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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谁会三更天的非要往房顶上跑啊。
慕惜辞满面复杂的斜眼扫了扫墨君漓,这时间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决定的正确性——这货真能比墨书远靠谱吗?
……好像人品的确还是比墨书远好很多的,但是这个脑袋瓜。
慕大国师苦了脸,她老觉得这位七殿下的小脑袋瓜思路异于常人,想法总是有些过于清奇。
“殿下,您这是……”又闹哪一出?
慕·快慈爱不下去了的老母亲·惜辞绷着唇角眯了眼,墨君漓仍旧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继而随手一指天际:“看那里。”
哪里?
小姑娘抖抖眼睫,循着他指出的方向仰了头……空中除了那轮霜月,不见半点别的东西。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嘛?
慕惜辞眉骨一跳,正欲伸手摸摸身边这小孩是不是半夜发了烧,便见他略略翕合了嘴唇:“三……二……一。”
什么?
“嗖~啪——”
随着那个“一”字的尾音散入风中,一道刺眼的白光猛然窜上了天幕,随即在墨君漓指出的那个方向上展开作一朵浅紫色的重瓣花。
第一道焰火炸开后那场面便一发不可收了,从浅金到秾艳的大红,又从大红渐进到浅紫与青绿,万千绮色在夜幕里勾勒成一张耀目的网,那光芒几乎能与霜月争辉。
见到那些彩色的焰火,小姑娘的瞳孔下意识轻缩了一瞬,这烟花比她在除夕夜上看到的还要美上数倍——
寻常焰火大抵是金与红绿三味,今夜的烟花却交融出不下十数道色彩,夜风拂面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小姑娘忽的弯眸笑开:“殿下,您怎的想起来带我看这个?”
从他计算着时辰起她便已然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原以为是过了三更他要请她看一场什么宫廷大戏,却不想这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妙一些。
焰火比那弯弯绕绕的宫廷秘辛可好看多了。
“送你的生辰礼。”墨君漓勾唇泄出一声笑,“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说着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不过,您是怎么知道正月十六是我生辰的?”
这好似是头一次有人如此认真的给她准备生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慕惜辞垂眸,她的生辰便是她娘亲的祭日,所以前生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她向来是不过生辰的。
上了战场那就更没了过生辰的必要,敌军惯习惯在上元前后,将士们或思乡、或庆贺节日的时辰叫阵偷袭,是以每逢正月,她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着。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她也就渐渐淡忘了自己的生辰究竟是哪一日。
但她没想到……连她都要忘却的生辰,今夜竟突然被人提起,且提起的那人,还是与她仅有几面之缘的墨君漓。
慕大国师悄然抿了抿唇,她一时心下复杂得厉害。
“你回京前,偶然听阿宁念叨起来的。”墨君漓伸手搓了把小姑娘发顶的双螺髻,“想着送别的东西都不太合适,便送你一场平日看不到的焰火。”
“这可是我让燕川请来乾平最厉害的烟花师傅,花了大价钱又提前一个多月定制出来的烟花呢!是不是特别好看?”少年嬉皮笑脸,慕惜辞却听得鼻头微涩。
“是挺好看的,但您其实完全没必要……”没必要送她什么生辰礼。
毕竟两人认识至今也不过两个来月,压根算不上熟识,即便是看在慕修宁的面子上要送,也没必要这么认真——
他大可在自己府中的仓库里随便挑个东西打发她。
“有什么必要不必要的?”墨君漓摇头,神情微肃,“一来,我与你二哥一向交好,在我眼中你与乐绾无异;二来,我听老头和阿宁提起过令慈的事。”
慕惜辞手指微蜷:“然后。”
“我猜料……国公爷定然不会大办,你每年的生辰大抵都是被人糊弄过去的。”
“这不应当。”墨君漓搓着慕惜辞发髻的手重新落到了她的发顶,少年的掌心温热,暖融融的,让她鼻尖酸得愈发厉害,“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们固然要在心中怀念着逝者,可尚留在世上的人,比那更重要。”
“何况,你也不想的。”
哪有孩子会希望失去母亲?何况当年的温妘乃是受惊难产,最终血崩而亡。
难产不是小姑娘能控制得了的,温妘的血崩也是。
他能理解慕文敬痛失爱妻的悲恸心情,也能理解为什么国公府从来不为慕惜辞庆生。
但他不认为因着这日是温妘的祭日,小姑娘便一辈子都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辰。
这样一来,对她们两个人都太不公平了。
小丫头是温妘拼了命也要生下的孩子,她定然希望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墨君漓闭目。
所以……国公府没法为她庆生,他来。
前生庇护了乾平百姓十一年的小国师,值得有人为她庆贺一场生辰。
“阿辞,她的死与你无关。”少年干净的嗓音清晰的彻响在她身侧,这是他头一次在不需要演给谁看的情况下喊了她的小名。
但这一回,慕惜辞没有生气,也出奇的没在心下偷偷腹诽,只是静默地垂着头,半晌哑着嗓子挤出一个细细的“嗯”。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话说来简单,想要做到却很难很难。
前世终其一生,她也没能打开那道横亘在她与慕文敬之间的那个结。
这辈子虽是打开了,可时间隔得太久太久,她亦险些忘了自己的生辰。
对她而言,正月十六,从来只是娘亲的祭日。
难产与血崩自然不是她所想的,每个人都知道。
但正如从没有哪任帝王告诉过慕家,其实他一直相信慕氏不会违逆一般,从没有那个人清清楚楚的跟她说,她的死与你无关。
除了墨君漓,除了面前这个半大的少年。
慕惜辞想,也许她没有选错。
墨君漓比墨书远好得太多。
“好了,我们去找乐绾他们吧。”墨君漓收了手,重新抱起那将将长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又三两下跃下房顶,“他们大抵也猜完灯谜了。”
“好。”慕惜辞颔首,落地后走出两步,陡然伸手拉了拉少年的衣袖。
“怎么了?”墨君漓挑眉。
“谢谢。”小姑娘粲然一笑,那笑意是他从未见过的“真”与“甜”。
他忽然觉得胸口中了一箭,想跟慕国公抢女儿的念头突然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