦就把报纸夺过去揉成一团。

    “混账!老子要去上海!没有我的同意,看他们结什么婚!”

    上官博彦气得牙齿当当响,“该死的王焕之,骗了我们这么久!原来他是日本人,早就和日本人沆瀣一气!真是气死我了!”

    这个齐藤大佐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他来做主婚人?

    殷蝶香愁眉苦脸,萍海唉声叹气。松岛和上海相隔千里,战争又还未结束。他们对宜室的处境鞭长莫及,想帮也帮不上。她们最担心的是,宜室性子柔弱,怕她会被王焕之蛊惑。

    惠阿霓冷静的分析道:“我觉得这件事有隐情,宜室的性子外柔内刚。大是大非面前,绝不是会被王焕之几句话蒙蔽的人。她一定是遇到了身不由自,不能自己做主的事。”

    殷蝶香感激地看着惠阿霓,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她已经上过一次当,应该不会走老路。上次永伦来电报的时候,就说了宜室被王焕之从船上带走……现在,连永伦也失踪。博彦,你快派人去上海吧,看能不能联系他们。见不到她的人,听不到她的声音。我这心里总是很担心。”

    “好的,母亲。我马上派人去。”

    “一定要派得力的人,不要打草惊蛇。”惠阿霓把报纸从地上捡起来抹平了,将宜室结婚的新闻又看一遍,不祥的预感呼之而来。“这件事情,要千万小心。”

    此时,坐立不安的绝非上官家一家。永伦一去不返,盛观恒也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接到万泽的电报,立刻从广州赶到上海。盛观恒即便是广州王,出了地界,齐藤也不放在眼里。像逗仓鼠一样提着尾巴,看他在转轮上拼命乱跑。

    各方斡旋,多方营救,情况都不明朗。一时间,盛观恒都老了十岁。出了这样的事,往日对盛永伦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消失泰半。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只要永伦能回来,就再不逼他做不愿意的事。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人生苦短。

    松尾美智子死了。

    第二天清早,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都硬成石头。她歪在地板上,床头放着冷掉的汤药。有人说她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是心里有委屈死不瞑目。也有人说,是愤恨没有看到儿子的婚礼对老天不满。

    “美智子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去了,不算坏事。”

    一个人在黑夜中无声无息挣扎着死去,还不算坏事?

    张卓阳的话让王焕之心寒,他凝望着张卓阳,仿佛看到人心最深的深渊。齐藤能把乃花安插在宜室和他身边,保不准不会安插第二个乃花。

    “参谋长,美智子夫人的后事……”

    “多事之秋,一切从简。把骨灰洒到黄浦江吧。”王焕之目光平静,波澜不动地吩咐。

    把骨灰洒到江里?这不是玩笑吧。

    王焕之看出张卓阳的疑虑,“我妈妈漂泊无定,四海为家,走到哪葬在哪,她是有这个觉悟的。未来,哪怕是我也死了,也把骨灰撒在江河湖海吧。到了最后,谁还不是一杯土啊。”

    死确实是一种解脱,对谁都是。

    “参谋长年轻着呢,马上就要结婚,何来这么悲观。”张卓阳道:“我先下去安排。”

    王焕之点点头,“你忙去吧。”

    “是。”

    洋服店第四次为宜室送来婚纱,这次的婚纱是挺括的贴身米色拖地长裙,波浪般的蓬松头面长纱。繁复的头纱,像海波浪一样堆堆叠叠,把新娘像裹在云朵中,朦胧透出不真实的美。

    婚纱送来后,齐藤乃花嫉妒得翻看了好几次后,才让人送上楼。

    “小姐,新的婚纱送来了。您试试吧。”新来的女佣人唯唯诺诺,海佳的惨剧让人腿脚发软,“参谋长说,今天照相馆的人会来照相,您必须穿上婚纱!”

    必须?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是必须!

    “参谋长还说,他……他的耐心不好。如果你不穿……是……知道有什么后果的。”

    知道?不必他威胁她也知道,盛永伦和沈兰香还在他手上。她不敢不听话。

    婚纱摆在床尾凳上,她站在装着铁丝网的窗前,如同剪掉翅膀的小鸟,无处可飞。

    王焕之推门进来,他已穿上新郎礼服。白色西装,手里拿着捧花,红色的玫瑰层绕着彩带和蝴蝶结。优雅绅士,宛如白马骑士。

    见到他,宜室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今天的他,怎么说呢。非常、非常正常。没穿军装,像极她曾认识的王焕之。他和街上的中国男孩没有任何区别。用肉眼看谁也不能分辨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他看了一眼摆在床头的婚纱,“明天就要举行结婚典礼。宜室我们照一张结婚照吧。”

    “我们的结婚照给谁看?”谁又会要看!

    她的拒绝和冷漠并没有使他发怒。他微笑着走过来,想要拉她的手被她躲开,想要摸摸她的头发被她推开。

    他仍是笑着,勾住她的后颈,不顾她的厌恶和抗拒,把吻印在她的唇上。

    宜室挣扎,用牙齿咬破他的舌头。

    “王焕之,我恨你!”她怨恨的说道。

    他把满嘴的血腥咽下,再次命令,“把婚纱换上。”

    “不——你、你要干什么?”

    宜室惊恐地抱住自己,他的手像弹簧一样在她身上挪动。转眼,就解开扣子,再来,洋装下的蕾丝内衣也露出来。

    “你是自己换还是我来,我不介意帮你的忙。”

    “人渣!人渣!”她怒发冲冠,挥出去的手掌被他在半空劫住。他拉开她的手臂,双目贪婪地盯着她胸前的洁白。“看来,你还是比较喜欢我来帮你。”

    “我恨你、恨你、恨你!”她含着眼泪说道。

    “就在我眼前换,不许去其他地方!”

    宜室把婚纱摔在地上,在他的凝视下又不得不再捡起来。她背对着他,一件件脱下原来的衣服,然后又一件件穿上。

    穿好婚纱,他把女佣喊进来,为她化一点淡妆。

    女佣一边为宜室匀粉一边为难地说道:“小姐,你别流眼泪。这样哭下去,妆都化了。”

    化就化了,谁稀罕啊!

    好不容易把妆化好,两只眼睛红得如小兔一样。

    他倒不甚在意,好像也无法去在意那一点点的不完美。微笑着说道:“你穿上婚纱的样子,很美。如果能笑一笑,会更漂亮。”

    他今天是怎么,失忆了吗?以为向她如从前那般温柔,伤害和刺痛都不存在?

    他伸过手,牵住她的柔荑,“我们下楼。”

    “我自己会走!”她冷着脸,想把手从他掌心抽回来。

    “我知道你会走。但是楼梯那么陡,万一你摔下去了就不好了。还怀着孩子呢。”

    她气愤极了,两只眼睛像冰魄一样闪动寒光。

    “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不能。”他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

    “哪怕不放过我,也放过永伦和兰香。”她绝望地哀求,除了祈求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隔绝在此,宛坐在枯井。

    连死,都是奢望。

    “我和你结婚,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过他们吧,好不好?”

    “我们不谈这些,今天只照相。”他用手绢擦了擦她的眼泪,“傻瓜,妆都花了。”

    七月的阳光像海浪一样,层层袭来。为了应景婚礼,花园中摆放了许多鲜花,各式各样的花朵开得繁花似锦。

    他牵着她的手站在粉红色的玫瑰花架前,照相师摆弄照相机,惊讶新娘满脸泪痕,却又不敢多问什么。

    “笑一笑,请新娘笑一下吧。新娘——”

    “宜室,笑一笑吧。”他捏着她的手,轻叹。

    “永伦和兰香还活着吗?”提到令人心痛的名字,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照相师无奈地停下来苦笑,总不能拍一个哭泣的新娘吧。

    “我不想照了……“她转过头,任泪水冲刷。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许她离开。

    “让我们回到从前,就一会儿忘掉那些不开心。”

    她哭道,“不,不!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这些事当然有意义!”他捧住她的脸,轻轻拨开她鬓边的头发,“宜室,从前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你说爱是肤浅的东西,所以从不说。”

    他抿了抿嘴,“那我现在说,宜室,我爱你。你很美丽。不但有美丽,还有难得的善良。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在想,如果谁能娶到你为妻,真是莫大的幸福!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就是你订婚的那天,其次就是今天。”

    “我爱你。”他在她的额头上深深印下一吻又一次,“更甚于爱我自己,爱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山,又仿佛拿着寒冰插入他的心脏。

    他像没有听到一样,揽着她的头拥到自己怀里。

    “让我再抱抱你吧。”

    “请你放开我。”

    他叹息一声,缓缓松开。

    “你后悔认识我?”

    “后悔极了。果没有你,所有的不幸就都不会发生!你是我不幸的源泉。”

    他淡淡转头,安静到近乎落寞,“真可惜。在我心中,你却是我幸福的源泉。”

    他们在花园盘横许久,应王焕之的要求,照相师拍了很多。

    灼热的阳光变成了天边的落日,太阳完全落到山的另外一边,天空变成苍茫的蓝色。

    宜室精疲力尽的时候,折磨才结束。

    “我们明天见。”他将她送回房,离去前作势又要吻她的额头。

    “不要这样。”她虚弱地转过脸,避开他的吻。

    “好吧。”他腼腆的笑着,宛如在林荫道上的初见。

    “宜室,再看看我吧。”

    “不,我很累,想休息。”

    他不急着说再见,双眼在她脸上停留良久,最后落在她的腹部。

    “如果可以,孩子生下来就叫他小麻雀吧。”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把门关上。

    一扇门,有时候阻绝的是空间,有时候阻绝的也是时间。

    —————————

    王焕之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双手触摸冷硬坚固的大门,如同站立在宜室关上的心扉前。他把最后一吻印在木质上后,转身离去。

    阴暗滋生万恶,地牢又是万恶中的万恶。不能走到阳光下的地方,终是有太多冤枉屈死的灵魂。

    盛永伦被关在这已经十天,他知道自己不是待遇最差的犯人,吃得猪狗不如,至少没有人给他上刑。他听得到审讯室的鞭打,也听得到夜深人静的痛苦呻吟。他这一辈子,从做少爷开始,伯父就提防他某一天会成为肉票。教他咏春拳也是希望他能保护自己。但一人强有何用,一家富可敌国又有何用?亡了国,所有人都是亡国奴。纵然他是万人眼里的天之娇子,可在齐藤的心目中,他也是支那猪。

    他肩膀上的伤口溃成大洞,再不治疗,这条手臂恐成废物。但现在性命堪忧,一条手臂又算什么?

    枯坐牢床,不禁想念起家人,想起宜室不知近况如何,想起兰香,想起万泽该着急成什么样,再想起广州的伯父,一定不惜倾家荡产来换他平安。

    伯父啊伯父,千万不能中日本人的圈套。真给了钱,他的死期也就到了。当然如果不给,他们会慢慢割下他的耳朵、鼻子、手指头慢慢寄回家去……

    盛永伦正胡思乱想时,牢门突然打开,几个士兵冲了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

    他们不说话,只用黑布套住他的头,将他往外拽去。

    他心下悚然,不好的预感迎面扑来。

    今天是不是就是他的死期?

    死就死,人生自古谁无死!即使惧怕,也要摆出无畏的姿势,不能让这群日本人小看。

    他昂首挺胸,大义凌然在黑暗中行走。随着那群士兵,他感觉走到地牢外面,因为空气变得越来越干燥和温暖,吹拂在身上的夜风凉爽宜人。

    “快走!”

    他被推上车。

    “你们要带我去哪?”

    “闭嘴”

    黑暗中车体颠得像摇篮,把人都抛起来。

    他们是把他带到山上杀死?也对,荒山野岭最宜抛尸。

    到了目的地后,他被人推下车来。带走几步后,一个声音怒喝:“跪下!”

    有人用军靴用力踢他的腘窝,他的膝盖砸在地上,一支枪抵在他的后脑勺。

    “盛永伦,你怕吗?”

    王焕之!

    “你的伯父已经付了赎金,我会让你没有痛苦的上路。”

    “王焕之,你这个小人!”盛永伦在黑暗中怒吼,“我伯父付钱绝不是要得我的尸体。你们出尔反尔,不配为军人!”

    “哈哈,哈哈哈。”王焕之发出冷笑,转动扳机,“如果换了别人,我也就放了!可你——我有多恨你,讨厌你,就有多想你死!”

    他失去理智,猛力用枪口敲打他的头,“我、你、宜室,我们三人的怪圈总要解开,今天就是解开的时候!只要没有你,没有你——”

    “宜室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枪声响起,盛永伦闭紧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突然,他还在怔忪间,头套被人扯去。茫茫的夜色下,他的身边两个日本兵倒在血泊中,王焕之拿出刀利落地把他身后的绳索割断。

    “王焕之,你——这是干什么?”

    “没看见吗?放你走!”

    “放我走?”

    他真是不敢相信了,呆呆地站着,迟疑地问:“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王焕之不屑地冷哼,道:“没有为什么。”

    “少爷,少爷!”

    老泪纵横的万泽从山坡下跑上来,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情,连滚带爬被山坡上的树枝挂倒好几次。

    “万泽,你怎么在这里?”

    万泽哭着说道:“少爷,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盛观恒跟在万泽身后,步履匆匆,这位老人看见盛永伦安然无恙,眼睛亦滚下热泪。

    “少爷,我们回去,回去!”

    盛永伦点点头,突又想起一事,向着王焕之的背影喊道:“王焕之你放了我,那宜室、兰香?她们怎么办?”

    “少爷,少爷!”万泽拽着盛永伦的袖子,凑在他耳边说道:“王参谋长,把宜室小姐和沈小姐都送出来了。宜室小姐现在在车里……”

    盛永伦两只眼睛放光,急走到山坡下的小车旁。

    万泽没有骗他,宜室正躺在车后座,双目微闭,沉在梦中。

    “宜室、宜室……”他轻拍宜室的脸颊,想将她唤醒。

    “没有用,她吃了一点安神药。”

    不知什么时候,王焕之走到他的身后。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像白华一样。

    “盛永伦不要问我为什么要救你,也不要给扣家国大业的高帽子。我救你,是因为我别无选择。我没有输给你,也没有输给自己,我输给宜室。你能为她做的事,我也能。她并没有爱错。请你转告宜室,我对人生倾付所有,没有遗憾。希望你好好待她,好好爱她一辈子。把我的那部分也补偿给她。再见,盛永伦。”

    他们直视对方的眼睛,纠缠十年的情敌,恩仇一夜泯然。

    “王焕之,你真的——是中国人。”

    “我信,但又怎么样?”

    “你应该——“

    王焕之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的主义是什么主义,也不知道你们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和未来。我只希望我们能相逢在一个不用国界和地区来区分人的时代。人人生而平等,没有战争和掠夺。大家可以自由选择生活的方向和未来。如果是一个这样的时代,做哪一国人又有何妨。”

    他迎着月娘的微光,昂首挺胸走入树林深处。

    —————————

    礼炮奏鸣,白鸽高飞。

    一场盛大的婚礼在礼炮声中徐徐拉开幕布,教堂中座无虚席。

    新郎真是帅气,新娘则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

    非常突兀。

    她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教堂。像花朵一样包绕在厚重的婚纱之下,让人根本辨不出面目。

    白纱底下,有人惊呼,“新娘的手和脚均被绑在轮椅上。”

    这又怎么样?

    谁也不会在乎的,这场婚礼中,新娘只是配角。

    王焕之站在圣坛底下,看着新娘越走越近。

    他们一起走到主婚人面前。

    他知道,时间到了结束的时候……

    ——————

    一年后

    松岛

    上官博彦看到电报,片刻间脸色就变了颜色。他没说话,第一时间是把电报递给身边的妻子。惠阿霓看完之后,久久凝眉,早已经猜到这样的结局,但看到确认的消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博彦哥哥!你们看到电报了吗?”

    从大门口一边进来一边说话的人是盛永伦,博彦向他大声道:“收到了。”

    惠阿霓把手里的电报递给他,他用左手接过,右手无力地悬在身侧。他这只手臂保虽保住了,功能却近乎丧失。

    “既然警察厅的调查报告都出来了。明天的各大报纸肯定会发表社论。这件事总要有人告诉宜室。还是让她有个思想准备比较好。”

    “我去。”盛永伦把电报折起来,看得出情绪非常不好。

    “博彦道:还是我去吧。”父亲逝后,长兄为父,他要挑起家庭的重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去说,比较能控制情绪。”

    惠阿霓想了一会,道:“永伦,博彦去也好,王焕之求仁得仁。最后的行为不负为一个中国人。不管他曾对上官家做过什么,我们与他们父子的恩怨两清了。从此以后,再无相欠。”

    “我也是这个意思。”上官博彦深吸口气,抬头望向二楼宜室的房间,“希望宜室能挺过来。”

    “她会挺过来的,现在的她不是一个人,有丈夫有儿子。永伦就是她坚强的后盾。”

    博彦上楼,盛永伦和惠阿霓在楼下焦灼等待,两人不时往二楼的方向张望。里面安安静静令人担心,不安安静静也令人担心。

    一年前,上海仰天路天主教堂发生爆炸。当时里面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婚礼,炸死、炸伤二十余人。日本大佐,齐藤健三当场炸死,新娘也身首异处。传言,炸弹就绑在新郎身上,所以受伤或死亡的大多是坐在头排观礼的日方人员。上海当局立刻封锁现场,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爆炸案的原因众说纷纭,历经一年,官方才把事件调查完毕。随着调查报告的公布,死难者的名单也被公布出来,齐藤健三、齐藤乃花、张卓阳、王焕之……

    惠阿霓透过玻璃窗,看到花园里草长莺飞,阳光明媚。又是一年春来到。希望宜室能快快渡过这劫波。

    听到上官博彦带来的消息,宜室的表情微微波动一下。她的心湖泛起一层涟漪,马上又平静下去。

    “宜室?”上官博彦有些不放心的打量她的脸,“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你想——”

    “我没事。”她伸手晃动着身边的摇篮,目光温柔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博彦哥哥,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好吗?”

    博彦退出了房间。

    她的眼泪无声滚落,滴在孩子柔嫩的小脸上。孩子不解何意,依旧向她绽开纯真的微笑。

    盛永伦进来时,她正抱着儿子哭得泣不成声。他走过去,轻轻捏住她的肩膀,“宜室,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你没有爱错他。他的最后一举,值得你去爱,也值得我们尊重。”

    “永伦……”她靠在他的怀里,啜泣道:“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会这样……那天,我就不会那样对他。我应该告诉他,我对他不仅仅是恨,我也爱过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感受过幸福。”

    他摩挲着她的头发,轻柔地吻道:“他会知道的,他会。”

    眼泪滂沱成海。宜室的耳边好似听见,王焕之在喃喃低诉:

    “我知道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完——

    (哎呦呦,终于写完了。唉,有时候,卡文卡得我想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