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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声渐行渐远,素怜怜哭得不可自抑。
张涛走到室外,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心里却感到无比沉重。
素怜怜这个女人吧,还真让他……唉,也不知怎么说好。反正心里蛮不爽。
“王八蛋,龟儿子!”他低头骂一句,不知骂的是谁。回过头再看一眼素怜怜家的大铁门,似乎还听见里面传来的哭泣声。
第一次看见哭起来也那么好看的女人啊!
“走走走,回家去,还想什么想?”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素怜怜从脑海里赶出去,她再好看也是博彦的姘头。朋友妻不可欺,他还不至于贱到玩兄弟不要了的女人。
他边想边可惜,刚走到长街拐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凄厉的叫声,“不好了、不好了——素老板、素老板寻短见啊!”
他愣了一下,暗叫:“不好!”急急忙忙重新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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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惠阿霓很忙,忙着招待贵客。
出嫁到奉州的大姐宜家带着女儿们回松岛小住。宜家是大姐,比博彦大两岁,沉稳老练,最得殷蝶香的欢心。
自从宜家回到松岛,阿霓明显的感到殷蝶香去佛堂念经的时间大大缩减。
宜家中等身材,微微福态,胖得丰仪,极有大姐风度。对姊妹兄弟好,对阿霓亦很好的。
最近几年奉州和松岛的关系非常微妙,连带的宜家在宋家的地位也忽上忽下的飘忽起来。三年前惠烨巍在廊山被围,奉州的宋家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的土匪王自魁不就是宋家的走狗?当初,若不是阿霓当机立断用己身和上官家联姻,她哥哥现在只怕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身逢乱世,今日敌,明日友。什么事情都是说不清的。作为联姻的牺牲品,宜家的轻眉浅笑背后总有遮不住淡淡的忧伤。
“我们这位大小姐真是可怜,一连两胎都是女儿。小姨娘们倒接二连三的生了男孩。姑爷也不体贴,不仅喜欢沾花惹草,回家后常常为小事和她生气。她在宋家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唉,也不仅仅是没有儿子。主要是现在我们同奉州的关系时敌时友,大小姐的身份太尴尬了。”
阿霓赞同萍海的话,她从心底同情宜家。面对婚姻,女人生得再漂亮,娘家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嫁人是世界上风险最高的事,是好是坏,大部分时候只能听天由命。莫说眼下的大姐宜家,便是她的母亲,堂堂虞国公的独女,身份家世相貌性情哪样不甩她父亲八条街,而且他们还是自由恋爱。可婚后,也挡不住父亲在外躲着养小老婆,养得私生子都要上小学了母亲才知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奉州离松岛又这么远,老爷就是想帮也力不从心。”
宜家是长女,像博彦一样,上官厉是很心疼的。女儿婚姻不幸,他心底难免会有一丝不舍和后悔。
“父亲准备怎么帮?”阿霓幽幽地反问萍海:“他自己也三妻四妾,能阻止女婿不讨小老婆?”
萍海怔了怔,没想到阿霓会如此大胆批评起长辈来。
“萍姨,我就事论事。”阿霓轻声说道。
肖容心才去了多久,他们就忘了自身的悲剧,感怀起别人的不幸。
“唉——"萍海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在欺负女人这件事情上,千百年他们都是齐心一致的。”
“被男人欺负就已经够苦,女人还要欺负女人,这才更可悲啊!”
这是阿霓在晚餐前检查厨房食物时和萍姨的闲聊,关于别人的生活至多感慨一番。
晚餐的食材很丰富,有云澈喜欢的海鱼,大姐宜家喜欢的家常嫩豆腐,还有博彦喜欢的风吹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萍姨的话,阿霓吃饭总心不在焉,眼睛走神。
“你不看着碗,光看着我干嘛?”
她脸一红,收回视线,“你好看才招我看噻。”
大家都笑了,博彦也笑。
男人对自己好不好看无感,但是听到她的夸奖,心里还是蛮开心。
博彦夹了一大块风吹肉放到阿霓碗里,笑道““我长得好看都是因为爱吃肉,所以你也要多吃一点。”最近,天气渐热,她好像瘦了不少。
“那你是不是说我很丑?”阿霓瞪着眼睛像真生气了一样。
他眨了眨眼睛,憋了半天回答道:“你是最好的女人。”
饭桌上再次发出笑声,这次阿霓也笑红了脸。
宜家的女儿涟月和涟心举着碗吵道:“舅舅、我要吃肉,我也要变漂亮。”
涟月和涟心是一对双生子,她们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很漂亮。
阿霓喜欢她们,吃过饭,即陪着孩子们在楼下玩跳棋。
五颜六色的跳棋盘周围挤满可爱的小脑袋瓜,涟月、涟心、宜画再加上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玩的云澈,阿霓、宜家也在一边出主意。她们大声争论谁应该走哪步棋,谁又做了搭桥的冤大头,谁又过河拆桥,讨论得不亦乐乎。
客厅里一派阖家欢乐,其乐融融。
嘉禾觉得有点闷,他走到屋外,需要一些尼古丁来冷静一下头脑。他并不嗜烟,掏出了香烟,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柴。
“啪!”
跳跃的火苗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火光照耀着上官博彦的脸,他手里拿着一个点燃的美国产钢壳打火机。
“谢谢。”嘉禾眯着眼睛凑近火苗深吸一口。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个了?”上官博彦顺手也给自己点上一根,和嘉禾并排站在屋檐底下一起吞云吐雾。
“很久很久了……”嘉禾望着手里燃烧的香烟用力吻着。好像那是天底下最好的麻醉剂,“这是个好东西,可以解忧。”
“哈哈,哈哈哈。”两兄弟同时笑出来。
“时间过得真快。”博彦指着花园说道:“还记得我和阿霓结婚的时候,在这里摆酒宴客。转眼就过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孩,磨练成铮铮男儿。
嘉禾的舌舔了舔干涩的唇,“你那天不是喝得大醉了吗?还是我、清逸和清炫一起把你抬上楼的。”
博彦大笑起来,“那时候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完全只能想到自己,不能考虑到别人。”
“现在呢?能考虑到别人了吗?”
“还是不能。哈哈,哈哈哈。”
暗夜里飘起淡淡轻烟,他们手指头上微弱的发出一点点浅薄光芒在空中飞舞。
“打火机不错。”嘉禾说。
“呵呵——"上官博彦大笑三声,“女人送的。”
这么新式时髦的东西,不消说只有惠阿霓才想得到。
嘉禾却还要明知故问:“是素老板?”
博彦正在弹烟灰的手抖了一下,细细的火灰飘到他的手背,微微带着难以觉察的痛感。
“你小子!”他玩笑般重重揍了嘉禾肩窝两拳,低声说:“不要告诉你大嫂。”
“那把火机送我。”
“这个不行,过两天买个新的给你。”
“大哥可别忘了。”
博彦扬了扬手,表示自己不是空许承诺的人。
他把和素怜怜的感情当做露水情缘,根本不放心上。他说不要告诉阿霓时眼睛里一点后悔都没有。更甚者,他亦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一个素怜怜算什么?
这样才好。嘉禾轻轻笑了。
越是没有防备,撕开血淋淋口子时才够痛快。
“我看大姐这次回来心事重重的,奉州的宋家是不是有什么异动?”
博彦点点头,把香烟扔在地面踩灭,“这些年宋家一直在蠢蠢欲动。我们现在没有撕破脸,但是这是迟早的事情。”
“会打战吗?”
“会,一定会。”
“真的打起战来,大姐怎么办?”
博彦摇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谁也说不清未来的事。
“已经牺牲了宜鸢,又要牺牲大姐。我希望未来再不要有上官家的女儿去做这样的牺牲。”
“嘉禾,婚姻就像你买卖股票。买的时候谁都不会希望它跌。大家嘴里唏嘘着蚀本的输家,却都争着向赢家靠拢,千方百计打听赢家买的股票是什么。当今天下,没有股票永远上涨。而且股市里永远是跌得多,涨得少就像婚姻一样。幸福的婚姻都是邻居家,不幸的都是自己。”
“大哥,你这比喻真是恰当。"嘉禾低头轻笑。
“嘉禾,你学经济操盘股票是大材小用,你有没有考虑回松岛来帮我。现在的军队最需要的是有实干、会实干的人才。”
“不。”嘉禾回答得斩钉截铁。”谢谢你的好意。但军队并不适合我,我也无意在军队服务。股票虽小,深究下去却也有无穷的乐趣。人最难的是找到自己想干的事情,大哥,你就别为难我了。”
博彦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宇之间满满的都是惋惜。松岛即是用人之际,多事之秋,失去嘉禾亦同于失去臂膀。
“哈哈,笨蛋啊!走这里——看见没有,直接到他家!”
“啊——完蛋了!”
博彦凌厉的眉目在看向屋里笑闹成一堆的大人、小孩时忽而变得轻柔。仿佛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懒洋洋不甚优美坐在沙发扶手上的惠阿霓忽然冲他嫣然一笑。她柔软蓬松的秀发披在胸前,乳白色风琴百褶拖地长裙一直遮到脚踝。他亦非常温柔地向她笑了一下。
这里是松岛,他的家,有他的妻子、将来还会有他的孩子,谁都可以离开,而他和他的儿子必须坚守于此。
因为这里是上官家退无可退的最后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