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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头从潍城落跑的败寇那支里,有人见过冯郊,他们在南地认出冯郊,姓胡的就使了反间计。”
“大帅,属下得亲自去救人,冯郊那小身板儿,可撑不了多久,那还不被人折腾死了?”
二月底的夜风清凉,两人穿廊绕洞往前院敞庭走,许岩急的声音又粗又高。
聂天擎浓眉紧拧,阔步如飞不说话。
直到坐上车,洋车驶出帅府门,才脸隐在黑暗里开了口。
“先召集人议事,张瑞海在这儿,你不能走,我们一乱,更容易出事。”
得想个更妥帖的法子。
*
聂天擎一整晚没回来,俞茵后半夜也没睡好。
一大早,她无精打采地吃早饭,一边听周雨汇报打听来的消息。
“派去青城的人连夜赶回来,说秦军长从他三太太那儿听说,叶夫人可能身体不好,最近一直养病,也不见客。”
“就是他们开的那家小医馆,也因为叶大夫许久不回去,已经歇业了一段日子。”
俞茵放下箸子,背靠围椅椅背,素指撑住额,半晌没说话。
倒是程妈蹙了蹙眉,低头看她。
“周小姐身体不好,叶大夫还不回去照顾她?这的确不太寻常,俩人闹别扭了吧?”
俞茵垂着眼,“他先前来帅府,还说自己是回来祭祖,且透露想留在潍城的事。”
叶城宇当时说‘阿妍跟我都很担心你,让我们留下来照顾你’。
这句话,显然就不可信了。
程妈一脸复杂,嘴唇嚅了嚅,欲言又止。
心里也觉得,夫人防着他们,是有道理的。
不管什么原因,张口闭口就撒谎的人,终究是不真诚。
俞茵想,叶城宇说她变了,他何尝又没变呢?
她眼睫动了动,眸光暗下来。
“周雨。”
“夫人。”
“...你带人,把叶城宇带过来见我。”
“是。”
院子里两头灰狼,已经被许岩带人送去了山上狼窝。
俞茵一夜没睡好,也懒得走动,就让人搬了把围椅放到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等。
不到正午时分,昨天才从帅府离开的叶城宇,就被大兵又押了回来。
周雨推了他一个踉跄,“快走!”
叶城宇狼狈的站稳,抬头看见坐在廊下的俞茵,往前走了几步,蹙眉沉眼地开口。
“茵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俞茵浓密眼睫半垂着,神情清懒看他,淡淡笑了笑。
“叫我聂夫人。”
叶城宇脸色难看了下,咬咬牙沉下口气。
“聂夫人,你昨天才放我走,现在又出尔反尔?”
俞茵没接他话,只静静看着他笑了下,语声清柔说:
“...昨天你离开帅府,就该早点回青城的,如果你怕事走了,今天我的人,也没这么顺利抓到你。”
又问,“叶大哥,你为什么不走?你总在潍城待着,究竟是因为什么事绊住了脚?我可能帮你么?”
叶城宇沉着脸,眉心缓缓舒展,眸光暗了暗。
“...你帮不了我。”
“那要看是什么事。”俞茵嘴角拉平,“...听说妍姐姐身体不好,你该回去照顾她。”
叶城宇眼神闪了闪,缓缓捏住拳头,温润声线带出几分哑。
“你让人去过青城。”
俞茵没接话,算是默认。
叶城宇苦笑,“既然你非要知道,好,我告诉你。”他抬眼直直看向俞茵,“我跟周妍妍,不可能了,她不肯答应离婚,我只好不告而别。”
俞茵眉心动了下,歪头打量他。
“为什么?”
“她骗了我。”
“...她,骗你?”
“两年前中秋夜,我在南城河边看到的人不是她,那首小篆辞也不是她写的,丢失的耳环也不是她的,是你,对不对。”叶城宇苦涩的勾了勾唇。
俞茵偏头听着,眼里却掠过丝茫然。
隔别了一世,她真不太想的起来了。
叶城宇看她这副反应,神色更苦了。
“...我就知道,你早就不记得了。你们俩身形很像,又是闺中好友,她学你的字,都写的那么像...”
俞茵大概明白了什么。
她黛眉蹙了下,“这对你有什么意义么?她已经是你的妻子,你们都结婚一年多了。”
叶城宇眼睑通红,怔怔看着俞茵,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可我放不下这个结,茵妹,我一直喜欢的人应该是你...”
“你再乱说,他们会枪毙了你。”
叶城宇唇瓣动了动,喉间艰涩开口。
“...我就是想留在这儿,如果当初没弄错,如果不是她骗我,就连俞老爷子当初被商会那些人算计谋划,周家父女都瞒着我,倘若我早知道一步...”
“没有倘若!”
俞茵提声呵断他,眼里凝的情绪,似三九寒冬在冰层上折射过的冷光。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执迷不悟留在这里,我丈夫一定杀了你。”
“你不怕死,就继续说,继续留在这儿。”
叶城宇走了,但俞茵还让周雨安排人跟着他。
——
聂天擎还在兵府司议事,没什么心思管府里的事。
没人特别告诉他,他当然也不知道俞茵又招了叶城宇问话,还又一次放他走了。
比起这些,落入敌人手里的冯郊更要紧。
接连几天,他都直接宿在兵府司,许岩也来去匆匆,连府里的人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转眼入了三月,俞茵在园子里遇到闲散的张瑞海。
“聂夫人。”
她回头看了眼,浅笑颔首,将剪下来的紫红月季递给身旁的程妈,视线又继续在花丛里挑选。
“张三爷好兴致,这是刚回来么?”
张瑞海一身儿银白长褂,负着手立在台阶上,面含温笑跟她闲聊。
“...我这个闲人,当然没事出门乱溜达,论兴致,哪比得上夫人您?”
他指了下花苞繁复的月季花丛。
“这些花苞才半开,等过几天开大了,插到屋子里才芬香好看,夫人怎么现在就剪?”
“太多了,沉甸甸的压着,抬不起头,自然该替它们减轻点负担。”
俞茵说着,轻笑回头看了眼,“半开的花苞,插到花瓶里,照料的好,也能徐徐绽开,张三爷不懂?”
张瑞海一脸了悟,清笑说:
“我的确孤陋寡闻了,插花这类精致活儿,还得是夫人小姐们懂得多。”
俞茵笑了笑,没再说话,又挑了几支拔高的花苞剪下来。
张瑞海还立在她身侧的台阶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清润眸子不动声色打量她,突然又开口。
“聂帅最近像是很忙,听说他好几日不回府,应该是对淮省南地那边,施展的不太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