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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饭,赵霁安排几人休息。
沈三娘却一把拉住阿木,“不用那么麻烦,我跟阿木一起,睡她屋子就行了,没床打地铺都行。”
说完催着两儿子带李四回屋,自己拉着阿木就往外走。
阿木只得回头对赵霁道,“公子也辛苦了半月了,还是自去歇息,我带婶婶去安歇便好。”
赵霁冲她拱手,笑道,“那就有劳了。”
进了屋,沈三娘转了一圈,啧啧了两声,“这赵公子果然不一般,亏得我老婆子来了姑娘这,不然让我一人住,那真是白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
阿木住的这件客房,里头陈设虽简单,桌椅俱是上好的乌木,桌上放着的一件天青胖肚冰纹瓶,墙上挂着一幅大漠落日图,整个房间古朴大方,清雅别致。
阿木见她说的有趣,也笑,
“婶婶不必妄自菲薄,诸位哥哥皆是豪杰,婶婶也豁达明理,怎地就住不得了?”
说罢,将床整理了下,道,“婶婶今晚便睡这吧。”
“那你呢?”沈三娘瞥了眼床,问她。
阿木指着外头的榻道,“我睡榻上便可。”
沈三娘上前拉住她的手,“那哪成啊,这不是什么鸠什么巢嘛!你若不嫌弃老婆子邋遢,便同我一齐睡这床上,我瞧这床可不小呢!”
阿木正想拒绝,她打小便一人独睡,哪里习惯同别人睡一张床。
谁知,沈三娘接着道,“我生了五六个,独独活了几个儿子,俩闺女一个没留住,我啊,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个闺女,不过眼下是没指望了,他爹都死了十几年了!如今,我瞧你就跟我那小闺女一样,给婶婶当闺女好不?”
阿木信任李四,磕到底刚经历了师爷和朱玉的事,见沈三娘如此说,本能地就要推辞。
沈三娘见她那模样,笑道,“我这人向来有话直说,你若是不介意,我老婆子就多嘴一句,这人啊,难免今儿跌一跤,明儿摔个跟头,要是怕这儿怕那儿,那岂不是,那什么,那话怎么说来着?”
沈三娘歪头想大儿子说过的那词儿。
“因噎废食。”阿木笑着接了上来。
“对!对!就是这因噎废食,不好好吃饭的意思,我那大儿子常说!”沈三娘立刻拍手道。
见阿木笑,沈三娘接着道,
“我是个粗人,老大不必说了,那是他爹一手带大的,我那三个小的,虽不争气,可也做不出那些个狼心狗肺让人骂脊梁骨的事儿来!婶子这点还是放心的!”
“再说,就看你四哥,他什么人,你也该知道的吧!你还不放心他?”
阿木点头,“四哥很好!”
“那不就行了!”三娘抚手笑,“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阿木只得爽快笑道,“行,我当四哥是哥哥,如今多了您做干娘,再好不过。”
沈三娘斜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干娘可不好,给婶子当亲闺女好不?”
“你放心,你四哥都是外伤,胳膊腿啊就是瞧着伤的厉害,养几个月什么事也没有了,其它地方更是没毛病。你说行不行?”
“啊?”阿木有些呆,有些拿不准她这话什么意思,正想问问呢,就听外头一声厉喊。
“娘!”
沈三娘被吓了一跳,连忙出去,见弟兄三齐齐聚在门外,再看李四,脸上的潮红连胡子都盖不住。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红?又烧起来了?岐神医?岐神医?”
沈三娘转身就要找岐伯,却被李三一把拉住。
李二一边笑一边对他娘道,“阿娘,老四那是羞的,您找岐老爷子也不管用啊!”
说罢,拍着自己的腿在一旁乐。
沈三娘这才细细打量自家儿子,心里明白了几分,回头见阿木也出来了,连忙将阿木推回屋里。
“你四哥寻我有点事,我先送他回房,大闺女,你先自己睡。”
说罢,一边急急拉着几弟兄往外走,一边问事情经过。
原是三兄弟回房,李二憋不住话,问李四,“你是不是看上那阿木了?”
李四冲他哥翻了个白眼,“你要再胡说八道,当心娘揍你!”
“嘿!我要是说成了这事,娘指不定就把护甲给了我了!”
说罢,得意地看着他弟弟。
李三李四一齐瞪他,“做梦!娘说了,她死了才会给咱们!”
李二也不理他们,问道,“你说娘现在最操心什么事?”
李四不说话,李三想了想,“老四的婚事!”
“那不就结了,这都成了娘的心病了,你们说,我要是帮娘结了了心病,娘高兴,我再让旦儿他们求一求,那护甲不就成我的了。”
李三点头,李四却还一头雾水,“这跟阿木有什么关系?”
“你还没看出来?娘看上这阿木了!”
李四脚下一个踉跄,李二连忙拉他,
“这就激动了?别着急,说不定娘这会正跟阿木说这事呢,说成了,明早阿木就成你媳妇了!”
李四立刻转头对李三道,“三哥,你扶我过去,我把护甲让给你!”
李三当即掉头。
”哎,哎,你怎么不让我啊?你这小子,亏我还想着帮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打小就是个白眼狼!”
“二哥你若是让娘歇了这心思,我也让你,我不跟你俩争!”
“当真?”李二也来扶他,“你这是没看上那阿木?那你为她差点丢了小命?”
“跟你说不清,快走!”
弟兄俩驾着李四风风火火地赶到阿木屋子外,就听到他娘说当亲闺女,还加上后头毛病不毛病的话,只羞得李四满脸通红。
阿木不明白,三兄弟一听就懂了,他娘给他们娶媳妇都是这么跟人家说的。
李四又急又气,又羞又恼,只觉全身的血全涌到了他那乱糟糟的脑子里,当即一嗓子就叫了出来,叫得撕心裂肺,没把他娘给吓死。
走到僻静处,沈三娘问李四,“你这是发什么疯呢,大晚上不睡觉在外头嚎?”
李四脚底生风地走了一路,好容易喘了几口大气,这才对他娘道,
“阿娘,我没想娶阿木,我当阿木是妹子!”他接着补充道,“亲妹子!”
沈三娘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你亲妹子早死了,甭想了,这媳妇可比亲妹子好,亲妹子以后还会嫁人呢,你听娘的没错!”
见李四被她拍的又是一阵虚汗,忙又耐下性子哄他,“再说,阿木长的多俊俏,功夫又好!”
“娘啊,我真不想娶啊!”李四急的顾不上疼了。
沈三娘稀奇的看着他,“你这么喜欢她,为啥不娶回来?以后日日有人陪你打拳练武岂不更好?”
李四看着她娘,憋了半天,“我打不过她,我不要像三哥一样,天天被嫂子打!”
沈三娘一时该不知怎么劝,一巴掌拍到了李三头上。
花墙后,赵霁轻笑,脚步微移,转眼人就到了几丈外。
第二日一早,阿木醒来,发现沈三娘早已从榻上起了身,见她起身,笑眯眯地坐到她床边。
“好孩子,日后便唤我干娘可好?”
阿木想着昨天那干娘闺女的,有些明白,脆生生地喊道,“干娘!”
沈三娘一把将阿木搂怀里,“哎!哎呦!这回可真有闺女了!”转脸又骂道,“那个天杀的!”
阿木在沈三娘怀里笑的开心。
见了李四几兄弟,阿木又郑重向前,一一给三兄弟施礼。
“二哥!”
李二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还礼,“五妹!”又从怀中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鸡蛋大的黑珠子,“这是我爹留下的,分你一个。”
阿木接过,瞧着黑不溜秋,却分外压手,“这是什么?”
李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冲她挤挤眼,“我也不知道,老头子还没来得及说就咽气了。”
他又掏出一个,凑近她身边,小声地道,“一共俩,我还留了一个,本来昨儿打算给你个小玩意糊弄糊弄过去得了,老四非不让,我这当亲哥的只好把老爷子的东西拿出来了!记住了?亲哥!”
阿木见他说的坦荡有趣,当即笑着抱拳,“多谢亲二哥!”
李二听了她这一声亲二哥,只觉自己画蛇添足。
李三见阿木过来冲他施礼,哭着个脸,犹豫再三,终是撩开下摆,从大腿处拿出一把刀片。
“这也是我爹留的,可,就一把。”
沈三娘,李二李四都大笑了起来。
阿木连忙推回去,“三哥,既是干爹留下的,你便自己留着。”
李三又看了眼,终是塞到阿木手里。
阿木见是一把光秃秃的匕首,手掌长,光鉴照人,却没了鞘柄,不甚起眼的样子。
李三又递给她一个牛皮袋子,“放这里,当心割了手。”
李二笑道,“你当妹子同你一般傻?”
他又对阿木道,“这东西瞧着不起眼,可厉害的很,削铁成泥,你三哥不放心,非要贴身放着,那腿都被割了好几层肉了!”
说罢,又拍着旁边的桌子哈哈笑了起来。
李三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点头。
阿木想了想,抽出自己的软剑,却被李四拦了下来。
“这是你惯用的,又能贴身藏着,就别送人了,三哥最喜兵器,善使刀,日后见着好的,再送他不迟。”
沈三娘几人也来劝,阿木只得作罢。
对着李四,阿木着实感激他,也郑重施礼,“四哥!”
李四看了他娘一眼,咧嘴,“这下可就真是亲妹子了!”
说罢他抓抓头,“我没什么好东西,老头子偏心,没给我留,日后,我的就是你的!”
阿木乐了,“那行!我的也是四哥你的!”
李二在一旁叫,“不公平啊,阿木,咱俩呢,你的是不是二哥的?”
阿木笑,“是,都是!”
几人说闹了一番,沈三娘拉过她,“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阿木想了想,郑二的仇已报,王斌也惩办了,她和李四身上的罪名也洗清了,如今只剩一件事。
她道,“我自幼不知父母家人,如今虽有干娘和诸位哥哥,可还是想寻一寻自己的生身父母。”
沈二娘当即点头,“这是正事!若有线索,自该去寻一寻,若是寻不到,回了干娘家,也是一样。只是,我听说你三番两次遭人暗杀,这是怎么回事?”
阿木无奈道,“知府的顾师爷以为我是敏慧公主之女,写了信去,不知怎地惹恼了公主,这才派人追杀,其中缘由我亦不是太清楚。”
沈三娘看了几兄弟一眼,这才道,“你现在还有伤在身,一人在外,我可不放心,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一来可以避避那劳什子公主的晦气,二来也正好见见你大哥和几位嫂嫂,还有些侄儿侄女。”
“就是就是,回去可得让大哥给你一份厚礼,谁让他是老大呢!还有老四,你四哥道的宝贝都在家呢,回去可得好好翻翻!”
“我的就是阿木的,我可不怕翻!”李四毫不客气地回过去,“阿木,跟咱们回去吧!”
李三也忙点头。
阿木心里暖了暖,想自己身世也不急于一时,笑着点头答应了。
几人用罢早饭,便向赵霁告辞。
赵霁半点儿不意外他们结伴离去,吩咐了管事准备了一堆药品吃食,送了他们,不过那一下匣子银子却被沈三娘给推了回去。
几人来时皆是步行,赵霁又备好了车马,沈三娘还欲推辞,阿木却劝道,
“干娘不必客气,这与赵公子皆是小事,再者,四哥到底受了重伤,有了车马,更方便些。”
赵霁笑着点头,看向阿木更是多了几分赞许。
以防路上再有刺客,赵霁还特意派了几人一路护送,直到进了重庆府地界,这才带着马车回头。
进了重庆府,又走了半日,李二不知从哪找来了一辆骡车,让李四,沈三娘和阿木坐上去,他跟李三两人轮流赶,又走了七八天,这才到了李家村。
远远地便见一人站在路口张望,走进了,见是个四十来岁的魁梧汉子,一身长衫,虽还是同李二他们一般满脸胡须,却没有他们身上的草莽气,却像个沉稳有度的悍将。
见他们走近,汉子走上前道,“阿娘累坏了吧,我两日前收到老二口信,估摸着你们今日便能到家,果然不出所料!还能赶上晌饭呢。”
沈三娘跳下骡车,对他招手,“阿文啊,快来见过你妹妹,我干闺女!临了了到底找了个闺女回来!”
说罢,招手示意他弯腰,在他耳边嘀咕,“本来看好做老四媳妇的,可这一个俩个都没开窍!还非要做亲兄妹,这事儿闹得!要是媳妇多好!”
李文忍笑,朝阿木看过去,也悄声说道,“阿娘别急,干闺女也能成媳妇儿!”
沈三娘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咱娘俩想一块去了!”
阿木也早已跳下车,忙上前,“阿木见过大哥!”
“妹妹不必多礼!”李文连忙扶起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来,“来!”
阿木接过,是只雕工古朴的苍鹰。
李二伸头瞧,乐了,“大哥,你当心阿枢跟你急!”
李文笑道,“他自有他的份儿。”
李二对阿木解释道,“阿枢是大哥家儿子,盯着这东西好几年了,没想到今儿被你截了胡,哈哈,等会儿有好戏看了!”
“二叔还当我是孩子呢,李枢见过小姑姑!”
后头走来个十七八岁的小子,个子跟李文一般,面上却青涩不少,也没满脸的胡须,斯文地冲阿木施礼。
“小姑姑,我是李旦。”
“小姑姑,我是李沫。”
周围又一下涌过来四五个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却连话都说不利索。
沈三娘捞起地上团团转的李琪,喊道,“别嚷嚷了,你小姑姑被你们闹的嘴巴都不知道怎么张了,回家再说!”
孩子们一哄而散,朝前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