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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庄公二十二年(鲁隐公元年)夏五月,太叔开始悄悄集合起叛乱武装,就等武姜确定发动叛乱的日期了。
郑庄公继承了父亲在王室的卿位,因此经常到东周去处理政务。这次,庄公在确定出行日期便后向母亲辞行。那个虚伪的女人装作很关心的样子,非常详细地询问了出行的具体时间、路线、随行人员等情况。郑庄公离开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派出密使,把这些信息送给太叔。
但是,那个倒霉的信使刚溜出城就被庄公的密探捉住了。庄公拆开密信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又把信原样封好,派自己的心腹假冒武姜的密使把信送给太叔。太叔的信使在潜入新郑前也被庄公捕获,两人的阴谋计划就完整地暴露在郑庄公面前。
武姜和太叔以为掩起耳朵盗铃铛庄公就听不到响声,庄公也就装作没听到。
距离郑庄公出行之日还有三天。这天凌晨,武姜还处于朦胧之际,忽然听到太庙方向传来隐隐的喧嚣声,仿佛有很多人正在举行什么仪式。
那天并不是个特别的日子,太庙也没有安排任何活动仪式。武姜那敏感的神经突然感受到不祥之兆。她猛然跳起来,光着脚匆匆登上高台,向太庙方向一望,顿感如头上一盆冷水怀里抱着冰。
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太庙前的广场上旌旗招展,人声鼎沸,并且排满了战车和士兵。庄公一身戎装,正在举行授兵仪式。
宗庙制是周代贵族的宗法制,庙中供有祖先的神主。天子有七庙,诸侯有五庙,大夫有三庙。以天子庙为例,中间为太庙,左侧三座称为“昭庙”,右面三座称为“穆庙”。
太庙供奉的是太祖,其后人按辈分隔代分列左右。比如,太王为祖,则王季、武王、康王为昭;文王、成王、昭王为穆。父子不同庙,祖孙同处一庙,相当现在所说的“抱孙不抱子”。
宗庙的主要用途就是祭祀先祖,但是举行盟会、议事、谋划、占卜、宴请外宾、战争动员、颁发武器等仪式也常在此地进行。
郑庄公站在太庙广场前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发表了一篇即兴演说。
他首先深情地回忆起先君桓公建立的伟大功业,回忆起自己与母亲、弟弟共度的美好时光,诉说他对母亲恭敬的孝,对太叔宽厚的爱。之后话锋一转,他开始列举太叔的种种不义,他的贪婪与不敬,他的凶暴与残忍。他说太叔冶理京城最大的成绩、就是把半个国家的自由民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太叔如果夺取了君权,就要把那个制度推广到全国了——要知道,对于干诸如此类的坏事,太叔可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郑庄公说到这里就停下来,命人把太叔的密使推上来。郑庄公要他供述太叔的阴谋,那个人就把什么瞎话都说出来了,并表示自己要戴罪立功。之后庄公又展示出太叔段的谋反证据。
士兵中不乏从太叔那里逃出来的流亡者,他们也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太叔的种种恶行。庄公把其中几个人叫上台来,要他们对着全体人诉说自己的遭遇。那些人都是亲历过太叔残暴统冶的,因此他们的控诉真实而感人,言辞也十分激烈,于是便将军队的愤怒全都激发起来了。
庄公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寡人可以把君主的位子交给太叔,选择流亡他乡!但是郑国是寡人一个人的吗?谁坐在君主的位子上,难道与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吗?就算你们能容忍一个杀兄弑君的乱臣贼子成为新君,上天能容忍吗?难道太叔夺取君位的目的就是为了使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们能容忍他杀了寡人之后再去伤害你们吗?这些无辜者已经说得够多了,你们要是不想成为流亡者或者奴隶,就拿起武器追随寡人阻止太叔的阴谋吧!”
台下的人高声呐喊:“我们只要主君!不要暴君!”
庄公随后宣布开始进行授兵仪式,他把军旗授予公子吕;士兵们次序井然地领取武器和盾牌。公子吕登上战车,带领军队走出北门。此次出战总计战车两百乘,步兵八千人。
军队开拔后,庄公马上赶回宫中。此时武姜已经被软禁起来,她的重要党羽也都被逮捕了。武姜大吵大闹着要见庄公,咒骂看管她的士兵,指责他们妄图谋反,说她那孝顺的儿子绝对不会监禁自己的慈母。
当时负责宫内安全事务的是祭足,他实在忍受不了武姜没完没了的哭闹,于是黑着脸威胁她说,如果她再不消停,就把她绑起来扔到大车库里去,跟她的奸夫们关在一起。武姜这才变得安静顺从了。
她转而向祭足请求,想要见郑庄公一面。祭足说,她的愿望在战事结束前是不可能实现了。武姜又求祭足向郑庄公传递一个口信,就是不要伤害太叔段。
祭足转身出门,片刻之后便返回来了;他手里拿着武姜写给太叔的密信说:“夫人的话我已经报告给君伯了。君伯命臣来问问夫人,您这封信里写的‘可杀寤生’是什么意思?”武姜一听,顿时昏厥过去。
公室重兵已出,太叔段却还蒙在鼓里。郑师经过一天行军,越过了太叔在密信中提到的、京城军队的设伏地点,转而在太叔行军的必经之路埋下伏兵。
叔段依然执行着原计划,他准备在预定地点设伏,截杀郑庄公的车队。叛军在行军时没有丝毫防御意识,行进速度很快,队形十分散乱,每个步兵都跑得腰酸腿软。叛军还没有到达预定地点,就先中了公室军队的埋伏。
公室军队从两侧冲出,将叛军截为数段,对着呼呼大喘的敌人展开进攻。叛军几乎一触即溃,很多人未做丝毫抵抗便扔掉武器、伸出双手、直接跑进公子吕的队伍。叔段则在危急关头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他带领着最为忠实的拥护者杀出一条血路,拼命突围而去。
公子吕得到的命令是,既不要放过他,也不要伤害他。公子吕命一部分军队去接收京城,自己则率军不远不近地尾随着逃跑者。叔段逃到鄢陵,企图借助坚固的城墙负隅顽抗;但是鄢陵人拿起武器驱逐了叛军,叔段便逃出郑国了。公子吕一直看着太叔逃出国境,这才班师回城。
另一面,京城人不满太叔段的统冶,未作抵抗便打开城门,迎接公室军队入城;太叔的儿子公孙滑化妆成平民逃到卫国去了。
卫国与郑国隔黄河相望,两国既不是盟友也不是仇敌,但是公孙滑的到来,却使得这场本来仅限于郑国公室的内乱,最终演变成两国之间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