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阁 www.ziqige6.com,最快更新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最新章节!
少年的身量清瘦修长,这姿势恰能遮去半数的窗外风霜,他伸手拉了拉另一侧大开的窗棂,又虚虚掩去剩下半数冲着屋内奔去的凉。
慕惜辞仰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茫然的眨了双大眼,就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衫:“殿下,您这是?”半夜突发脑疾急需一个产科大夫?
“冬夜寒凉,小姐白日刚落过水,不宜再受风。”墨君漓垂眸,顺势将手肘搭上了膝盖,“某有内力护体,吹风也无妨。”
“那您为什么不进来说话?”慕大国师黑瞳内的茫然愈甚,有心挡风,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关窗?
——她这会称得上是穿戴整齐,又不曾过男女大防,墨君漓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即便他翻过窗来,她也不会多说他一句。
“姑娘家,不要随便邀请别人进自己的闺房。”墨君漓失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额顶,入掌的发丝仍旧细软柔滑如上等的丝绸,他忍不住松了眉梢。
慕惜辞抬眸扫了眼少年的眉眼,她突然觉得他看她的神情,跟她爹无端的像。
噫~
思及此的慕大国师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墨君漓以为她是冷了,忙将那窗又拉紧了些,慕惜辞晃着脑袋甩去那些乱糟糟的思绪,转而深深吸了口气:“那么,殿下您为何不出去?”
出去也可以,她直接关窗落锁,再趁机把今天没来得及摆起来的大阵摆上。
“因为,我还有话要问慕小姐呀。”少年看着气鼓了双颊的小姑娘弯了长眸,他的确是存了两分逗逗慕惜辞的意思——
要说国公爷当真是生了一群好儿女,大女儿慕惜音柔婉而不失坚韧;二儿子慕修宁则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良将之材;至于面前的小丫头,他觉得她最为有趣,聪慧灵动又不失娇俏。
若非眼下他躯壳的年纪实在太小,他倒真挺想跟着国公爷抢一抢女儿的。
墨君漓胡乱想着略撑了腮,强行按住了他那只蠢蠢欲动、试图去戳小姑娘脸颊的爪子。他活过两世,论年纪当与她父亲慕文敬差不多的大小,这会瞧见这小狐狸似的丫头,只觉可爱好玩,喜欢得紧。
少年的目光中不经意带上了些老父亲般的慈爱,慕惜辞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悄悄搓了搓臂上倒竖起来的寒毛:“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开口便是。”
“倒也没什么别的,只是想问小姐一句,接下来棋行何处,您可定好了?”墨君漓勾唇,白天的那一番大戏着实令他看得舒畅,心下对小姑娘下一步的动作便愈发好奇得厉害。
他不知道当下的慕惜辞究竟有多少能耐,但他清楚依她的性子,她绝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
于是他猜今日种种皆在她的算计之内,甚至有可能是发热为真,风寒为假;又猜她今夜多半要难以入眠,这才在离开国公府后换了身夜行衣装,掐着三更天的时间,偷偷摸回了浮岚轩。
事实基本与他所想的无二,只是墨君漓千算万算,独独没料到这十来岁的姑娘出手竟如此干脆利落,他左臂被那雕花砚台砸到的地方,现在还隐约疼着。
“大抵有个方向,具体如何论数,还需后续再议。”慕惜辞敛眉,轻手轻脚地搬来一只小凳,站着说了这么久她明显感受到自己有些体力不支,小孩子的体魄当真太弱,“您问这个作甚?莫非白日里那场戏,还没让殿下看得尽兴不成?”
“看戏何来‘尽兴’一说?今儿这场足够畅快,却到底是差了些意思。”后宅中的戏,翻来覆去,左不过绕着那几个老花样,女儿家的手段,终归登不上台面,“想来小姐也不会甘愿一生被困宅府之地,终日与女子计较,唱这般陈年老戏。”
少年眼底的颜色稍暗,慕惜辞听出他弦外之音,低眸一声轻叹:“殿下,莫与惜辞打这般哑谜了,您有话不妨明说。”
“小姐是爽快人,某便不再与您兜圈子了。”墨君漓语调微顿,略略低了眼角,余光扫见小姑娘白皙的小脸,月色里映着点霜一样的光,“慕小姐,您可曾想过要跳脱出内府后宅。”
慕惜辞拢着衣衫的手指骤然一紧。
“殿下,何出此言?”慕惜辞吐出几字,缓缓绷了唇角,倚在窗边的少年闻此轻笑:“慕小姐,我见您根性上佳,不愿看您困锁于绣闼之内,欲为您寻得天下名士为师,授您世上千般学识。”
“而后?”
“若有机缘,或可参举入仕——”
继而成就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国师。
做他的一国之师。
墨君漓唇角噙了笑,半敛着眉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慕惜辞,后者却突的垂眸轻哂。
“殿下。”慕惜辞抬了头,视线扫过少年精致矜贵的面庞,慢条斯理,“您又可曾念想过那天下至尊?”
“父皇身康体健,为子为臣,自不敢肖想半分。”墨君漓对答如流,一段话回了个滴水不漏,“小姐这话,倒当真大胆得很。”
“是吗?我见殿下的胆量可不比惜辞小。”慕惜辞淡声,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墨君漓听罢微收了面上的笑影,他知道这一来一往间,二人又悄然战成了平手。
他与她套了对方一夜的话,竟无一人上得去钩。
啧,可恶的狐狸崽子。
两人腹诽着齐齐别过头,眼底暗流一茬涌过一茬,再回眸时他二人已然恢复了最开始的安闲平静,慕惜辞看了看窗外天幕,起身冲着墨君漓行了一礼:“殿下,天色不早,还请早些回去休息罢。”
墨君漓从善如流,翻身下了窗台:“如此,某便不打扰小姐安眠了。慕小姐,再会。”
“殿下慢走,恕不远送。”慕惜辞假笑,咧嘴呲出口森白的银牙,“殿下,惜辞今夜从未听殿下说起过什么‘参举入仕’。”
“某亦没听见小姐讲过什么‘天下至尊’。”墨君漓回以同样的虚假笑意。
“如此甚好。”慕惜辞颔首,麻溜利索地关上那扇雕花木窗。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墨君漓。
——她怕再多看一眼,她就要忍不住把匣子底下压着的那一沓黄符通通拍出去了!
“……小姑娘家哪来这么大的脾气。”差点被窗框夹了脑袋的墨君漓摸着鼻子喃喃自语,他发现,这小丫头可比他预料中的要难对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