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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碎石城下,方将军带领着人马缓慢的出了碎石城,这一路前景茫茫,是否能达到奇袭西戎王庭的目的他不得而知,如此千里远征,部队长途跋涉,早已被西戎的耳目所探知,恐怕早就做了防备,更有甚者,可能西戎早已经沿途做好了骑兵骚扰的安排,手下这一万多兄弟,能活着回来的怕是没有几个,想到如此多的袍泽前途不明,心中不觉得有些凄然,当方将军带领着这一万西北碎石城驻军逐渐的前行远去时,紧接着葛文俊手下的两衙禁军便随其后而来,这两衙禁军皆是皇亲国戚,自然军马铠甲与碎石城驻军不同,皆是明光铠甲,高头骏马,为了保命,各个自然雇佣了许多护卫,少得两三个,多得十来个,更有甚至二十多个,再加上家里给配备的四时服侍小厮,以及照顾前后的管家等等,平均算下来一个禁军身边就有十来个人服侍,而这些服侍禁军之人,自然不能是平常打扮,也都明盔明甲,骏马随身,再加上每个禁军需要带上两到三车的各种日常所用之物,明明是六千人的禁军,生硬给搞出了六万的规模和气势,虽然众人皆知,千里奇袭,如此不可,但是这两衙禁军能将他们从城中请出来已经是不易,谁又敢奢侈他们会如何遵守军纪,不明里带着歌姬小妾已经是慑于葛文俊手中的尚方宝剑和便宜行事之权。不过这伙人自小生的优渥,身体形态远胜于常人,其请的护卫也个个器宇轩昂,这一行人远远的望去,前面一万人普普通通,仿佛是开路之人,而后面这六万人,盔甲鲜明,旗帜招展,又是良驹骏马,又是大车宝器,俨然一副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气势,颇为能唬住人,而站在城头目送队伍远去的夏太师看了也不免感叹道:“这帮京中只懂得架鸟寻妓之辈搞的这场面,连我看了也不免心生胆寒,也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随着大军前行,渐渐也就到了需要驻军的时候,葛文俊抬头遥望,忽见离大军不远之处有一湖畔,湖水清澈见底,仿佛如一块翡翠美玉一般,而湖畔四周被一群小山所包围,群山并不高,但是却正好挡住了四周的风沙,颇是一块驻军的佳地,于是葛文俊快马几步,赶上方将军,方将军见葛文俊突然离队前来,以为是有何紧急军情,于是忙问:“葛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葛文俊道:“方将军,我见天色该是驻军的时候,但大军为何还要前行?”
方将军以为是有何紧急军情,一听原来为此,松下一口气道:“再往前赶些时候,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下一个绿洲,到时人有水,马有草,可以驻军一晚!”
葛文俊奇怪的问道:“眼前有如此良善佳地,为何还要仓促远行?”
方将军颇为疑惑道:“良善之地?”
葛文俊伸手一指道:“您看,此地湖畔水清草美,四周又无风,善于防守,如何良善之地不驻军,为何还要远行?”
方将军顺着葛文俊手指一看,恍然大悟道:“昂,你原来说的是此地啊!”
葛文俊笑道:“正是!”
方将军摇了摇头道:“此地虽然水清草美,但非良善之地,你我还是尽快前行,莫要耽搁了时辰!”
葛文俊疑惑道:“此地之佳,在这西北怕是少有,就是我作为修道之人,常涉名山大川,如此胜地怕也是少见,将军如何说其非良善,若不是有王命在身,我倒是颇想在此立一道场,潜心修习,以成大道!”
方将军笑道:“葛将军久居中原,对此也许是生疏,怕是对其还是不太了解,在下为葛将军讲述一下此地的来历!”
葛文俊颇为好奇道:“将军请讲!”
方将军道:“此地名为贪狼泉,在西北有一关于此泉传说,街头小巷,深山荒漠之中,无论是八十老翁,还是三岁稚童,尽皆知晓!”
葛文俊急忙问道:“是何传说,将军快快讲来!”
方将军讲道:“传说西戎之人祖先原本居住于中原之地,但中原之地战乱不断,其族群又颇小,时常受到各个周围大族的欺辱,虽然劳累终日,也难以得以饱食一顿,时常游走于强族之间,今日认甲为主,被乙欺凌,明日又认乙为主,被甲报复,如此一来,日复一日,逐渐难以在中原汉地立足,不得已,其祖先率领众人逃离汉地向西迁移,自然,如此一来,必然是被各个部族所忌惮和怨恨,被群起而追杀,如此一来,其族群更是人丁稀少,不得已,只能遁入荒漠,远走他乡,如此一来虽然可以躲避追杀,但是大漠荒荒,物资匮乏,其更难以立足,部族又减少了一半。也是所幸上天眷顾,西戎之人祖先率领众人来到了此处……”
葛文俊疑问道:“戎人既然来此,又为何此地居然无一人?而且大军不可驻扎?”
方将军又道:“葛将军且听我细细道来……”
原来这西戎祖先率领部族来到此时,感觉就是上天对西戎之族的眷顾,此地水草丰美,一片湖畔足够提供族人及牲畜的水源,且四周被一群小山所包围,利于防守。在这茫茫大漠之中,无疑是整个族群最佳的选择。
可是当整个族群正要打算在此安置下来之时,忽然从天空中放五道彩光,有万千瑞霞产生,十亿香气围绕,光芒之中,宝莲盛开,有人脚踏虚空而来,西戎祖先心知此必然是仙人降临,实在是天大的喜事,于是慌忙跪下,倒头便磕,一边磕一边道:“仙人降临,万望保佑我族能长久在此,生养蕃息!”而其他人看西戎祖先如此,也纷纷倒头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各说自己的心愿。
仙人看了看在场的众人,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离去吧,此非汝等居所!”
西戎祖先闻此心头一震,心中原想是上天眷顾,能遇到此良善之地,又有仙人降临,不由得满怀希望,想是整个部族的厄运总算是过去了,如今终于可以迎来新的希望,哪知仙人竟然说出如此话语,他不由得瞬间从暖春三月,跌进了隆冬十月,虽知仙人既然如此指示,部族自然是无法在此安置,但是如此良善之地,万难再次遇到,如何肯轻易放手,他沉思了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向仙人道:“仙人在上,小人死不足惜,但是部族已经经历如此苦难,所幸存者不足十分之一,且多是孤寡老弱,但凡从此离去,茫茫荒漠之中,哪里又有立足之地呢?如此一来这万千孤寡将丧命于荒凉之地,还请仙人怜悯众人,允许部族在此安置,小人任凭仙人处理,虽万死亦可!”说完拜倒在地,哭泣颤抖不止。
族人见领袖如此,也不由得泪流满面,纷纷跪倒在地,请求仙人哀悯,顿时一片痛哭传遍整个大地。
仙人见此颇为无奈,不由得说:“非是我无情,此处确实不该是你居住之地,你可知此地何名?”
戎人祖先道:“小人不知!”
仙人看了看他,说道:“此地名为贪狼泉!”
戎人祖先念道:“贪狼泉?”细一思索对仙人道:“我族虽然贫弱,多是妇女老弱,但是也是多年经历战阵,且常年以狩猎为生,纵然有些恶狼,我等也足够应付,万望仙人以此挂念!”说我连磕几头,心中不由暗喜,原来是仙人怕我等被恶狼所伤,想是说明我等不惧恶狼,仙人定会留我等在此安置,心中还是不放心,又道:“我等在此安居后,将为仙人立像建庙,四时供养,世世代代永不忘仙人之大恩大德!”
仙人无奈道:“非是我不愿你等在此安居,实是你等不可在此安居,天道循环,因果昭昭,此地后世,当三泉齐现之时,有三道金光射入分别射入三泉之中,当此时将有大将于此地殒命。若你等居住于此,必然扰乱因果,到时别说安居,怕是整个族群就将灭亡。”
戎人祖先哭泣道:“可这茫茫荒漠,我等又能到哪里去?”
仙人看了看他,终于还是不忍心,说道:“率领你的部族继续向西前行吧,西方沿着山麓之下,有成片绿洲,足够你部族生养蕃息,记住,永远不要东归!”
戎人祖先心想,他们就是从东边逃离出来,巴不得永远不回去,谈何将来东归?于是在仙人面前立下重誓道:“我戎人之族,自此以后,永不东过此地,但凡逾于此言,我族将被外人所得!”他立此誓言之时,也是暗暗留下了一个小心思,他想自古以来,哪里有外人能得掌一个部族之说,就算是中原汉地的皇帝,也未曾出现过异族皇帝,更别谈他这么一个部落,如果有外人要当领袖,族中又有几个人会答应,即使是将来万一有个不肖子孙有违誓言。断然也不会出现外人掌权之忧。
仙人好像看透了戎人领袖的心思,淡然一笑道:“希望日后莫要违背初心,要知法随言出!”说完便飘然而去。
葛文俊听完笑道:“这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莫要信这些虚妄之言!”
方将军看了看葛文俊,笑道:“将军此言差矣,请问大军征战,当以何为先?”
葛文俊细思片刻道“士气最重!”
方将军笑道:“不错,大军征战,无论是缺衣少食,还是兵困被围,甚至败退逃亡等等,只要士气在,就有一战之力,就有死中求生的机会,但是一旦士气崩坏,纵然你有十万大军,也是乌合之众。”
葛文俊道:“但这与在此驻扎有何干系?”
方将军道:“干系最大,此次出征,均是西北驻军,他们生长在西北,自然从小就知此言,若在此驻扎,迷信者必然认为不吉,士气衰落一半,不迷信者也会在心中留下一个不吉的印像,将来一旦遇到大难艰险,必然会由此触发,认为在此居住才导致会遇到艰难,士气也会崩坏。”
葛文俊道:“这……,这与士兵有何干系?”
方将军道:“哪个士兵不认为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大将军呢?”
葛文俊恍然大悟道:“昂,是这个道理,这就像谁又不想当皇帝呢?”
方将军慌忙阻挡住葛文俊的话语,看了看四周无人才道:“葛将军莫要说此不当话语,若让外人听到,这可是灭族的大祸!就算是令尊是太傅,怕是也难以承担此祸事!”
葛文俊笑道:“昂,我原本就是方外之人,言语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将军指正!”
方将军忙道:“不敢,不敢,日后还望葛将军向圣上美言!”
葛文俊说道:“西征之后,我就回山修行去了,怕是再也不回世间了!”说完,两眼望向贪狼泉,感叹道:“真是个好地方,真想过去看看,哪怕一眼也好!”
方将军也望向贪狼泉道:“你认为皇帝和太傅会让你回山吗?”
葛文俊打马回鞭,往前走去,边走边道:“也许我死在这里呢?”
方将军一愣神,疑惑道:“死在这里?”也随后打马跟上。
葛文俊也许是方将军说,也许是对自己说:“如果我死在这里,记得把我安葬在贪狼泉,这是个好地方,我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呆永生永世……”
方将军忙打趣道:“莫说丧气话,就以你的本事和背景,这天下谁能杀得了你!”说着两人随着西征大队,慢慢消失在夕阳之中。
而与大军同时出城的,还有一匹黑马,如电掣般,驮着一个黑衣人直奔西戎王庭,而此时正在王帐之中议事的拔都护在侍从的一阵耳语之后,也不得不在议事的关键时刻,起身离开,来到一暗帐之中,接见此人。
拔都护看了看眼前此人,道了一句:“许久不见,你瘦了!”
黑衣人颇为感动道:“不想陛下还记着臣!”
拔都护道:“我又怎能忘记你呢?这许多年,我是多想见你一面,问一句你是否辛苦,可是大事未成,我也只能忍着!也只能时常在睡梦之中挂念你的名字,有时去碎石城,偷偷望上你一眼,便觉得十分安心!”
黑衣人道:“有陛下挂念,虽万死而不辞!”
拔都护道:“你此次如此着急的赶回,究竟是有何要事?”
黑衣人道:“非是万般紧急的军情,臣断然不敢无召唤私自赶回王庭。”
拔都护道:“即使是无军情,你赶回来也好,如今要与汉人开战,正是用人的时候,此次就留下吧,以你的武艺在军中任一将军,成就一番军功伟业!”
黑衣人道:“谢陛下厚恩!”
拔都护又道:“你如此着急回来究竟是何事?”
黑衣人道:“夏太师要千里奇袭王庭!”
拔都护疑惑道:“就是此事?”
黑衣人道:“就是此事!”
拔都护不解得道:“你也是个谨慎的人,缘何会因为这种情报暴露?这八万大军调集进驻碎石城,西云关粮草堆积如山,以夏太师之尊调度西北,是个人都知道汉人皇帝要向我西北开战。千里奇袭在这西北乃是兵家下策,千里茫茫荒漠,大队人马不但补给难以供养,更是无所遁形,只要一出动,必然会被我前哨密探所得知,只要我派出小股骑兵不断骚扰,等其补给断绝之后,围困歼灭之即可。夏太师何等之人,岂会出此下策!”
黑衣人道:“那陛下以为夏太师要如何?”
拔都护道:“正如刚才议事众位族中长老所言,当今夏太师最佳之策就是封闭边界,断绝贸易,然后紧守碎石城,派人入西域,以重利联合其出兵,然后选名将潜入西域指挥,如此我西戎内无盐铁茶布之供,外有西域骚扰,用不多时,必然自弊,不攻自解!”
黑衣人道:“陛下,此乃巴丹门之语吧!”
拔都护颇为疑惑道:“汝何得知?”
黑衣人又道:“是不是要破此策,必然要先率领大军,千里奇袭西域,逼其臣服,然后以其物资人口养我西戎与夏太师长期对峙?”
拔都护更疑惑道:“汝何得知?”
黑衣人继续道:“然后陛下疑虑夏太师趁王庭空虚,奇袭王庭,巴丹门又讲陛下刚才讲得千里奇袭不可行之处讲给陛下!”
拔都护颇为惊讶道:“这你又如何得知?”
黑衣人道:“难道陛下就不想想,巴丹门为什么要这样做?”
拔都护反应过来了道:“你是说巴丹门……”
黑衣人道:“对,陛下英明,臣此次紧急赶回就为此事!”
拔都护默然良久道:“我虽与巴丹门不和,但此次这是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也是族中有名望的长老,岂会干出如此里通外国的事?”
黑衣人道:“陛下岂可用自己一片之心去揣度他人,巴丹门这种只贪私利之人之心断然是不能跟陛下相比的。”
拔都护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与他相处十余年,却不识他这个人啊!”
黑衣人道:“又有几个人能比陛下之心!”
拔都护回过神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黑衣人道:“此事紧急,臣一得知立马赶回报与陛下,并无他人知晓!”
拔都护昂了一声,然后关怀道:“你这一路途辛苦了,来来来,喝了这杯热酒,暖暖身子!”说完亲手斟满一杯酒,双手送到黑衣人面前,黑衣人颇为感动,忙用双手接过,感动的手有些颤抖。
拔都护关怀道:“快快喝了吧,一会下去休息休息,明日我安排你到军中任职,好好的辅助朕!”
黑衣人忙道:“臣定不辜负陛下厚恩!”不觉几滴热泪掉到酒中,满口将一杯热酒饮尽,可是酒当喝到一半时,忽然感觉胸口一凉,他低头一看,一把钢刀已经插入自己的胸口,顺着钢刀他往前看去,握着刀柄的手是拔都护的手,他正要继续抬头望前看,可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本以黑衣人之能,别说拔都护,就是方将军,都拉海,阿达等人都不一定能将其擒杀,但是黑衣人他这一生,想到了任何人都可能杀他,唯独是拔都护不会杀他,他这一生,时时刻刻都在为实现拔都护的理想而奋斗,对于他来说,自己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拔都护,如果自己死能换来拔都护的理想实现,他会毫不犹豫的从容选择死亡。他这一生时时刻刻防备着他人,哪怕睡觉都不得安生,当他见到拔都护时,他感觉多年的重压在那一刻全部卸掉了。他无比轻松,只有在那一刻,他不用防备任何人,可以卸下自己以来厚厚的盔甲,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的去面对一切,可是却发生最意想不到的事情。他这一生唯独放松了一次,可是这一次结束了他一生。
拔都护喊道:“来人!”
门卫护卫闻声进来:“陛下!”
拔都护道:“此人行刺朕,被朕反杀,想来也是各为其主,算是一个英雄好汉,抬下去好生安葬吧!”
护卫颇为疑惑,因为以这个人在不惊动护卫的情况下能进得了暗帐的本事,居然能被拔都护反杀?这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讲,来想,都说不通,不过这时拔都护不怪罪他们看守不利已经是莫大的功德了,他们又岂敢自讨没趣,询问拔都护是如何能反杀不惊动护卫进入暗帐的刺客。
当黑衣人的尸体被抬下去后,拔都护背后的暗影之中传来一个声音:“你为什么杀他?”
拔都护良久不语,最后挤出几个字来,道:“我不得不杀啊!”
暗影之人道:“他是我培养出来最好的一个好手了,可惜了!”
拔都护叹息道:“虽说不是呢,可是为了大业,也只能委屈他了!”
暗影之人良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拔都护道:“听从巴丹门的,率军西域!”
暗影之人道:“可是,你这……他带回的情报!”
拔都护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平定内乱而不损人心!”
暗影之人道:“所以你要杀他?”
拔都护道:“他不死,万一别人知道,那大事难成!”
暗影之人道:“我也知道,难道你不杀我?”
拔都护叹息道:“你我本为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岂会杀我自己。”
暗影之人道:“我已经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了!”
拔都护扭头看向暗影道:“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
暗影之人沉默片刻道:“但愿如此!”
门外护卫突然禀报道:“陛下,众位贵人请陛下回王帐议定大事!”
拔都护扭过头来,叹息了一声,便抬步踏出了暗帐,暗影之人望着拔都护的背影,良久说了一句:“你还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人吗?……”
章浮生看着眼前吵成一片的西戎贵族他束手无策,倒不是能力本事的问题,关键之处在于虽然拔都护大力在西戎推动汉化,但是能说汉语之人也是仅限于王庭,而王庭之中也多以贵族为主,至于其他部族,大多数还是以戎语为主,拔都护在的时候,大家尚且慑于其威势,日常政事交流以汉语为主,章浮生也能参与到其中,但是这拔都护一离开,而这王帐之中又以各个部族贵族居多,于是一时整个王帐吵闹不停,大家三五成群,你一言,我一语,均是西戎之语,章浮生看着这群人,拿出手中西戎王剑进行弹压吧,你又不知道人家讲些什么,弹压总得有个名目吧,你不弹压吧,整个王帐眼看就要成为一个贩夫走卒的菜市场,他楞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此去处理。章浮生着急之时,不经意间,看见女罗刹在王帐之中,颇为自得的找了一个地方,在那里静静地看这伙所谓的西戎贵族们的表演,不时还被他们的言语举动逗笑,章浮生颇为疑惑,他走到女罗刹身边,问道:“你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女罗刹不经意道:“知道啊,就跟演戏一样有趣,怎么这么人这么有趣啊……”
而此时的女罗刹尚未讲完,就被章浮生打断道:“你会西戎语?”
女罗刹疑惑的扭过头来道:“什么是西戎语?”
章浮生一愣,他立马反应过来,此女应该未经人间事,对人间之事不关心,不对,倒不如说是不在乎,可能在她眼里,这些人和物根本就不重要,就像人类看路边的蚂蚁一样,他愣神后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就是他们现在说的话!”
女罗刹昂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昂,原来他们讲得话叫做西戎语啊!”
章浮生道:“正是,你是何时学的?”
女罗刹又疑惑道:“这需要学吗?这比鸟儿,小草,风的声音好听懂得多了!”
章浮生疑惑道:“比鸟儿?小草?风的声音?”
女罗刹道:“是啊,这有什么难得呢,世间万事万物都会有声音,只要是发声,就是要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至于用哪个声音代表哪个想法,每个事物有每个事物的规律,你多听几次,就明白这个声音代表什么,那个声音代表什么,我们来到此地这么久了,每天听着也就懂了,还需要学什么?”
章浮生默然不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女罗刹的差异如同天地之差,就如同刚才,她一个小女子明明在整个王帐里晃来晃去,一刻也未曾安宁,也未使用任何隐身之法,可是所以人就是看不到她,不对,是意识不到她的存在,她仿佛无处不在,但是也像根本不存在,她到底是什么?正在继续愣神之间突然被女罗刹打断思绪问:“你问这个干嘛?”
章浮生回过神来一时语塞,他慌乱之下说道:“如今在西戎辅助拔都护成就大业,时时刻刻受不会戎语限制,我想为了以后能更好的辅助拔都护,想请你教我西戎语!”
女罗刹微微一笑,撩拨一下头发道:“这没问题,可是你说的辅助拔都护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章浮生笑道:“拔都护要恢复一个兴盛的中原王朝,带给所有人太平盛世,我想帮助他成就这个理想,昂,建立这样一个王朝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
女罗刹默默道:“昂,我知道了!”
章浮生又提醒道:“你先不要向别人透露我学戎语之事,等学成在告诉大家,以免我天资差,难以精通被他人笑话!”
女罗刹扭过头,继续看着眼前的一切道:“昂,我知道了!”
而女罗刹话语刚落,只听王帐外护卫喊道:“陛下升帐!”
霎那间王帐内变得鸦雀无声,纷纷扰扰的人群顿时各回各位,让出一条主道,拔都护腾腾几步,从帐外踏回王座。他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众人纷纷避开他的目光,最后他的目光回道章浮生身上,他向章浮生一拱手道:“章兄辛苦了!”
未等章浮生回话,巴丹门的话语便起:“今日王帐商议大事,陛下何故突然中间离场,我戎族千百年来,尚未如此,不知是何紧急事务?”
拔都护看了一眼巴丹门道:“无什大事,不过是一点紧急的小事而已!”
巴丹门略有深意得看着拔都护道:“小事?若有大事,陛下前去处理,众人尚可谅解,如今小事都能让陛下视众人如无物,难道我等还不如陛下身边的一件小事!”
拔都护略有深意一笑道:“拔都护资历尚浅,平日里尚可在众位的协助下处理事务,如今突生变故,夏太师八万大军西征,一时心乱,故难免有差错,还望巴丹门长老谅解!”
众人皆是一愣,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想到拔都护一万种反应,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拔都护会有如此反应,这哪里是那个深不可测,一丝不苟的拔都护,分明变成了一个临大事而崩的草包无能之辈,就这几句话,一时也让巴丹门愣住,硬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缓了好久,巴丹门依然不敢相信这是拔都护说的话,他怯怯的看着拔都护,心里来回想了好久,那个以外族身份躲了戎王之位的人,那个奇袭生擒自己,兵不血刃平定西戎的人,难道真的是自己眼前这个人吗?自己没有看错吧。是不是拔都护又有什么诡计,可是他想了好久,就是想破脑袋,他还是想不到拔都护能有什么诡计,但是他深深得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刚才能说出如此话语之人,他但凡说出此话语,必然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虽然自己没有想到,但是却不得不防,但是转过来又想,该防哪里呢?自己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在脑海中如此一片大战思考后,巴丹门立马改了态度,谦恭道:“陛下,臣刚才君前失态,请陛下治臣之罪!”
拔都护满面春风道:“不碍事,不碍事,巴丹门乃是族中长老,别说进谏,就是当面训斥我,也是应当的,况且自古圣贤明君,都以有铮臣为荣,拔都护不才,不敢与圣贤相比,但是也愿留有此贤名!你我君臣相遇,将来可成一段君臣佳话流传后世!”
巴丹门慌忙跪下道:“臣岂敢与先贤比,愿陛下赐臣之罪!”
拔都护道:“巴丹门长老快快请起!”
巴丹门道:“陛下不赐臣之罪,臣不敢起!”
拔都护道:“好好好,巴丹门,你是我族中长老,也是元老,如今夏太师西征,刚才众人商议良久,有建议议和,有建议投降,有建议奇袭碎石城,有建议固守,唯独巴丹门长老你的建议,朕听了之后,颇感有道理,但是朕毕竟年轻,经历世事较少,此又决定我族前景,我难以决断,故朕想将此事全权委托于你,如何?”
话语未落,章浮生忙跪下道:“陛下,岂有大权旁落,还能安然度日之理,况且巴丹门长老之策,实属荒唐,西域千里小国,远离汉地,岂有派几个使节就能让其归附,且献兵献粮,与我长期鏖战,况且千里荒漠,西戎去西域贸易尚且尚且难以保全,十支商队有九支深埋于黄沙之中,而夏太师一无向导,二无地图,三不精通西域语言,如何能深入西域,联络众国,就算以上皆不成问题,就是这西域众国,来回使节交往,商谈利害关系,各国兵马钱粮整合,也非短时日内可达成,等其整合完毕,我西戎与夏太师之战,恐怕早就结束多年,务请陛下三思,基业不易,勿他日悔矣!”
这西戎贵族皆是一惊,不想章浮生如此话语,等反应过来后,均纷纷跪下献言道:
“陛下,此人乃是汉人,必然是心向夏太师,此言不可信……”
“陛下,此人居心叵测,离间我族,必然是奸细……”
“陛下,巴丹门长老一片公心,岂是……”
“陛下,我西戎大事,外人岂可参与……”
等等等,一时对章浮生的言语铺天盖地,拔都护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章浮生,道:“我意已决,从即日起,西戎与夏太师之战,交于巴丹门长老!”
章浮生一听此,跪着匍匐向前,抱住拔都护的腿,大声道:“陛下,陛下,陛下,大势一旦去,悔之晚矣啊,先帝难道忘了先帝的例子了吗?”
众人皆是一愣,心中疑惑,先帝是谁?拔都护伸手扶起章浮生道:“章兄勿忧,今后你我可日日射猎走马,这日子好生快乐啊!”
众人一听,皆哈哈哈大笑,巴丹门也差点笑出声来,章浮生气得浑身颤抖,用手指着拔都护,半天挤出一句话道:“竖子不相为谋!”说完一甩衣袖,气的扭身而去,拔都护忙上前去追,临出王帐时突然扭头,众人皆是一愣,看到拔都护那眼神,吓到立马跪下,低头不语,拔都护略有深意的一笑,对巴丹门说:“此间事就拜托长老了!”说完扭身而去,巴丹门愣在哪里,众人也跪着不敢起来,甚至不敢抬头,愣了好久之后,巴丹门还是感觉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他是实在想不出来,像这样过了好久,众人实在是跪不住了,有人拉巴丹门衣袍,小声的提醒,巴丹门才反应过,他看了看众人说了一句,“都起来吧!”
众人才慌忙起来,揉着酸痛的膝盖,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着,巴丹门看了看众人,又说道:“大军即日起,准备西征,千里奇袭西域,一战定乾坤,稍后我会传令各部议事,今日就这样吧!”说完,他在仆人的服侍下也离开了,众人见他离开了,也三五成群的慢慢的散了,互相议论着今日的变故,但是如今巴丹门掌管与夏太师之战的消息,也瞬间在整个西戎传开,有高兴的,自然也有不服的,各种各样的传言是纷纷扰扰,但是有一条是确定的,如今巴丹门掌管着整个西戎的生死,如果其有一丝出错,那么整个西戎将陷入万劫不复,而这个罪责却与拔都护没有丝毫的关系。
当然,此时整个西戎的旧贵族们陷入了疯狂的欢乐之中,好像他们美好的日子又来临了,对于奇袭西域之事,是颇为上心,将整个族群的全部精锐都交于巴丹门,而巴丹门也是颇为尽心,将整个西戎所有的精锐此次全部集中,王庭的部队颇为不服,将领们多次找都拉海,甚至集体到拔都护门前请愿,连都拉海也不理解拔都护的行为,也加入将领们之中,等了半日只得到拔都护让人传出的一句话:“巴丹门才华能力胜我千百倍,此次西戎遭此劫难,我愿意失去我一人权势,以救整族百姓!”众人无语,也只能散去,此话在整个西戎传开,当巴丹门听到此语之后,也不禁感叹道:“论对西戎,我反而不如一个外人!”
而这一切,随着西戎西征大军的刚刚离开,迎接到了另外一支大军的悄悄到来。
夜色还未离去,天刚刚蒙亮,天边的启明星还尚未落下,早起的马大叔正要去看一下牛羊,可是他刚踏出帐篷,走了不几步,忽然看到东边天空下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来,他正在诧异这天气如此明朗,又无大风,哪里来的乌云,随着太阳迸出地平线,他突然看清那不是云,那是一片黑压压的骑兵压了过来,当微弱的阳光通过骑兵身上的铠甲反射到他眼里时,他才意识到,这不是西戎的骑兵,西戎最精锐的莫过于皮甲,在阳光下根本不可能反射出如此耀眼的光芒,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哪里的骑兵,但是他预感到危险得到来,可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大股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他慌忙着急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马大婶,而迷迷糊糊的马大婶根本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骂骂咧咧的撩开帐帘,正要怪罪马大叔扰了她的好梦时,她突然看到马大叔慌乱的向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此时她已经听不到马大叔在喊什么,耳边已经被震耳欲聋的人马声所包围,只能看见马大叔焦急慌张的表情,她稍微往马大叔身后看了看,直接被吓得瘫倒在地上,还未回过神来,只见一个骑兵从马大叔身边挥起一刀,马大叔的头颅滚落在地上,紧接着她感觉大队的骑兵从她身边冲过,在马匹的嘶吼声中 吓晕了过去。
葛文俊与方将军立于高处,观看着战场上的一切,不时的方将军向军队传发各种号令,而整个战场,与其说是战场,倒不如说是屠杀,自章浮生助拔都护勘平西戎以后,为了更好的发展生产,巩固人心,将西戎各个部族能迁移的,均迁移到王庭,如今巴丹门将整个西戎的精锐全部带走,王庭只留下老弱妇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却无一战之力,又是在黎明前被突袭,根本难以做出反应,就更别提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巴丹门甚至将拔都护、章浮生、都拉海、阿达等人也一并带走,众人无了主心骨,只能是四散逃命,就算有个别英勇的进行抵抗,但是也马上被汉军的骑兵有组织的击溃。一时间,整个王庭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葛文俊实在是看不惯如此屠杀平民,他向方将军道:“将军,两军交战,纵然身败,也不负豪杰一场,如此屠杀平民,恐于军不祥啊!”
方将军轻蔑一笑道:“葛将军所言我岂不知,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屠民众……”
葛文俊未等方将军说完,马上说道:“将军既然知晓,缘何如此?”
方将军扭过头看着葛文俊道:“可是如今形势,又能有其他办法吗?”
葛文俊一时语塞,不错,夏太师的策略就是要断绝西戎之根本,当时方将军就与夏太师据理力争,但是,终究是为了国事,不得不屈服,既然策略已定,不管是不是认为恰当,方将军作为一个军人彻底的进行贯彻执行,这是他作为一个军人的天职和本分。
葛文俊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将军,难道就不能稍微留个一线生机!”
方将军凝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从他的眼神中也是能看出一丝的不忍,可是沉默了半刻后,方将军回道:“千里奇袭,历经万险,岂能因一时妇人之仁而功亏一篑!”
葛文俊闻听此言,心知方将军所言无错,但终究是不忍,于是道:“将军,我原本就是修道之人,并非将才,实是不忍见此黎民遭祸,此间事任凭将军处置,我且退后预备大军归途之事!”
方将军心知葛文俊是实在不忍心见此场面,便道:“正好,大军归途之事就拜托葛将军了!”
葛将军闻言便拱手道:“在下告辞!”随后便快步退后,不愿意看这修罗场面,等快要离开时,他突然叫身边一随身小校道:“传我将令,告诉禁军,能少杀就杀吧,上天有好生之德,给自己子孙留些福禄吧!”说完便上马扬长而去。小校看着离去的葛文俊背影,又看了一眼方将军,那眼神似乎是在请示方将军指示,方将军看着葛文俊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是奇袭大军统帅,但你们两衙禁军的事,我不插手!”
小校瞬间领悟便一拱手,翻身上马,打马催鞭,直奔王庭而去,一路上,他看到汉军对西戎之民,无论大小男女尽皆斩杀,将尸体抛到水源之中,牛羊牲畜能赶能带的均带走,带不走的,也全部一律杀掉,所有的草场能烧的一律烧掉,什么帐篷之类的也全部毁坏烧掉。
他突然看到有几个禁军正在那里拉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少女,正要对其进行强暴,他实在是不忍心,一鞭冲过去,翻身下马,大喝道:“你们几个这个干什么呢?”
这几个禁军回首一看,忙收拾衣服道:“将军!”
小校怒骂道:“你们几个也是大家名将之后,怎么能做如此苟且之事呢?屠杀西戎之民乃是军令,不得已而为之,欺辱妇女,这难道也是军令?你们就算自己不要脸,难道就不顾及自己祖上的脸面吗?”
小校仔细一看,这几个禁军他还都认识,他更气怒,指着其中一人道:“尤其是你,在京中素洁身自好,从不去那些花街柳巷,怎么到了这里也学这些欺辱妇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对得起你在京中日夜期盼你的妻子吗?”
此人一听此语,立马满脸涨红,他结结巴巴的说:“可是,将军,可是,将军……”
小校更是愤怒,直接骂道:“可是什么?如今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此人委屈的双眼都流出了眼泪,他支支吾吾道:“我是恨他们迷了达地的心窍……”
小校心头一震,默念道:“达地……”
此人道:“是啊,将军,达地将军从我初入禁军就一直照顾我,我把他当成了我的好大哥,他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武艺,教我金石字画,我从小到大,就是父母也从未如此关心的照顾好,培养我,可是,可是……达地将军好好的一个人,来了一趟西戎,回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像发了疯魔,中了邪术似的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我恨啊,我恨西戎吧,他们夺走了达地,我巴不得毁掉西戎的一切!”
其他人也眼含泪水纷纷附和道:“将军,他们夺走了达地将军,我们为什么不能报复他们!”
小校心头一颤,他看着眼前这几个禁军,他心知这几个人都是达地以前带管的禁军,他们是所有禁军中的一股清流,他们从来不参与其他禁军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洁身自好,勤练武艺,如今确实是为了达地才如此,他想了想,达地以前何曾不是他的好兄弟呢,他又何尝不恨西戎夺走了他的好兄弟。他也想报复西戎,可是如此欺辱妇女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可是说是放过,他又于心不甘,他看着眼前这几个禁军委屈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转身上马离开了,当他打马的那一刻,从后面传来那个疯疯癫癫的少女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谁救救阿花,谁救救阿花,阿花又被欺负……”小校猛的觉得阿花这个名字好熟悉,但是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此时脑袋里只有对西戎的恨,他将葛文俊的将令忘得一干二净,直接打马返回。
方将军看了看日头,如今应该是已经到了午后,从黎明屠杀到现在,八万人对手无寸铁的平民进行有组织的屠杀,虽然大部分均已屠杀,但是还是有少部分牧民骑马逃离,这牧民一上马,四散奔逃,这汉军就无法进行有效的追杀,不过所幸夏太师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
方将军又遥看了一遍战场,缓缓道:“报一下战果!”
随后老书吏道:“将军,斩杀平民约十余万!”
方将军叹了口气道:“唉,不祥啊,如此屠戮平民,恐我命不久矣!”
老书吏劝解道:“将军为国事操劳,上天岂会夺将军寿禄,以我观之,恐怕神灵还会因为将军有功于国,给将军增加福禄呢!”
方将军笑道:“莫要宽慰我,人岂有不自知,我多年征战,虽然杀人无数,但我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鬼神,但经此一役,我自知罪孽难赎,鬼神责罚我倒是不怕,只怕将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老书吏还要劝解些什么,方将军打断道:“还是收拾收拾战场,将成果速报夏太师,然后整军快速撤退,以防被西戎主力发现,否则我们得全部葬送在这里!”
老书吏称是,然后退下,汉军大军未做任何休整,快速从西戎王庭退出,往碎石城方向退去。
拔都护看着茫茫荒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而章浮生却不知是生气,还是失望,或者是无奈,就了无生机的跟着西征队伍,拔都护似乎看出了章浮生的心思,掉马打回来到章浮生身边边走边问道:“章兄似乎是在生气?不知因为何事?”
章浮生瞥了一眼拔都护,漫不经心得道:“以前我不理解这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话,今日我总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
他似乎是在挖苦拔都护,可是被旁边的女罗刹插了一句道:“你是说你是太监吗?太监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句不禁让在场的人哄堂大笑,搞得章浮生脸红一阵,又青一阵,慌忙想打马前行两步,躲开这群人,岂知女罗刹打马追上,一个劲的追问太监是个什么东西,搞得章浮生窘迫不堪,在场的人颇为觉得快活,一时间忘了拔都护将大权交于巴丹门之事,众人看热闹的好奇心上来,紧追着两人,而章浮生一个读书人哪里又会受的了这个,忙赶紧往前飞奔而去,众人自然紧追,在这浩浩荡荡的西征队伍中,颇显得热闹和有生气。
一时间,这么追来追去,搞得整个队伍行军乱了,虽然拔都护将大权交于巴丹门,但是拔都护还是名义上的皇帝,而且手下还有一批忠于他的勇士,尤其是勇猛的都拉海和箭术高明的阿达,众人自然不敢说些什么,如此一来,队形一乱,一时又难以规整,巴丹门不得已命令就地安营扎寨,于是众人开始搭建帐篷的搭建帐篷,放马的放马,取水的取水,造饭的造饭,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巴丹门对于章浮生今日之事,颇为不满,遥想当日若不是此人,又哪里能被拔都护所制服,对此人就又更进一步记恨,于是,当各个营寨安扎妥当之后,他便召集所有西征大军,辕门进行训话。
巴丹门站于高台之上,看着台下众人道:“陛下将与汉军开战之事全权交于我,我是一刻都不敢懈怠,自从接事之日,更是夙夜不懈,何曾有一夜是安睡!”
台下一部分旧贵族高呼道:“巴丹门长老忧劳为国,我等实不如,还请为社稷将养身体!”
巴丹门笑道:“你们有人理解我!”面带微笑看向旧贵族,又道:“有人也不理解我!”又面色冷峻的看向沉默的人,最后正色道:“所谓当家难,难就在于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当然我也不追求让所有人都对我满意,我自认为我所作所为对得起西戎,对得起众位就够了,哪怕有人误解,我也不会在乎,日久见人心嘛!”
旧贵族们又喊:“谁敢对巴丹门长老有意见,我们第一个不服,有本事可以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将誓死要维护巴丹门长老的名誉!”
巴丹门微微一笑道:“有人理解我就好啊,我也不会让大家全部认同我,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心胸宽广,也不会将对我有意见的人放在心上,肯定对你们也会一视同仁,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有人违法法度,我就必须维护法度,不论这个人是谁,哪怕是陛下和我都不行。”此语一出,众人心中一惊,心想难道巴丹门要借此行篡逆之事,都拉海不觉握紧了刀柄,阿达手放在了箭袋之上,而拔都护却无所谓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仿佛这一切均与他无关似的。
而章浮生却是实在看不下去,刚想出言,不曾他还未发言,就听巴丹门喊道:“章浮生,你该当何罪?”
章浮生一下子愣住了,这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而巴丹门也是思虑了半晌之后才决定先从章浮生开刀,其一拔都护在西戎多年,势力盘根错节,非一时能拔出,其二拔都护毕竟是皇帝,自己若是在国家面临危难之时,强行废除,于名义不符。其三若是一时发生动乱,自己不一定有把握稳操胜券,而章浮生是拔都护的智囊,若将其拔除,拔都护必然势力大衰,其次章浮生一个外人,无根无节,若先对其动手,不会引起其他人异动,最后,自己被章浮生算计,颇为记恨,如今有机会,必然先对其动手,以解其心头之恨。
章浮生还未发言,台下的旧贵族们就开始群起激愤的叫喊:
“杀了他……”
“他里通外国……”
“他扰乱军纪……”
“他迫害我族……”等等,在人声喧嚣中,拔都护似乎感觉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只是静悄悄的在那里看着一切,不时仰头看一下日头,仿佛在等什么。而巴丹门却用眼轻瞟拔都护,想看看拔都护有何反应,以推测对章浮生是杀是囚,还是流放驱逐等等,但是,他却从拔都护脸上丝毫看不到他想要的,他失望的看向章浮生,等着章浮生慌乱,然后抓住章浮生的破绽,然后一击必中,将其罪名定下,岂知章浮生倒是毫不在意,他毕竟经历过碎石城中生死,这点阵仗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毫不在意了。
他就那么静悄悄的看着旧贵族在那里喧嚣,旧贵族看着叫嚣了半天也无人打理,便渐渐地声音转低,巴丹门眼看就要冷场,他直接对章浮生说道:“章先生,我素来敬尊你的人品和才华……”
话语未完,章浮生就插话道:“巴丹门长老,这我素来不知!”
巴丹门一愣,不免怒由心生,他再次道:“可是今日你无故军中乱闯,扰乱大军队形,致使大军延期,延误军机,该当何罪?”
章浮生笑道:“命令大军驻扎的是你,如果要算延误军机,那么是不是先定巴丹门长老你的罪名,再定我的?”
旧贵族们马上叫嚣道:“章浮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巴丹门长老!”
巴丹门笑道:“我之所以命令大军驻扎,是因为你扰乱队形在先,大军不得已才驻扎,说到原因,还是由你延误军机!”
章浮生想了想道:“要这么讲,你当初大军西征为何非要将我带上,若是你不带我,我又怎么会扰乱队形?”
旧贵族们又叫骂道:“章浮生你胡搅蛮缠!”
巴丹门依旧笑道:“我之所以带你,是因为我敬爱你的才气,想着西征为我大军出力!不想未曾出力,却犯下此大错!”
而此时在旁的拔都护又看了看日头,仿佛在等着什么,看好像什么还没有来,他便开口道:“巴丹门长老,当初您爱子强抢民女,杀害其父,您说我做为君父,岂能没有过失,我断左手以表明心迹,如今,若是章浮生犯有罪过,巴丹门长老你是不是也有过失?”说完就将自己断了左手的臂膀伸出来,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众人一看此情形,心知这是拔都护要回护章浮生了。
而巴丹门一看拔都护如此,心知今日如想定章浮生之罪恐怕是极难了,但其次这只不是巴丹门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借口而已。他这个人啊,天生是极度薄凉的人,凡事心中只有自己,上次是因为自己的爱子,否则无论何种情况,断然不会拿伤害自己与其他去赌命,否则,早就在拔都护欲一统西戎之时就与其分庭抗礼了。正是这种极度自私,极度在乎自己的性格,导致他在很多的关键时刻,不敢去赌一把,凡事犹犹豫豫的,错失良机,虽然才华、心机、实力均不在他人之下,一生却只能蹉跎,永远成不了他想要的那个位置的人。如今,就是权力到了他手里,让拔都护这么一激,居然又怕伤害到自己,不敢与其赌一把。
拔都护一看巴丹门在那里僵硬一句话也不出,心里暗笑,心想:“巴丹门啊,巴丹门,就算权力放在你手里,你都不敢有所作为,我对你还有何惧,以前我真是高看你了,为了你谋划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想了想,真是不值得,我为他们感到不值,你是真不配啊!”
就在这时,突然有许多人骑着马,一边大喊,一边向军营这里冲来,远远的看着尘土飞扬,众人皆是紧张,以为是敌袭,但是这里又哪里来的敌人,不免疑惑,巴丹门向来人望去也颇为疑惑,他慌忙放下眼前事宜,安排众人防备,等来人近了之后,渐渐地看清原来是西戎之民,于是众人放了下戒备,可是也是颇为疑惑,怎么这些百姓不好好在王庭带着,如此紧急的来此何为?不过看其颇为狼狈和紧急,想是出了大事。
巴丹门更是疑惑,他想夏太师应该是控制住了王庭,等他回去授予他西戎王位,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跑到这里,就算有人逃出也不会是如此之多,如此之狼狈啊。
而拔都护好像就等着这些人,他看见这些冲来,内心颇为松了一口气,脸上神情有了一丝放松,这一刹那,正好被章浮生看到,章浮生疑惑,心想:“这?陛下?王庭的难民?这之中有什么联系?”
在众人疑惑中,只听跑近的难民们都大声喊着:“不好了,汉军袭击王庭,把人都给杀啦……”
“啊?!!!”一时整个大军疑惑,这个消息顿时炸裂,在整个军中传播,大军人人群情激愤,因为大家的父母家人都在王庭,如此一来不免担心家人,于是众人纷纷开始抱怨、担心、打问从王庭来的难民王庭的情况。
到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当众人得知王庭的情况后,大军群起激愤,一时大军整个动乱起来,纷纷想着赶紧回王庭,看能不能将自己的家人救回,于是无论是旧贵族,还是军官士兵,纷纷开始叫喊,要返回王庭,刚开始还是几个零星的声音,到后来慢慢的变成一片一片的,到最后整个大军都在叫嚣着要返回王庭。
巴丹门是实在不想返回王庭,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西征途中将拔都护一行人铲除,如今刚离开王庭没有几天,若是返回,一是拔都护一行未铲除,二是必然与夏太师起冲突,于自己不利,他试图好言安慰大军,让大军继续前行,可是无论是何言语,是何许诺,均已经不奏效,甚至大军有试图直接请拔都护主持大局的迹象,他心知,若是拔都护掌握大军,那么自己就前功尽弃了,于今不得不先顺应众人之心,先返回王庭,于路途徐徐前进,再想办法赶在到达王庭之前解决掉拔都护一行,实在不行,就只能不顾及名节,兵行险着了。可是大军一旦要返回王庭,大家归心似箭,这路程又岂是他能控制的住,所有人疯了一样的往王庭赶去,等到了王庭,众人看着王庭的惨状,不禁跌下马来,仰天痛哭,大骂:“汉狗,我与你们不共戴天……”在众人的谩骂声、痛苦声、悲嚎声中,拔都护看着眼前的一幅幅惨像,也不禁泪水从眼中流了下来,其他更是难以抑制住自己,纷纷被这如同地狱一样的景象给惊住的,吓住的,感到悲哀心痛的,等等……
章浮生看着眼前西戎士兵的哀嚎,询问身旁的女罗刹道:“他们在痛骂些什么?”
女罗刹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免在内心中产生一丝悲哀,她回复道:“汉狗,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章浮生听后苦笑,他心想:“自己与拔都护何尝不是他们所骂的汉狗!”不过章浮生他怎么也想不到夏太师居然会如此狠绝,将西戎如此多人口屠灭殆尽,如此一来,西戎怕是元气大伤,几十年也难以恢复,不过细心一想,这不正是夏太师的目的,如此一来,西戎或战或和,均已对中原之地难以造成影响,等几十年之后,怕是西戎这个部族在与不在都难说,更何谈对中原造成威胁。此法虽好,但是也太有伤天和,不过想来,夏太师也觉得是自己已经年老,时日无多,想一次性解决掉西北边患,虽然章浮生对夏太师向来有偏见,但是对于这个千里奇袭,屠灭王庭,也不得不敬佩。
章浮生扭头看向拔都护,拔都护正在好言安慰存活的民众,章浮生看着拔都护不免感叹道:“真乃是一代仁主啊!”
女罗刹问道:“什么是仁主?”
章浮生说道:“像拔都护这样的人啊,如果古今中外都是拔都护这样的人是帝王,那该是百姓们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章浮生走近拔都护,只见拔都护宽慰一个正在指天痛苦咒骂的士兵,只是讲着西戎之语,章浮生并未听懂,但看其表情,也能猜出一二,只见拔都护也用西戎之语好言安慰,只是一句,这士兵便不在哭泣,抹去眼泪,便重新振作起来,章浮生颇为疑惑,于是便问旁边的女罗刹道:“刚才陛下所讲何语?竟然一语让此人重新振作!”
女罗刹道:“好儿郎何必与汉狗一般见识,日后有的机会是收拾汉狗!”
章浮生回复道:“昂,我且将这句西戎之语记下,如此若遇到此情景,我也可好用其安慰这些命苦之人,你且先教我这句西戎之语可好?”
正说着,只见拔都护边向这里走来,边用汉语说道:“章兄要让女罗刹姑娘教些什么?说来我也听听!”
章浮生一看是拔都护,怕自己西戎之语尚未学完,若将来不精通被人嘲笑,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一些杂事而已!”
拔都护一听,以为章浮生必然是与女罗刹讲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他打趣道:“恐怕是一些私房话的事吧?”
章浮生一听,老脸一红,颇为尴尬,而女罗刹自然是懵懵懂懂,不明白拔都护讲些什么,更不明白章浮生为何脸红尴尬,指着章浮生的脸道:“你为什么脸红?”
章浮生更显得窘迫,慌忙离开,而拔都护一看章浮生的扭捏之态,不免哈哈大笑,可是笑声未完,只见巴丹门带着一群旧贵族巡视王庭情况,出现在拔都护眼前,拔都护眉头一皱,向旁边之人一使眼色,旁边之人立马会意,只见几百个士兵便将巴丹门一行人围了起来,大声叫嚷道:“巴丹门长老,你掌控整个西戎,为何无缘无故将整个西戎大军带领王庭,让汉狗把我们的家人屠灭,今天你得说出个道理来,否则我们绝对不答应!”
巴丹门身旁的旧贵族忙呵斥道:“你个什么身份,竟敢质疑巴丹门长老,快快滚下,否则小心你的人头不保!”
带头士兵气愤不过,大呼道:“我虽然是个平民小卒,但是我有父母妻儿老小,现在他们全部被汉狗屠杀,我找巴丹门长老要个说法还不行吗?”
巴丹门身边的旧贵族怒呵斥道:“死几个人怎么了,你若还想要命,快快退去,否则立马将你……”说着拔刀做要砍杀这士兵的姿态,不知谁在这个士兵身后推了这个士兵一下,还是他不小心跌倒,一下子撞到拔出的刀上,立刻一命呜呼,身边其他士兵一看,立马大呼道:“巴丹门杀人了,巴丹门杀人了……”此声顿时从这里向四方传开,一时,四周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纷纷向这里涌了过来,要看个究竟,一时之间巴丹门和旧贵族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是走不了啊。有几个士兵生拉硬拽的把拔都护扯过去,然后几百号人跪在那里,向拔都护哭诉:“陛下,我们家人死的窝囊啊,我们向巴丹门长老讨个说法,不想其居然对我们进行谩骂,说我们的贱命不值钱,甚至还将我们的大哥给杀了!”这边刚说完,那边已经有人帮着传得整个西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拔都护忙安慰道:“大家先起来,先都起来!”
众人哭泣说:“陛下不给我们做主,我还起来干什么?不如直接死在这里!”
又哭泣道:“巴丹门他故意将所有壮丁从王庭调走,留下妇孺老弱被汉狗屠灭,我们找他要个说法都不行吗?”
又哭泣道:“汉狗他们在碎石城,巴丹门他不让大军向东布防进攻,却带着大军要跑向遥远的西域,这是意欲何为?难道不是故意让汉狗屠灭我们的家人吗?”
又哭泣道:“我们家人被杀,我们跟他要个说法难道还错了吗?他为何又将我们的兄弟杀害!”
一时之间,哭声震天响地,所讲之话又迅速在整个西戎传开,众人纷纷议论,是呀,巴丹门为何要将所有壮丁调走向西方进发,这不是故意将老弱妇孺留给汉狗屠灭嘛!
拔都护看着众人,颇为怜惜道:“大家的疑问,也正是我的疑问!”说着,他扭头向巴丹门问道:“巴丹门长老,你说说你为何要将所有壮丁调走向西方进发,这不是故意将老弱妇孺留给汉狗屠灭嘛?”
巴丹门听完颇为恼怒道:“陛下,您……”话未说完就被拔都护打断道:“巴丹门长老,我怎么了?此次与汉狗作战,我自认能力不足,全权交与你,此事整个西戎皆知!”
所有人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此次陛下确实是为了整个西戎之族,将大权交于巴丹门!”
拔都护看着巴丹门道:“所以,巴丹门长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王庭十余万民众被屠灭,你是不是应该向大家解释一下?”
巴丹门一时语赛:“这……”他现在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因为这和他与夏太师达成的协议不一样啊,夏太师答应他,只要他调集西戎王庭主力向西,夏太师就派兵控制住王庭,然后逼迫拔都护回不得王庭,断其根本,寻机自己挑动士兵内乱将拔都护杀死,然后夏太师支持自己成为新的西戎之王,自己取消帝号,世世代代向中原汉地称臣纳贡。可是为什么夏太师直接将王庭屠灭毁掉,还坏其草场,污其水源,这是要彻底灭绝西戎啊。莫非自己中了夏太师之计策?可是夏太师明明答应了自己啊,他怎么可以反悔呢?他正在想着的时候,人群之中突然推推扯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来到拔都护面前。
拔都护惊讶的问道:“如今群起激愤,正是部族大事的关键时刻,你们押解一人来此是何意?”
押送之人道:“禀告陛下,我等见此人鬼鬼祟祟一直在此徘徊,看其形貌颇像中原汉地之人,于是便逮捕询问,其告知我等是有要事要告知巴丹门长老,于是我等便押送他到此,不想陛下在此,于是便先押送到陛下面前。”
拔都护疑惑道:“咦,你们这是何意,既然是找巴丹门长老,那便是巴丹门长老的贵客,何谈押送,又何谈送至我处,快快交于巴丹门长老!”说完便略有深意的转头看向巴丹门。
巴丹门一看此场景,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回复道:“臣等无私事,此人既然找臣有要事,那便是公事,公事理应先禀报陛下,然后陛下裁夺后,指示臣等实行!”说完之后他还疑惑,自己下人并无此人,难道是夏太师有事要告知,但是自己与夏太师是单线飞鸽联系,从不经任何人之手,为何要派一个人前来传信?难道是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正在他细思之时,
拔都护昂了一声,然后说道:“快快给贵客松绑!”然后押送之人颇为不情愿的给来人松绑,然后拔都护问道:“刚才巴丹门长老说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当众说吧!”
来人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并不回话,两眼看向巴丹门,然后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巴丹门,巴丹门看此情况,他也不便说些什么,于是道:“陛下让你说,你就说,为何盯着我!”
来人还是一言不发,众人于是催促道:“快说,快说……”来人还是一言不发,拔都护制止住众人向巴丹门道:“巴丹门长老,我看此人必然是有要事需要私下跟你说,还是你带回私下与其交流为好!”
旁边忽然有人制止道:“陛下,此人一看就是汉狗,难保不是夏太师派来的奸细,难保不是巴丹门出卖西戎与夏太师的联络人,岂能让他们私聊!”
拔都护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巴丹门是我族长老,整个西戎就是谁背叛西戎,他也不会背叛西戎,休要污蔑巴丹门长老!”
然后和颜悦色对巴丹门道:“是吧!巴丹门长老,这天下任何人都可能背叛西戎,唯独是你决然是不会背叛西戎!”
巴丹门被拔都护一将,不得不表态道:“谢陛下信任,臣此生但求为西戎粉身碎骨,绝无二心!”
拔都护忙道:“好好好,巴丹门长老,快快将此人带下去吧!”
巴丹门忙说:“臣一心为公,绝无私情,如今若是将其带下去,就算是臣等忠心无二,将来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故请陛下在此询问!”
拔都护道:“好好好,既然巴丹门长老这样说了,我们为了巴丹门长老的荣耀和品格,就在此询问吧!”
然后扭头对来人道:“巴丹门长老都说了,你有什么要事就当众说吧!”
来人还是闭口不言,拔都护颇为无奈道:“大家看这该如何是好!”
有人道:“陛下太仁德,看臣手段!”说完便伸手要向来人身上摸去搜身。
拔都护忙阻止道:“不可……”可是哪里阻止的了,好几个人已经把来人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甚至衣服都脱光撕碎,但看无任何异常之物,巴丹门提着的心顿时也放了下来,他虽然疑惑此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思虑几番这人绝对不可能是夏太师派过来,以夏太师的手段和心思就是出现任何情况,也不会做出如此招摇的事,但是内心还是怕,万一夏太师一时着急或者糊涂派出这么个人,身上带个什么东西,在如今王庭被夏太师整个屠灭,人情汹汹,搞不好自己今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如今看他身上并无任何要紧之物,无论是不是夏太师派来的,已经不重要了,起码眼前这一关已经过了,至于此事真假,以后有的是时间与夏太师慢慢核实了。
拔都护责备道:“你们怎么对贵客这么无理,还不快给贵客找件衣服,向贵客道歉!”然后扭头向巴丹门道:“巴丹门长老,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人太鲁莽了!”
巴丹门忙道:“不碍事,不碍事……”
正说着,只见一人居然硬要撬开来人之口,拔都护忙呵斥道:“你们怎么如此……”话还未说完,只见撬口之人道:“陛下,此人一直不开口,我看他嘴中必有蹊跷!”其他人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上手将来人抓住,来人拼死抵抗,但终究是难以在几个如此壮汉手下脱身,最终嘴还被撬开了,几个人往嘴里一细瞧,发现牙齿上有根细线直接伸向嗓子。笑道:“你看,我就说有蹊跷嘛!”于是按住来人,将口中细线从喉头拉出,不想居然带着一个蜡丸,一时众人哑然,纷纷看向巴丹门,巴丹门顿觉不好,刚想说些什么开脱阻止,只见一人抢先拿过蜡丸,伸手打开,边打边说:“我倒要看看这藏了些什么……”
语言未落又道:“妈的,都是汉码子,老子不认识!”
旁边一人道:“我识得汉字,我来看看!”
说完便一把将蜡丸中书信夺过来大声朗读道:“巴丹门,按前约定,今已助汝等旧贵族屠灭西戎,我等撤军,望按约定将西戎大军带入绝地屠灭,事后封汝西戎王位,检校太师夏……”话语未完,一时众人皆是哗然,齐齐望向巴丹门,巴丹门只觉众人目光之中的怒火就要将他燃烧殆尽,正要想说些什么,可是嗓子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未如此,难道……
这时,刚才蜡丸书信之语已经在整个西戎传开,众人皆是激愤无比,一时之间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杀死卖国贼巴丹门!”众人皆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然后成片大喊,最终整个西戎无论男女老少,均大喊杀死卖国贼巴丹门,声震四方,响彻天地。
巴丹门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人潮之中,整个天地之间唯独留下杀死卖国贼巴丹门的声音,不知又是谁,率先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巴丹门张口就咬掉巴丹门的耳朵,跟随巴丹门的旧贵族们皆是一惊,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冲上去,抓住巴丹门张口又是咬边咬边骂道:“我等恨不得生啖活吞了这个卖国贼,为我妻儿老小报仇!”众人一下子被这句话激励,纷纷冲上前去,生怕落后,纷纷去撕咬巴丹门,撕咬不到巴丹门的人便冲向这些旧贵族,一时之间,哀嚎之声传遍天地,不到几刻钟,巴丹门及旧贵族被群起激愤的人撕咬殆尽。这些人连白骨都不留下,生生给砸碎,不留下一丝。传承了几千年的西戎部族势力最终被一群人撕咬殆尽,在世间从此不复存在。
群情激奋之后,有人忽然示意大家静下来,大声道:“如今逆贼巴丹门及其手下皆已经挫骨扬灰,但是这个大仇我们必须报,看我西戎整个族群上下,唯独只有拔都护陛下实心为公,一心为国,且才华能力,无人能出其右!我建议大家共尊拔都护陛下带领我们找汉狗报此大仇!”
人群先是一静,接下来有几个人大喊道:“我等愿在陛下带领下报此大仇!”
接着又有人大喊道:“我等愿在陛下带领下报此大仇!”
接着整个族群被带动,所有人都跪下大喊:“我等愿在陛下带领下报此大仇!”
声震四方,响彻天地,拔都护还想谦让,不想被众人拉住,众人哭泣道:“陛下,我等如同遗失父母的孤儿,若陛下不怜惜我等,我等如何在这天地下存活?”拔都护看着跪下的众人最终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拔都护虽不才,但愿当此重任,带领大家,报此大仇!”
众人一时高声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自此,西戎迎来了王政时代。
当大家散去,各种重新安置自己的家园时,拔都护抬眼望着东方,而章浮生也抬眼望着东方,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东方,许久之后,拔都护开口道:“章兄!”
章浮生道:“陛下!”
拔都护道:“章兄何故如此见外?称呼我为陛下?”
章浮生道:“非是我见外,陛下为一人而伤众人百姓如此,于心何忍?”
拔都护道:“章兄何言如此?”
章浮生道:“陛下休要瞒我!”
拔都护道:“我何曾瞒过你?”
章浮生道:“陛下计略之拙劣也就瞒瞒这些西戎之人,试想,夏太师何等人物,他若是与巴丹门有私,何必以人传信,就算以人传信,也是密码暗号之语,哪里又有明言之说?”
拔都护一时语塞,转过念后说:“章兄,不得不如此啊,部族势力在西戎根深蒂固,如今又面临外敌,若不先安内,谈何攘外?”
章浮生道:“拔兄此言虽有理,但是如此死伤民众,有伤天和啊!”
拔都护一听章浮生称呼拔兄,知道章浮生已经回心转意,忙道:“章兄,就目前而言,可还有其他办法?唉,挖骨去毒,哪里又能不伤肌肉!”
章浮生叹了口气道:“也确实是只有以金刚手段显示菩萨心肠了!”
拔都护看此,知道章浮生已经从内心认同自己,忙转言道:“如今下步该当如何?”
章浮生遥看东方道:“彼可千里奇袭,我何不可?”
拔都护疑问道:“千里奇袭?”
章浮生道:“对!”
拔都护道:“可这茫茫荒漠,我们去奇袭何处?碎石城?这碎石城可不同于王庭,且其守军充沛,城池坚固,我怎可得一个奇字?”
章浮生笑道:“拔兄差矣,据我观察这王庭毁坏程度及情况,按照尸体腐化推算,这汉军奇袭军队怕是也是刚刚离开不久,事情紧急未与逃离民众了解,但我估计不会超过三天,此时汉军怕还在返回碎石城的路上,我军日夜兼程必然能追上!”
拔都护道:“昂,我明白章兄意思了,我这就安排人马,快速追赶!”
章浮生忙道:“非也,若是紧急追赶咬住对方,但不能保证其无殿后之队,一旦惊扰,其舍臂求生,其主力快速退回,我们虽胜,也是小胜,终究难以有大功!”
拔都护道:“那章兄意该如何?”
章浮生道:“能在短时间屠灭十万民众,以我估算,最少也得有八万人马,以中原汉地之国力,全然不可能养八万骑兵,肯定是步骑混合。”
拔都护道:“对!”
章浮生又道:“我来西戎王庭路途中,也观察沿途水草,决然是无法提供这八万人马的饮水,而其着急屠灭王庭,必然是无法顾忌取水,等屠灭完毕时,水源已污,更是无法收集饮用之水,故其必然现在面临缺水危机!”
拔都护略一沉思道:“对!”
章浮生接着说:“八万步骑行军速度必然慢于我骑兵,其沿途缺乏水源,必然是当遇到可供大军用水之地驻扎休整,此乃必然是势也!”
拔都护道:“对,章兄所言极在理,可是这与目前之事何干?”
章浮生略微一笑道:“何不相干,在王庭到碎石城的路途之中,有一地名为贪狼泉!”
拔都护道:“贪狼泉?”
章浮生道:“对,贪狼泉!沿途之中,只有此地可供应八万人马用水,且此地群山环绕一湖畔,正是设伏的极佳之地,我军全是骑兵,原本就快于步兵,如今全部可倍道兼程,绕过主路,直奔贪狼泉设伏,待其长途到此,必然是人困马乏,急需修整,我军正当其利,可一举将此八万人围困于湖畔群山之中歼灭,如此碎石城一座空城而已,可传檄而定,然后兵锋直指西云关,以歼灭八万大军之威势,西云关守将纵然天纵英才,缺兵少将,又能抵挡多久,只要关破,则可不顾一切,直逼京师,如此则大事定矣,陛下便可迎回宗庙社稷,再次中兴了!”
拔都护对此策颇为兴奋,可是一会又满面忧愁的道:“只是这贪狼泉一直是我西戎的禁忌之地,祖上留下传言,不可过此,若过此则西戎将被外人所掌,且贪狼泉极度不吉祥,传说在次将陨落大将。”
章浮生道:“拔兄你为何如此糊涂,若要复国,必然要兵过贪狼,况且你原本就非西戎之人,一过贪狼,正好应证了你一个外人掌握西戎之语!”
拔都护昂了一声道:“也是,可是大将陨落之事?”
章浮生又道:“陛下,你乃是皇帝,一国之主,与大将陨落何干?况且就算大将陨落,也是我死,又关陛下何事?况且这个大将陨落又何尝不预示着我军胜利,夏太师兵败呢?”
拔都护听着章浮生一再跟他强调陛下二字,才安下心来,他转身双手拱手一拜道:“章兄,那此间事就有劳你了!”
章浮生慌忙跪下道:“臣必不辜负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