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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以前看过照片,但是眼前的陈伯显得更加的瘦小,满脸的皱纹,头发基本都白了,眼神慈和,一点儿没有所谓闽海大佬的气势,笑呵呵的看向尔东,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大爷。
尔东快走几步,上前躬身道,陈伯伯好,我是尔东,给您问安了。
陈伯站起身,拉着尔东的手道,这两年总听明仔和熙媛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果然是个俊后生,坐下,坐下说话……能喝酒吗?
尔东忙道,对不起啊陈伯伯,队里有纪律,不烟不酒。
好好好,不抽烟不喝酒好,陈伯笑道,明仔以后也少抽烟啊。
佟晓明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和陈熙媛看菜单。
这顿饭吃的很随意。
尔东很坦然,他知道陈伯的来意,但是没有主动说,想看看老爷子能憋到什么时候。
老爷子则明显的表现出很看重尔东的意思,话题虽然都是家常里短,但一直到晚饭快结束时,都基本上跟他一人说话。
佟晓明和陈熙媛很惊讶,但没说什么,他们清楚,老爹把一大部分身家都压在了这里,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的,尽管现在差不多已经资产翻倍。
这波狂欢还能坚持多久?谁都不敢说,但是很显然,所有人都希望越久越好,因为这迎合了所有人的欲望。
陈伯却在心底感受到了危机。
这和他做海上生意最后一年时的感觉十分相似,但是更让他感到多了三分的……畏惧。
不止他一人,这一年多,有很多人把身家都压在了他身上,起因竟然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的一番话,当然他不可能对合作者们说这些。更要命的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丰厚到令人发指的收益,他们欣喜若狂。
这不对劲,这个城市,这一年中一夜暴富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不一定是件好事。
生意场上的击鼓传花游戏,最后一定有一批人要倒霉的。
晚饭快结束时,尔东微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耗过老爷子。
……陈伯伯,都是自家人,我有些话就直说了,我知道您有自己的想法,晚辈的话就当做一个参考吧。
陈伯松了口气,这小子,到底没绷住,自己一把年纪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好在尔东主动化解了尴尬。
你说,陈伯道,我不是老古板,愿意听年轻人说话。
那些食古不化的,早就化成海底泥了。陈伯心道。
尔东道,来东京的晚上,我看到街头一个醉汉,拿着一卷钱打车,来来往往好几辆出租车都没停。后来我看到日元后才知道,那人手里至少拿着几十万日元。可那些出租车司机,就因为怕他吐在车里不拉他。
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我也听了不少,给人的感觉是,整个城市甚至整个国家都疯了。
最多半年?一年?我不好说也不敢说,也许下个月就会房倒屋塌,埋掉很多人。
陈伯良久无言,席间一时沉默,两个小东西感到气氛不对,也不敢闹了,在大人们的脸上看来看去。
尔东突然一笑,陈伯伯,我嫂子说你们买了门票,明天要去看我的比赛,要不,您早点休息?反正这几天大家都在一起,三天比赛打完我再好好陪您说话。
陈伯一拍大腿,哎呀,着了相了,让一个后生看笑话。
尔东忙站起身,陈伯伯,您可不敢这么说,我怕我哥嫂揍我。
陈伯一笑,好啦,都回去休息。对了明仔,告诉公司那一帮闲人,明天都停了手头的事情,都来看东东比赛,连看三天,给东东加油!
舅舅加油,佟闽疆突然振臂高呼,一家人都乐起来,陈熙媛忍笑道,闽疆声音小点啊,当心吵到别人。
尔东一把捞起外甥,头抵着他的小脑袋笑道,舅舅肯定会加油,咱们闽疆头一次看舅舅比赛,压力好大啊,我可不能输了。
…………
第一次出现在东京的中国拳击队,除了面对好奇和不明意义的审视,并没有得到对手的任何尊重和关注。
你明明就在那里,他明明微笑着鞠躬,但是你还是可以感觉到,人家拿你当空气。
一个随队翻译显然是不够的,只要对方想设置障碍,就有无数种让你不舒服的办法,比如说交通问题,第一天比赛,来接送的大巴车就晚了半个小时。
别人或许不清楚,金在石是很清楚日本人的德性的,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因为重视中国队而做的小动作,纯粹是轻视或者无视而已。
幸亏有几位留学生主动跑过来当志愿者,否则第一天就会有很多事情出纰漏。
从一落地接触山口俊雄,一个普通的日本翻译开始,队员们都体会到了日本人表面的谦恭礼貌和内里的不屑傲慢,心里的不满可想而知。
希望小伙子们争一口气吧,郑世恩道,打不出成绩,别说日本了,在哪里都一样被看不起。
金在石赞同的点点头道,尊重嘛,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比赛场馆在京都大学体育馆,可以容纳六千余人。
陈伯一家五口来到了嘈杂的现场,原本还有点担心两个小东西不适应,没想到哥俩比大人们还兴奋,一副人来疯的样子。
真没想到,足足有半个看台一千多留学生华侨来到了现场,看台上早早挂起了国旗和中国队加油字样的红色横幅,每个中国队员出场,看台上的中国观众就会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代表队全体都很振奋,没想到远在异国他乡,也能找到半个主场的感觉。
第一天比赛,赵俊杰三回合优势战胜蒙古国选手,取得开门红。走下拳台时,李维山拥抱了赵俊杰,看得出他很高兴,也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总算走出了北高丽之行的阴影。
观众们热烈鼓掌,欢声雷动。
轮到尔东出场,介绍选手时,佟闽疆高声呐喊,舅舅加油。清脆的童音引得大家都笑了,随即就是鼓励的掌声。
小家伙非常得意。
佟晓明和陈熙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两口子真没教过他这个,看样子闽疆对第一次见面的舅舅很是亲近和喜欢。
尔东首战,对阵泰国全国冠军选手差猜。
差猜的风格和北高丽拳手金尚勇有点像,注重进攻,擅长近战,体能很好,但是防守一般,尔东想不通他为什么晃来晃去的扭动,也不太做护头动作。比起金尚勇来,勇猛差不太多,但是战术单调,“拳商”不足。
尔东对付这样的拳手还是很有心得的,差猜很快陷入了苦战,哪怕他再扛打,只要攻不进来,说什么都没有用。
对手看着瘦高,出拳力量却极大,最可恶的是臂展超出自己太多,实在是够不着啊,可这是爹妈给的,没地方说理去。
差猜每一次的垫步抡摆,对手的预判都非常准确,还没等完成全部动作就会遭遇对手无情的迎击,打完以后对手居然也不追击,而是张开嘴露出血红的护齿朝他笑,像是一只捕猎得手的豹子。
差猜感觉自己就是那只猎物,豹子显然是不太饿,只是想在吃掉自己之前轻松的玩弄而已。
餐前游戏吗?
可恶的猫科动物啊!
再业余的观众,也能看出场上局面的一边倒,差猜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看台上的中国观众心情很轻松,有说有笑。
陈伯扭头问女婿,东东拳打的不错啊,我在香港看过打拳,那里不戴这个头盔,打的满脸血。
佟晓明解释,那是职业拳击,这边是业余拳击,不一样,一边是为钱为名为养家糊口拼命,一边是体育比赛要注意安全。
陈伯点头道,那东东他们赚不到钱的是吧?
佟晓明笑道,老爸,他们靠国家养着,为国家打拳,根本不考虑钱的事。
陈伯若有所思。
看台上的中国观众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站在观众席过道上的闽疆也又蹦又跳又喊。
舅舅赢了!
他居然看懂了。
第一回合直到进行到尾声,差猜都没有击中过对手一拳,对手似乎一直在等待他出拳,然后顺势迎击。从不主动贴身攻击。
差猜有些无奈,拉开距离,双臂放下来在拳台上轻轻跳动,他有些累了,想耗过第一回合最后的不到三十秒时间。
就在差猜垂下双臂摇头晃脑放松的一瞬间,尔东启动了。
两三米的距离,一记发力垫步右手摆拳,非常准确的重重地砸在了差猜的下颚上。
头盔直接打飞了。
差猜勉强的抬了抬手,随即仰面倒下……
尔东直接转身走向中立角。
裁判的读秒声中,差猜拼命的挣扎着,他努力的想站起来,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裁判数到七秒时,差猜撑着围栏绳艰难的爬了起来,但是下一秒,他双腿一软,再一次重重地倒在了台上。
比赛结束!
差猜吐掉护齿,躺在拳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想不明白,只放松了不到一秒钟而已,对手是怎样发现自己一瞬间的松懈的呢?
首战告捷,而且是干脆利落的击倒获胜,看台上的观众们兴奋不已,他们大声喊着尔东的名字,喊着中国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