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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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制长枪吸噬着李雾月的血液,自带的领域完全活化。

    银槲之枪,米斯特汀。

    枪身上几片初生的嫩叶,疯狂生长成玉石质感的藤蔓、荆棘,长枪被一团奇异的碧色光芒所笼罩。

    那光芒充满着希望与新生,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场。

    米斯特汀的枪尖直指奥丁的独目,但祂仍没有任何回应。

    数千年以来,奥丁的行迹一直无法捉摸。

    以林凤隆为媒介,李雾月与奥丁曾有过一些合作,比如猎人网。但二者的合作缺乏最基础的信任。

    所谓的合作一直是奥丁在主导,李雾月甚至不清楚奥丁是何时接触林凤隆,又如何成功取得龙侍的效忠。

    林凤隆死亡后,这种怪异的合作模式宣告破碎。现在的风王,只想得知他一直困惑、而奥丁一直回避的问题:奥丁到底是谁。

    龙族的历史中根本不存在奥丁的位置。祂在最混乱的时代突然现身,从此战无不胜,无人知晓祂从皇帝手中继承了多少权力。

    李雾月的威压不断上涨,权能仿佛无穷无尽。

    罗隐难以判断,是风王之前仍然隐藏了实力,抑或是那把木枪在强化他的力量。

    风王鼓动着狭长而有力的双翼,翼膜像风帆一样饱满。以他为中心,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成型。

    狂暴的战场中心,此刻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宁静。

    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上空那股汹涌的杀意,浓烈如老酒混着血水。

    李雾月想杀了奥丁,全心全意,没有任何保留,以米斯特汀为中枢集中着自身全部的力量。

    如若奥丁承认是祂杀了李雾月的双生子,并消除了那个龙王的存在痕迹,他将报以极盛的怒火。

    “世界,真奇妙啊。”

    这感觉太奇怪了。关键时刻,一个敌人暂时帮他们解了围。

    与罗隐不同,康斯坦丁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柄活化的木枪所吸引了。米斯特汀的灵,带有一股让他无比熟悉,又有些久远的气息。

    康斯坦丁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但随着米斯特汀的灵变得愈加强盛,他终于想起了关于那股气息的记忆。

    在茧中沉眠时的记忆。

    茧化是混血种绝对无法理解的体验。茧化是一场漫长的漂流,灵魂孤独地跋涉在黑暗的河水中。

    那感觉像是长眠,又像一场过程艰辛,内容冗杂的梦。灵魂一点一点,不可阻挡地被洗成一张白纸。

    在茧中孤独,漫长的旅程中,一直有种若有若无的气息陪伴着他。那种感觉温柔而亲切,又让他敬畏。

    米斯特汀,是用一截世界树树枝所打造的武器。而且,它发芽了,它在复活。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世界树是唯一的。

    庞大的赤龙眼神发怔,康斯坦丁想到了某种令他恐怖的可能性。

    “赞美我王,毁灭即是新生,毁灭......”

    苍白的风暴席卷着天空,风暴眼中透着一丝碧色光芒,那光芒无坚不摧。

    独目的神灵仍然沉默。

    奥丁举起昆古尼尔。肌肉隆起如山丘,张开的臂膀若一张大弓,狂暴的风鼓起身后的蓝色大氅。

    “我想,这就是答案了。”

    李雾月的低声满是肃杀,带着一股绝望的杀意。

    米斯特汀的力量与巨量风元素混合,领域十数倍膨胀。他手中握着天灾,但那锋芒绝世的武器,又带有浓郁的生命感。

    奥丁魁梧的身躯向后弯曲蓄力,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怪声。昆古尼尔表面的金色光芒慢慢褪去,露出其不起眼的本体,一截缠绕着浓重死亡气息的枯枝。

    “全体人员,就地避难!快躲!”

    两把长枪外观近乎一致,形态一生一死,但都蕴含着难以估算的威能。

    罗隐上一次感受到这种级别的威能,是诺顿释放的莱茵。

    米斯特汀与昆古尼尔同时脱手而出,碧绿、漆黑的两条细线在天穹正中央轰然相撞。

    武器脱手后,李雾月与奥丁都有些脱力,陷入了虚弱状态。

    昆古尼尔携着至高的死亡指令,沿着早已注定的命运之线刺向李雾月的眉心,但米斯特汀的枪尖没有丝毫偏差地顶住了圣枪的尖端。

    这一刹那,如同宿命的相逢。

    两把长枪的碰撞点如同一个黑洞,吞噬着周围一切物质,声与光不复存在。元素被反复压缩、转化、爆发、排斥,最后形成一个元素的真空领域。

    “真是核平的一天呢。”

    罗隐将原界的领域撑大到极致,尽可能庇护更多的己方人员。

    他无法判断,昆古尼尔无解的死亡宿命,能否被它的“克隆体”所破解。但罗隐非常清楚,大爆炸要来了。

    碰撞还在继续,两把长枪都未产生丝毫位移,用自身狂暴的威能毁灭周围的一切。

    米斯特汀突然开始剧烈的震颤,如同接近崩溃。但紧接着,昆古尼尔也开始同步高度震颤,发出极度压抑、肃杀的轰鸣声。

    共鸣?它们产生了共鸣?

    七宗罪的不同刀剑,炼金领域被激活后将彼此产生强烈的共鸣。昆古尼尔、米斯特汀产生了相同,但猛烈数十倍的相同现象。

    不对劲,奥丁和李雾月有奸情?

    罗隐只来得及在脑中吐槽一下,恍如灭世的炽白色烈光就吞没了一切。

    通过那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他知道两把作弊级武器还在对撞。

    估计那些灭世级言灵也就这种程度了。原界的边缘在冲击中无比耀眼,而每次领域崩溃、再生的瞬间他都有差点心脏停跳。

    无尽的威能不分敌我地杀死着一切。过度生长的海蛇在强热中表皮开裂,骨骼扭曲,直至化为灰烬。

    彼此撕咬、吞噬的尸守和死侍在直觉作用下昂首看了一眼天空的方向,身躯缠绕在一起走向死亡。

    强悍的英灵军团都在失控的碰撞余波中四处奔逃,寻找掩护。

    性质不明的冲击持续了1.9秒,但给人的感觉,漫长得像从日出到日落。

    余光依旧炽烈,闪得罗隐有点流泪的冲动。

    模糊的视线中,两柄长枪已经失去了所有“特效”,朴素得像两根烧火棍。

    两截树枝飞回各自的主人手中,四处生着裂纹,而米斯特汀表面的嫩芽和叶片此时都已化为灰烬。

    米斯特汀的灵崩溃后,李雾月似乎无比虚弱,他体表的大面积灼伤愈合速度相当缓慢。

    这把休眠的武器,吞噬了数千上万条灵魂才苏醒到之前的状态,此时再次死亡。洪都拉斯八成恶性黑帮分子的生命,都在一击中燃尽了。

    风王与奥丁同时看向冰面上那条畸形的水龙,它已经不再活动了,身体的再生过程也近乎停止。

    但其中既没有凝聚龙骨十字即精神实体的现象,也没有感知到茧的生命迹象。

    李雾月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盯着奥丁的面具,那只诡异又满是威严的竖瞳,没有任何办法看清其中的灵魂,好像其中只是一具空壳。

    劫后余生的人们有些缓过劲来,紧张地观察着李雾月的动向。

    这场战争的天平正在左右摆动,而风王的行动可能一锤定音。

    极度紧张的氛围中,李雾月发动时间零,自天空中消失不见。他离开了战场。

    李雾月不会与混血种合作对抗奥丁,这些人类随时可能转而偷袭虚弱状态的他。

    康斯坦丁满怀深意地瞅了罗隐一眼。您和风王的战斗方式,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啊。

    奥丁将四处开裂的圣枪插到背后,从身侧拔出一柄极重的直剑,材质看上去像是钢铁。

    四散的英灵们扇动双翼,飞至奥丁身后,重新组成军阵。

    刚刚的对撞差不多将整个战场“剐掉”了一层,熔化的地面上到处是变形产生的凹陷。

    近海的海水还在沸腾,泛着瘆人的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不明来源的尸体残骸,各种不明作用的器官。

    余下的尸守军团正扭动着庞大的蛇身,游向1号平台。尸守之王与火龙英灵飞出海面,继续尚未结束的厮杀。

    战争继续。但现在,奥丁暂时失去了祂无敌的圣枪。

    青色极光在天际聚合变形,仿若一扇由光组成的壮观门扉。用英灵围杀康斯坦丁可能得不偿失,无龙骨可图的奥丁决定撤退。

    冲天的赤龙拦在奥丁与英灵之间,而融合神圣、狰狞于一体的白色龙形,堵在了极光门扉之前。

    罗隐一口吞下十倍剂量的龙王血清,心中充满着燃烧如火的勇气,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奥丁不能动用昆古尼尔,此刻正是他罗老板重拳出击的大好时机。某龙王此时没心思评价此人突然膨胀的勇气,龙吼咆哮的暴怒横斩向英灵们。

    此时的执行部指挥大厅中,替身罗影正一脸严肃地听着诸位大佬们分析战况,虽然此刻本部获取的情报几乎是零。

    只有诺玛断断续续地能传回一些高糊照片和满是杂音的音频,而救援队伍距离战场还有十几海里。

    “罗先生,诺玛报告,你刚刚动用了黑卡的最高权限。请问,您下了什么指令?”

    黑卡权限拥有者彼此之间不能获取对方的信息,却能看到访问时间和记录。

    听到范德比尔特长老的问题,罗影额头顿时冷汗直冒。他可没黑卡,他怎么知道自己下了什么令。

    罗隐临时征用了诺玛进行指挥,一下坑炸了千里之外的替身。

    “哈哈哈哈,我一直坐在这呢,哪有什么时间下令。说不定是数据出错,要不就是我的黑卡被偷了。”

    ......

    仅仅10秒不到,罗隐就被砍得像即将下锅油炸的开花刀鲤鱼。

    康斯坦丁独自抵抗着一群英灵的围攻,而罗隐独自与老仇人对砍。

    很久没这么痛过了,身躯从上至下被剑锋犁了一遍,血液像不要钱一样往外飚。

    但奥丁的状态绝不比他好。在龙王级别的战场上,天丛云绝对属于第一级别的武器。

    它的性质很简单粗暴,但就是非常好用,每击中一次都是贯穿伤。

    龙王的战斗方式与人类完全不同。他们的再生能力太强,除了昆古尼尔这种bug,“一击致命”纯粹是妄想。

    罗隐的伪白王龙躯,奥丁巨大的人形身躯,都近乎完美,只有相对脆弱的区域,不存在致命伤的概念。

    他们只是不停地以伤换伤,成百上千道伤痕深可见骨,崩碎的鳞片、炽热的龙血四向迸射,甚至包含着白色的骨髓。

    罗隐是龙王级战斗中的新手。他的战斗技艺在人类中称得上高超,面对奥丁却显得十分幼稚。

    厮杀的第14秒,罗隐在疯魔般的对砍中明悟了什么,彻底放弃了一切复杂的战术。

    他一向喜欢多想,多计算几步,就能取得先机。但这种思路此时没用,只会将他推向死亡。

    罗隐单臂护住头部,抛弃一切多余动作,天丛云不断刺击。

    更快,更凶狠!每一击都要带着极限的杀意,撕碎对手的欲望!

    黄金瞳中血丝密布,泛着血红色的光。

    两个怪物从天坠海,又自海升天。

    罗隐每刺出一剑,奥丁就能回以两剑,乃至三剑。但他的那一击,比连续十剑都更加凶狠。

    对砍到最后,人与神好像拥抱在了一起,黑与白的剑不停穿透彼此的身躯。

    第29秒,罗隐服下最后的一剂龙王血清,但对龙血之毒的压制作用已经降低到微乎其微。

    手臂已经快没了知觉,只是机械性地继续出剑。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也许3秒,或是4秒。

    见鬼,这可是最好的时机了。再想遇到这么好的战机,可能得100年后。

    “系统,开挂啊!此时不开更待何时!”

    罗隐在脑中大喊着。

    【不会开】

    不知是龙血的侵蚀,还是被屑系统气的,罗隐的动作变形了一下。

    灼热的铁剑破开防御,削断了他左边的龙翼,罗隐顿时平衡不稳。

    两剑再次穿透彼此的身躯,一同坠向地面。

    康斯坦丁尚未脱身,行动组还在与英灵们苦战。三口黑剑飞刺向奥丁的后背,却在中途被言灵的光焰吞没。

    重伤的奥丁,独目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表情。

    你又输了。

    你大爷的。再给他十秒,他就能捅死奥丁这混蛋。

    意识模糊的罗隐突然感觉到胸口的一丝冰凉。刺身啊!他还剩一片刺身!

    罗隐一口咽下冰蓝色的薄片,一股勃发的生命力涌入身体。

    暴雨狂风般的连续刺击。

    罗影一拳打碎了奥丁的破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