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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人朝自己走来,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四周金光环绕,阿木仰头问道,“敢问仙人尊号?”
那人微笑,“姑娘说笑,在下凡胎肉体,并非什么仙人。”
阿木这才醒来,强撑起身谢他。
那人连忙上前扶她,“姑娘受了重伤,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阿木摇头,坚持给他施了一礼,“在下乌山阿木,此番遭人追杀,多亏公子搭救,才保全性命,如此大恩,还请公子受礼。”
“乌山阿木?”公子看了一眼灰衣老者,笑了起来,“这倒是巧了,在下徽州赵霁。”
”是你!”阿木又惊又喜又怒,“劫官银的赵霁?”
赵霁又笑了起来,“正是!”
阿木后退一步,手抚上了剑柄,“我若送你去官衙认罪,你从还是不从?”
赵霁却不搭话,问道,“姑娘可是要去救李兄弟?”
阿木看他,等他接着说。
“说来姑娘可能不信,我此番也是正为此事前来。”
“当真?”
赵霁点头,“此时说来话长,不如姑娘先治了伤,我们再细说。”
一旁的老者忙上前一步。
赵霁道,“这是岐伯,略懂岐黄之术,姑娘不防让他看一看。”
阿木迟疑了一下,到底肩上疼痛难忍,便对岐伯施了一礼,“有劳岐伯!”
“姑娘客气,请!”
赵霁走到另一边,背过身。
岐伯则上前搭脉,细细诊断了一番,接着又查看了阿木肩上的伤口,这才道,“姑娘之前重伤未愈,后又寒气入体,却不曾好生修养,此番又劳神伤体,如此下来,必要伤了元气了。”
阿木点头,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岐伯指着她肩头几可见骨的伤口以及胳膊上的深深浅浅的剑伤,道,“姑娘这伤虽不至于送命,可因着前头失了元气,切莫不得大意,还是好生修养一番才是正理。”
他从袖子里掏出几个小瓶儿,“这有外敷内服的药,姑娘每日定要按时服用。”
说完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壶,“这是老奴自己儿自个儿研制的药酒,姑娘可用它清洗伤口,可防化脓生疮。”
阿木一一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却也不立刻敷用,只简单止了血,包扎了起来便起身寻赵霁。
岐伯在一旁见了,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待赵霁牵回了自己的马匹,三人一同出了林子,赵霁也跟阿木讲起了事情的经由。
四年前,他在汉中府游历,听闻朝廷拨了五十万两白银到达州,用来修缮贵妃娘娘在清远显的祖宅。
当时汉中府刚经历了大水,一府四县遭了殃,几万人流离失所,却不曾听闻上头有拨款下来。灾民群情激愤,几度冲进官府衙门,却遭了当地官兵的镇压。
那时他年轻气盛,听闻此事,不顾岐伯劝阻,一路打听跟随,到底在达州地界追上了运送官银的官兵。
两人便在驿站放了火,趁乱将官银抢了过来,结果,却没有听说的五十万两之多,只有区区十万两,只当是官兵分道运送了。
既抢了银子,两人也不耽搁,便一路北上打算运官银去汉中救灾。
谁知因不熟悉路,走岔了道,被官兵围剿,后幸好遇上李四,这才脱了身。
李四痴于武艺,一路上跟他多番切磋,他略胜一筹,却也佩服他心无杂念,一心向武,再加上他为人憨直坦荡,便也起了结交之心。
他虽不便实言相告劫官银之事,到底觉得将他卷了进来,心中有愧,便做主送了五千两的银子,之后才各自告辞。
不成想没等他将官银送到汉中,便收到家中急信,这才知道那官银并非用来修缮什么贵妃祖宅,而是用来清淤的善款。
因上游河道堵塞,雨水暴涨淹了达州辖下牛头,下凹以及傅里,朝廷便拨了十万两用于专治河道,那贵妃的祖籍乃是达州清远,并不曾遭了水,更没有拨款修祖宅一事。
而汉中赈灾米粮和银两却因当地官员扣押私藏,民众皆不知此事,又受了有心人有意挑拨,这才出了民变。。
他知自己轻信传言,惹了祸事,再加上后面的官兵紧追不舍,只得跟着家里安排的人急急退回江南。
他虽有家中善后,了结此事,但却不曾向家中提起李四,又担心此事东窗事发牵连李四,便托好友留心。
这一过就是三年,前些日子他收到友人急信,说是达州官府找到两个劫银之人,还将两人画像画了寄给了他。
他一看就将李四就认了出来,另外一人却是面生,便借着给祖母拜寿,从徽州赶来。得知李四月前被捉,不曾供出其他同伙来,更是不忍,便急来搭救,不曾想倒先救了阿木。
阿木听完他的话,心里的戒备这才散去几分。
“既如此,不知两位打算如何搭救?”
“你可知官府并未给李四哥定劫官银的罪名,而是安了一个入府盗银,伤官吏的罪名。”
阿木点头,这罪名她身上也有。
“这就是了,劫官银可是重罪,按律当判死罪,可盗窃和伤官吏的罪名则可要轻些,官府明知李四哥与劫银案有关,却还给他另编了其他的罪名,你可知为何?”
阿木摇头,她确实不知,开始她只当官府没证据,只抓了他们来顶缸。
“想来是官银丢失,官府怕担一个护送不力,监察失责的罪名,并未将此事上报朝廷,所以,现下他们抓了李四哥,也只能用旁的由头。”
这事回去后父亲跟他说过,让他不用再管,只当没发生。他不解,他父亲便笑着跟他解释。
达州知府陈天水,出身贫寒,靠着妻家从县令一路做到了达州知府,深知自己于朝中人脉单薄,便也不锐意进取,只想着在这个位置上终老。
他生怕别人眼红自己的位置,年年上书哭穷,说达州山多地少,民风彪悍,便是天上多打了几个雷,也要说当年天灾难测。治下也不劝学,唯恐有那积极好学之人,也同他一般,最后却将他给顶了去。
五年前达州匪患猖獗,遭圣上斥责。谁知刚过了一年便出了劫银案,这官银一路平安,只到了达州才出了事,他哪里敢声张,自己咬牙掏了一半的银子勉强将河道清了个大概,又私下四处查访,寻找当年劫银之人。
听了赵霁的解释,阿木恍然,眼睛也亮了起来,“如此说来,只要将官银还回去,那陈知府必不会多计较?”
赵霁笑道,“你能让他将自己的银子找回来,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多计较的。”
“可那银子?”阿木可没功夫计较陈知府的性子,她想到了银子,看向赵霁。
赵霁明白她的意思,“我虽没有带回十万白银,可我定然能给他一个交代,你与李四哥身上的罪名也定然能洗脱,你且安心便是。如今你受了伤,此事容不得耽搁,不如这样,你若信得过我,便先去我别院疗伤,待救得李四哥,带了他前来见你,可好?”
阿木也知自己如今行动不便,略想想,便点头。
李四的案子尚未判决,不急于一时,先让这赵霁前去,若是不行,她伤好便提剑闯了那府衙就是!
三人找到了阿木的马,可那马累的虚脱,又耽搁了这么久,早就没了气息。
赵霁便将自己的马让给了阿木,自己骑了岐伯的马。因着阿木身上的伤,两人近日落这走到了一处叫赵家庄的地方。
两人走进一处颇大的宅院,看门的老头打开院门,见是赵霁,有些惊讶,不过看到阿木在后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迎了他二人进去。
院子里来往的人也不多,两人简单用了饭食,赵霁便唤人带了阿木去客房休息。
阿木略一迟疑,还是起身告辞。
她瞧着赵霁对她坦诚,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一一对她说明,她虽还提防,到底还是信了七八分。可进了这院子,却是又紧张了起来,院子看着安静,其内的人却不少,见到的门房,侍女,婆子,无一不是武功在身。
“姑娘脚步轻盈,吐气平缓,想来修的也是内家功夫,不知此处是何地,何以人人皆身怀武艺?”
阿木跟在女使后头,憋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
女使回头站立,脸上讶异不掩,“姑娘是公子贵客,竟是不知此处来历?”
阿木摇头,“我是今日偶逢赵公子,承蒙他搭手相救,带我来此修养。”
女使笑道,“想必是公子还未来得及对姑娘说,日后姑娘便知道了。”说罢,伸手请阿木进屋。
阿木见问不出话来,只得作罢。
还不等她细细打量屋内的陈设,便听门外有敲门声,阿木应了声,赵霁便拎着个半旧的箱子便进来了。
“希望没扰了姑娘休息。”他身后又跟了几个女使。
阿木摇头,请他坐下。
“我听岐伯说姑娘受伤颇重,便带了平日里常用的药来,姑娘要是不嫌弃,且试一试。”说罢,将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指给她看。
想来自己不曾用岐伯给的药,被他看在眼里,所以这才又提了自己的药箱过来。
待说完了药,赵霁又指着后头的两个女使道,
“因我之事连累李兄弟及阿木姑娘,在下过意不去,却又不知如何弥补,只得将此处得用的两位女使派了来,望她二人能好生照顾姑娘,以缓我愧疚之情。”
他身后的两个女使连忙上前,屈膝施礼。
阿木摇头,“公子客气,阿木得你援手这才捡回性命,该是阿木谢公子恩,断当不得公子如此。至于连累二字更是谈不上,以李四哥的性子,只怕他知道了来龙去脉,也不会见死不救,他既不曾又怨于公子,公子又何必自怨。”
赵霁爽朗一笑,“多谢姑娘宽慰,既如此,那姑且让我尽地主之谊,招待姑娘,姑娘万不要推脱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
赵霁又唤来后头一人,“因着府中平素并无女眷来往,所以只得为姑娘备下这些,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阿木看了眼那女使手里捧着的东西,白色长衫,白色里衣,跟她身上的一般无二,料子却天差地别。
“公子客气,我平素也是方便行事,并不曾着女装,如此甚好。”
“既如此,那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待赵霁走后,那两位女使伺候阿木沐浴,又帮她上了药包扎起来,伺候她睡下了,这才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阿木起床时,女使告诉他,他家公子一早便出门去了,给阿木留了书信,说罢,递上了便签。
阿木打开,上面只八字,“自去达州,不日便回。”
字迹锋芒毕露,力透纸背,瞧着便有股苍龙腾跃之感。
阿木本还想再问问他救李四的事,不曾想这人一早便走了。既如此,也只得作罢。
赵霁给的药甚是有效,不出一日,小伤口便愈合结痂,就连肩头伤口的疼痛也似乎轻缓了些,再加上岐伯留下的药方,阿木倒真觉得自己渐渐恢复了过来。
第三日,女使又拿了一套墨色衣裳,阿木看着那衣裳,心里沉了沉,但还是将那件过于宽大的衣裳给换了下来,这一身除了料子,同她惯常穿的没什么区别。
第四日,女使又送来一双鞋,正合了阿木的尺寸,依旧是墨色,却也在侧边细细绣了卷云纹。
阿木见了,不禁笑了起来。
女使见她笑,问道,“姑娘可是觉得着鞋不妥?”
阿木道,“不是,是想着姐姐们费心了!”
女使却也笑,“哪里是我们费心,这鞋是公子吩咐曲妈妈做的,瞧着跟姑娘脚上的真像。”
阿木点头笑着应是,心里却更是不安,这赵霁不知什么来历,短短几天,将她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不说,心细地连鞋上的卷云纹都注意到了!只是不知这般费心,又有何企图。
见阿木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裳,女使笑着道,“姑娘不如换个颜色,瞧着姑娘穿公子的衣裳,真正同神仙人物一般,姑娘何不同咱们公子一样,也着了那月色白?”
屋内另一个女使连忙从内室出来,打断她的话,“瞎说什么,姑娘穿什么衣裳,还要你来品说,还不赶紧回去。”
见那多嘴的女使走了,这才对阿木道,“姑娘别多心,那日的衣裳虽是公子的,但公子从未上身过。”
阿木冲她微笑,“莲玉姐姐,都是衣裳,于我而言,只要能防寒蔽体,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去,再说,我先前的衣裳也是借了别人的,哪里会多心。”
莲玉见她不介意,便笑道,“姑娘好脾气,不计较,那是姑娘大度,我解释给姑娘听,也是替我家公子尽心,不然,公子费心找了件合姑娘意的衣裳,催着曲妈妈改了,若是被姑娘误解,那公子岂不冤的很。”
阿木看了她一眼,“姐姐,你对你家公子真好。”
“那是自然,老太太老爷对咱们有恩,咱们自然也知恩图报,既然将咱们拨来照顾公子,自是要处处为公子着想。”
阿木转头朝窗外看,“有恩?这院子里的人都是?”
莲玉点头,“不光这院子,连外头的村子,都是受了赵家大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