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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得记一些以前的事情,省得老了以后忘掉,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给别人看这些,但请你原谅吧,这是我最后的挽留,哪怕只是一段文字,一个背影,一幅图片,也能让我记住属于你的,属于岁月的味道……
哪里都有你,哪里都看不到你。
其实我知道,你就在我心底……
你临去的时候说:
……我爱你们三个……
……我知道你会很难过,可是日子还得过……
……难过一阵就行了……而且你哭起来……那么难看……
……我爱钱,烧纸的时候多烧点儿……
……不要土葬,火化了撒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可以了……省得给孩子们添麻烦……
……你不要嘴硬,你是肯定要再找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带她到咱们家来,你们可以住到别处去……
孩儿妈,今儿我偶尔看了黄蓉给郭靖说的一段话,心里百感交集,金庸是懂女人的……
原本以为,
如果不想经历触景生情的难过,
就去一个你没有去过的地方。
但是回头又一想,
我去了,不就等于你也去了吗。
…………
这世界,到处留下了你的背影。
情深不寿,我懂。
但如何不深情,
我还是没想明白。
亲爱的,且容我再想想吧,
哪怕想到天荒地老。
在红尘中沉默
于无人处哀嚎
只有时间,能消磨悲伤
最好的结果也许是
留一分哀伤
以便提示自己仍然活着
剩九分思念
想起你,嘴角上扬
家里现在扫不出长头发啦。
记得以前抱怨到处都是你的头发,收拾起来麻烦。
你就一脸坏笑的搂住我说,
仔细瞧,有没有带卷儿的?
爸爸,你在卧室里喊,快过来。
我走过去,你眯着眼睛笑,有好东西给你看,过来。
我凑过去,你伸出拳头,然后张开……
又来……
以前都是跑着过来给我“看”的。
你变懒了老婆。
独库公路还没成为网红打卡点的时候,咱俩就开车跑了一趟。
路面那叫一个烂啊,大坑套小坑,跟被炮弹炸过一样,路侧是百米深的峡谷。
我那时还是新手,一路上尽管险情不断,惊心动魄,仍然咬牙坚持。
你也吓得够呛。
景色真美啊,除了那条路,都是真正没有被惊扰的原生态的那种,让人迷醉。
二百多公里跑下来,去伊犁的方向,就咱家一辆车。
你问,怎么跑了这么久还没到唐布拉啊,你不是说闭着眼都能到吗?
我笑答,以前坐班车去的,可不就闭眼睡一觉就到了。
然后你一脸嫌弃的说我是骗子。
从那天起,你叫了我二十年骗子……
有一回开长途夜车,山高路险,惊心动魄……
我困的不行,又紧张,抽烟喝功能饮料都不顶事。
你突然问我困不困?
我打了个哈欠,说当然困啦。
然后……
然后你就给了我一耳光……
真是猝不及防且清脆嘹亮啊……
剩余的路程我还真就不困了,又气又好笑……
……你的办法总是很管用啊老婆……
有一回,还是去伊犁,夏天,正赶上伊昭公路恢复通车。
那时伊昭公路路况一般,盘山公路险峻之极,恐高的人开上去会很绝望那种。
我小心翼翼的开车,你在旁边胆战心惊的缩成一团。
天快黑的时候,你突然说,我不管了,我要睡觉。
我就有点不高兴,说你睡了我咋办啊,不能在副驾上睡觉,影响我呢。
你赌气说,爱咋咋吧,反正掉下去咱们也能死一块儿。
说罢真就闭眼睡了。
余下的路,我蜗行龟速,全神贯注。
那时儿子还在你肚子里,我手握三条性命呢。
突然就不恐高了。
有一段时间,咱家店里招猫。
一年四季都有猫咪探头探脑的在门口晃悠。
有不要脸的就进来蹭吃蹭喝,胆子大的还趴我脚下睡一觉,醒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就走。
那时候康熙和难看还在,我又接手了虎子,店里养了三只。
看我有点欲罢不能的样子,你警告我说,再不许往家里带小森口了啊,小心我把小森口老森口一起扔了。
可你喂猫撸猫的时候,又是一脸温柔。
真是双标啊。
你说你还是小姑娘时,唱歌很好听,声线像邓丽君。
这个我信。
你的声音是那么甜美,以至于有好几个小伙子在打过电话后,还专程来店里偷偷拜见本尊。
你哈哈大笑,说这几个娃娃会不会很失望,电话里的小姑娘原来是老阿姨。
我也笑,会吧,可惜啊,他们晚生了二十年。
你就很得意,老家伙,便宜你了。
咱俩唱歌都还行,老大也没问题,就小东西跑调。
你就皱着眉头问我,负负得正没问题,正正得负是什么情况?
我乐的不行。
小东西听了不高兴,说妈你唱歌也不咋样啊,也跑调。
你就生气了,我以前唱歌很好听,就是生你的时候疼的喊破了嗓子,你还嫌弃起我来了!
细想想,可能性很大,你贫血那么严重,可生孩子都坚持不输血自然分娩,谁劝都不听。
你真是厉害。
只是很可惜,小邓丽君变成了电压不稳邓丽君……
有一个事很好玩。
有客户打电话找我,你接了,问有什么事。
客户就说,小姑娘乖,把电话给你爸。
然后你就拿着电话大声喊,爸爸,有人找。
我笑了半天。
儿子的同学也说,你妈妈的声音真好听哎。
嗯,甜美,清澈,温柔……
从医院回来,你闷闷不乐。
问你咋了,你气鼓鼓道,主任说我了,要我配合治疗,不要破罐子破摔。
我说这没啥呀,人家主任说得对,你是得配合治疗。
……可是,你见过我这么瘦的罐子吗?
我哭笑不得……
你说我是吃货。
一年四季,应时应景,你总能做出让全家人赞不绝口的饭食。
你曾是家中最受宠的小闺女,你也曾不近庖厨,可最后,你却成为小有名气的饭饭姐,写专栏上电视……
最后的岁月,你吃上了我做的饭菜。
你说你被骗了,说我是大骗子,骗了你这么多年……你说我做的很好……
可是在你远离后,儿子却告诉我,你说爸爸做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你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啊。
我做的不好,你该直接告诉我的……
咱俩到底谁是骗子呢,
这个也许将来要搞搞明白……
以前跟你讲过一个段子。
上世纪五十年代某县文工团排演了一出话剧,大概是宣传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其中有一句台词挺有意思。
男方家托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媒婆回来后说,对方说不同意,没有感情怎么可能结婚?
男方家是少数民族嘛,国语一般般,听岔了,钢琴?告诉他们家,手风琴都有,要啥琴给啥琴!
土味谐音梗,你得出结论,哈哈大笑。
从此以后,你就经常拿这个段子跟我开玩笑。
爸爸,咱俩有没有钢琴?
有呢,手风琴都有,还有口琴,六弦琴。
每次你都笑的不行。
人总是后知后觉……
临走时你突然叫了声,姐姐……
女儿悄声问我,妈妈是在叫大姨么?
你清晰的说,不是,是你……
女儿握住了你的手……
你又叫,爸爸……
我赶紧握住你的手……
你的手依然温暖,紧紧的,用尽全力的握住我们的手……
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告别,我也很欣慰,欣慰你在离开的时候,有我们陪着你,有至亲的人送别……
可是今天,当我一个人走在漫漫长路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挚爱啊,你不仅是在告别……
你是在恐惧,你在害怕……
临走的那一刻,你是以一个小女孩的感受,在和我们说话,寻求最后的保护和慰藉。
那一刻,女儿被当做姐姐,我是你可以依靠的永远信赖的爸爸……
这种后知后觉,令人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我的挚爱啊,原谅我,又一次当街嚎啕大哭……
我怎么能不哭呢,把你一人留在黑暗中,你怎能不怕,我怎能不担心……
我的妻啊,我孩子们的小妈妈啊,我要告诉你,现在,我一点也不畏惧死亡,比起你来,至少我清楚的知道:
你在那一头等我。
你不在家这段时间,我也试着自己熬奶茶。
可总是喝不出你调制的味道。
尽管都是一样的原料……
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