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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晚餐的时候上官家可有些安静,两位上官小姐都没有下楼。宜室、宜画不下楼,惠阿霓和殷蝶香也没下楼。
“这可真是——”萍海抱怨道:“小姐们不吃晚饭,太太和少奶奶也不下楼。唉,这是发生了什么啊?”在萍海的心目中,不吃饭可是大事。
“大嫂,我恨他们!”
宜画趴在惠阿霓的怀里哭得如个孩童,声音中充满委屈。阿霓抚着她柔顺的长发,脸上却浮着微笑。失恋固然可怜,但这三天的单恋结束实也不怎么可惜。再说,还能哭,还能发泄,就应该并无大事。
“好了,大哭一场,再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明天真的就会没事吗?”宜画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惠阿霓。比起失恋的痛苦,她感到最难堪的是耻辱。大家都知道她的糗事,怎么去面对众人。
惠阿霓哈哈笑起来,知这位小姑子的心疼自己的脸面更甚于哀悼失去的恋情。“放心,绝对会!”拉着她的手,谆谆善诱,道:“只要你自己不记得,就没有人会记得。”
“我才不想记得!”宜画擦擦眼泪,谁愿意记得自己的糗事。她恨不得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才好。
“咕,咕,咕……”她的肚子发出一阵低鸣的吼叫。
惠阿霓笑道:“去把脸洗洗。我下楼让萍海给你送点吃的上来。”
“谢谢大嫂!”宜画欢呼,把悲痛抛掷脑后。
惠阿霓从宜画的房间出来,正撞上殷蝶香从宜室的房间出来。殷蝶香一脸愁容,可知宜室的情况不像宜画乐观。
“妈妈,宜室如何?”
殷蝶香紧锁眉头,唇瓣向下,鬓发中又添着新增的白发,“阿霓,宜室可怎么办。她什么话都不肯说,也不肯吃东西。就一直念叨,等战争结束了,要去慈云寺做姑子。我……听她这么说,真是……心如刀割。”
宜室不肯把事情告诉殷蝶香,不代表惠阿霓不知道发生什么。
“妈妈,别哭。”她搂住殷蝶香的肩,安慰道:“宜室现在为情所困,有遁世的想法不足为奇。咱们慢慢来,一边开导她,一边给她以时间。”
“能有用吗?”
“你放心,她尘缘未了。就是去慈云寺做了姑子也得还俗!”惠阿霓笑着,把殷蝶香扶回房。
惠阿霓笃定的不是宜室一定会走出情伤,是笃定那从广州到上海,从上海到松岛的盛家公子死都不会让她去做姑子!
有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拖着她、拽着她,她就是再想离开也离开不得。阿霓能如此肯定,是因为知道,被辜负过的人最怕辜负别人!
宜室又是家里最善良,最温柔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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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风阵阵,站在火车最后一节的尾端,面对浩浩长风,沈兰香纹丝不动。任凭狂风把她吹得四分五裂。
远处的山峦像匍匐在地表上的巨兽,随着车速在黑暗中起伏。火车头冒出的白色的蒸汽在空中似白龙盘绕。她想起五年前,第一次坐上火车,印入眼帘的就是这片肥沃的广袤平原。
火车驶入火车站,她提着行李夹在人群中挤下车来。随处可见真枪实弹的士兵在车站巡逻,看见可疑男子,他们随时会拦截下来进行盘查。
沈兰香注意到,墙壁上贴着四张通缉令,王焕之的照片排在中间最大最清晰。
这样的阵势,真是插翅难飞。
巡警多留意的是年轻男人,沈兰香不在排查范围之内,很快走出车站。
她低着头,飞快地走入车站外的暗巷,钻入一辆黑色的小车中。
车子旋即发动,没有半点停留。
“焕之君呢?”她抬起头,借着窗外昏黄的光线看问张卓阳。
张卓阳握着方向盘,眼睛始终看着前方,“他和沈氏夫妻在一起。”
“安全吗?”
“很安全。”
沈兰香微笑着,双手交叠活动着手指骨关节。她从随身的皮包中拿出白色的手套,缓缓戴好。又拿出小镜子,重新画了口红。
张卓阳把车七拐八弯开到城内,停在一条污秽遍生的小巷。野猫和死鼠齐飞,污水横流。
沈兰香率先打开车门,张卓阳忙道:“等等,这里要走暗门。”
沈兰香冷笑,“这里我比你熟。”
她跳下车,径直走到一道铁门前,她把手伸进去,不一会儿,铁门打开,她机敏的左右环视然后侧身闪入。张卓阳跟在她的身后,半刻不敢耽搁。
她轻得像猫,走路无声无息,顺着幽暗的螺旋楼梯一直往上。直至推开一道暗门,造山书店二楼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见沈兰香进来,王焕之向她抬了抬眉毛,她向他报以点头。王焕之坐在惯常的位置,身边坐着一对“夫妻”。
这对夫妻并非真的夫妻,他们在中国姓沈,有一个女儿叫“沈兰香”。
沈先生一脸横相,肚子比原先的更大一圈,可见这几年他在中国过得不赖。沈太太依旧慈眉善目,眼睛微微眯在一起。
他们看见沈兰香,又惊又喜,情不自禁站起来把沈兰香围住,沈先生欣喜地喊道:“玉支,你来了!是大佐让你接我们回日本的吧!太好了!小百合,我就说了大佐不会不管我们的。你看,他不是派人来了吗?来的人还是玉支呢!”
“是啊,是啊。真是太好了。”沈太太激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
沈兰香看着他们欣喜若狂的样子,淡漠地道:“其实大佐没有叫我接你们走,他只是——说把你们处理干净!”
“啊——”沈氏夫妻惊慌失措地对视一眼,恐惧瞬间席卷他们全身每一个毛孔。
“不要怕,我和大佐说,我毕竟叫过你们爸爸,妈妈。请他把你们交给我。”
“是吗?”沈先生高兴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
他话音未落,脖子上就缠绕上一条细绳。沈兰香拉紧细绳,用尽全力勒下去。“知道我为什么要大佐把你们交给我吗?因为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我要亲眼看着你们上黄泉!”
“你——你——”
沈先生用力挣扎,脸庞涨得通红,四肢拼命扑腾。沈太太发出尖叫,她想上前去救自己的假丈夫,王焕之拿出枪无声地对着她,她立马双腿发软地倒在地上。
男人死了,沈兰香把目光移到女人身上。
“妈妈,你别哭啊。”
沈兰香从沈先生肥胖的脖子上摘下特制的细绳,笑着说道:“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
“你别过来,别过来。”沈太太腿软得在地上爬行,一边爬一边痛哭流涕,“兰香,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有害你,害你,强奸你的人是他、是他……”
“是吗?你真的没有害过我?”沈兰香抓着她的脚踝把她拉回来,用绳子索住她的脖子一点一点拉紧,”你——看着他强奸我,却一声不吭,更是可恶!”
“啊……啊……”
女人的指甲在地板上抠出长长的刮痕,像刀刻一样深入,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张卓阳大气都喘不出,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不到十分钟解决两个委实漂亮。
“怎么样,心里舒坦了吧?”
“很舒服。”沈兰香把白手套摘下来扔在尸体上,用鞋尖在胖男人的尸体上猛踹几脚,大笑道:“看着欺负过自己的人慢慢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真好。焕之君,你当时也是这种心情吧?”
“是的,快乐得像要飞起来。没有任何负罪感,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早点杀了他们。”
“哈哈,哈哈哈——”
兰香大笑,身体剧烈颤抖,欢喜和痛苦两种情绪在她体内交织碰撞。她报仇了,终于报了仇。
“参谋长,参谋长!”
楼下站岗的士兵匆匆跑上楼,“楼下来个男人,不停敲门!好像要冲进来!”
造山书店三个月前就已经歇业,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书店的门?
三人猛然一惊,立刻拿出武器,他们放轻脚步,走到窗前。王焕之轻轻撩开一点窗户,看清来人,气得差点把枪砸在地上。他命令张卓阳立刻下楼,如果来者敢冲进书店,立刻击毙!
盛永伦把脸凑在玻璃门上,想透过不透明的玻璃窥见书店里面的全貌。真奇怪,他明明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为什么敲门不答应呢?
“有人吗?有人吗?”他又猛烈地敲击几下,使劲地推了推紧锁的大门。大门摇晃几下,还是把他拒之门外。
闹腾了五六分钟后,他终于决定放弃。三步一回首地从书店门前离开。
王焕之手里的枪始终对着他的脑袋,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书店干什么?他还没去找他,他就自己送上门来。
杀了他吧!
扣下扳机,从此一劳永逸。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