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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惜辞本是怀着一腔怨气与怒气登上房顶的。
她眠浅又入睡困难,即便是此世重生后,因着那些前尘旧事,也难能得一次安眠。
今儿好容易赶上她睡前心情舒畅,不曾想过太多事,恰是梦会周公的大好时机,便早早的上了床,却不想她才入睡不久,就被墨君漓那个老货给骤然打扰了。
这哪能行?
没睡够的慕大国师生生憋了一肚子的气,连那把被朱砂符文封住的青铜刃都请出来了,翻过窗时,她心中打定了主意,要给那老货点颜色瞧瞧,教他好生长个教训。
于是她强行沉了尚迷糊的眼睛,放出了那被她压抑多时、前生在战场摸爬滚打十一年磨出杀伐戾气,拎了刀,翻身上了房顶。
她蓄了力,确保能在瞥见墨君漓的瞬间就刺出这一刀,但她清楚像青铜刃这般,在大墓中浸淫不知多少个年岁的辛金对人体有着巨大的伤害,便又不曾将力蓄得太足。
她心下有气,脑子却还是清明的,她只是想让墨君漓长长记性,并不想真的伤到自己人。
于是她的力道蓄得不轻不重,抬手的速度亦不急不缓,她本以为自己能稳稳将这刀挥出去,却不料墨君漓的反应快她一步。
她刚欲动手,口中便被人怼上了一块酥甜掉渣、尚且温热着的点心。
慕惜辞愣了一瞬,这一瞬令她放出去戾气刹那消散殆尽,她的舌尖品到了一线糕点的清甜。
眼中的火气一散,小姑娘藏在眸底的迷糊与茫然便浮现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嚼了嚼,那点心的味道即刻占满了整个口腔。
好像是某种改良过的荷花酥,虽未刻意做成荷花的模样,却从里自外漾着荷花香。
掺了干制荷叶粉末与点点花瓣碎的外皮酥松而不油腻,内馅是和了花蕊丝的白莲蓉,整个点心清清爽爽,甜度适宜,即便不配着茶水,也不显干噎齁人。
还挺好吃的。
慕惜辞眨眨眼睛,收了刀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她亮着眸子歪了歪脑袋:“你怎么出门还带着点心呀?”
“咕——”墨君漓咽了口唾沫,瞅着小姑娘那乖顺可爱的样子心里发憷,他看得可是清楚,她手里那把匕首上绘着密密麻麻的朱砂符文,只看着便觉凶残万分。
这小丫头哪来的凶器?
墨君漓肝儿颤,面上强行勾了唇角:“这不是临时起意,怕你气急了打死我,提前准备点顺……溜须拍马的东西嘛。”
说实话,慕惜辞先前那身戾气,连他也被吓了一跳。
少年悄然伸手抚了抚胸口,他前生虽也上过战场,领过兵打过仗,却到底不似慕惜辞那般,被边关风雪磋磨了十一年。
他心中也有藏着的杀意,骨子里亦埋藏着戾气,可那究竟是暴戾与悲愤居多,比不得小国师那身趟过血、爬过尸山骨海、纯粹却又暗含悲悯的煞气。
“哦。”慕惜辞点点头,那点心的确挺好吃的,“就带了一块?”
“那哪敢,当然是带了一包。”少年呲了牙,忙不迭将手中的点心,一股脑地交到了小姑娘手中。
慕惜辞捧着小油纸包一口一个的吃着点心,脸颊被糕点撑得鼓鼓的,双眼亮得惊人。
墨君漓府上的厨子,果然比皇宫的还要好。
“吃着还顺口吗?”墨君漓屈腿撑了下巴,“温度正好?”
“还行。”小姑娘含糊不清,“就是酥皮好像软了点。”
“唔,那可能是包在油纸里闷的,我怕点心冷了不好吃,一路拿内力烘着,”少年随口一提,“许是把点心馅里的水汽烘出来了,附在了酥皮上。”
慕大国师啃着点心的动作微顿,抬眼看了看身侧的少年,而后慢慢收回了目光:“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内家的功法她同样练过,虽比不上她二哥与墨君漓这样自小便浸|淫|其内的练家子,却也知道要一路耗着内力保持着点心的温度,有多难多麻烦。
尤其是墨君漓不曾选用食盒,反而拿油纸包裹了点心……想来在赶到浮岚轩前,他也有要紧的正经事做。
这样算下来,那拖得时间就更久了,可这点心仍旧是最适宜入口的温度,表层的酥皮也只软了那么一点点。
点心一定是刚出锅便被人打包起来,塞进衣衫内再拿内力小心烘着的。
慕惜辞的黑瞳微微闪烁,其实,她吃冷的也无妨的。
她没那么矫情,点心而已,哪怕热点的更好吃。
小姑娘喉头动了动,终究是没能将话说出口——她还记着墨君漓扰她清梦的仇,一时也不想说什么好话。
“还好。”墨君漓浑不在意地一挑眉梢,“等你下次来皇子府,我让厨子给你做新鲜的。”
“到时候再说。”慕惜辞垂了眸,再一次认真对付起油纸包里的糕点,墨君漓带的量不多,刚好够她吃完,又不会让她撑到。
“说来,你今儿怎么临时起意跑这里来了。”咽下所有荷花酥的小姑娘舒了口气,一面闲闲晃动了小腿。
墨君漓闻言立时生出了满腹的委屈,他抱了腿,下巴撂在膝盖上,说红便假意红了眼眶:“我难受,想找人说说话。”
“难受。”慕惜辞轻哂,“为什么难受?”
少年的眼眶愈发红:“鹤泠来了。”
“所以?”慕惜辞眉头微蹙。
“然后,他说帮着你演戏不是观风阁中的事务,并以此为由……”少年说着想起了自己那惨死的银子,一点水汽当真蒙上了眼瞳。
他捶胸顿足,悲痛不已:“敲走了我三千二百两。”
“三千二百两!”慕大国师瞪大了眼,“他怎么不去抢!”
“他就是在明抢!!”墨君漓瘪着嘴恨恨控诉,“并且不讲道理,一点价都不给降的。”
“你也是真给。”慕惜辞不由嫌弃,“找自家属下办点事还要花钱的,七殿下,你也真是这天下独一份儿。”
“能不给吗?他攥着阁里的财|政|大权,连我每月可调动的份额,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少年掩面,虽然不想承认,但那铁公鸡的确是全阁的衣食父母。
管钱、发钱,还扣钱的那种。
“……太惨了。”慕惜辞叹为观止,半晌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不过问题不大,你这两天给他约出来,就说是商量‘演戏’的具体事宜。”
“这个钱,我帮你想法子要回来。”
墨君漓听罢猛地抬了头:“真的?”
慕惜辞颔首:“当然。”
她的好盟(大)友(儿),当然只有她能坑。
别人想坑……那就等着大出血去吧!
慕大国师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