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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夕阳有点刺眼,从布满了灰尘的窗帘与玻璃间的间隙斜斜地射进来,告示着夜晚即将来临。
老旧的网吧里依旧散发着那种阴暗发霉的气味,远远不是那一点点夕阳可以消除的;一台台发着光的显示屏前坐着各色各样的人,机箱运转轰响、键盘嗒嗒敲击,时不时从某处传来几声欢呼或者骂娘;不少的人也开始为晚餐做打算,准备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而一股浓郁的方便面味也就此缭绕不去。
路明非眼神疲惫,独自一人缩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虫族大军已经直接靠数量平推到了敌人基地,对手无可奈何打出“gg”,不禁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诗意——不过人家李太白先生的诗词可不是应该被用在这种寒酸破落的地方。
毕竟别人再怎么穷、再怎么不得志,好歹也是著名诗人一个,穷也穷的潇洒豪迈,充满了独特的浪漫主义幻想奇丽风格——而他路明非这种顶着鸟窝般的乱发和两个黑眼圈的**丝,就只配得上“破落”二字了,与那白衣飘飘、且歌且行的风骚完全够不着边。
用班主任语文老师独特的讽刺语言来说,要他去学李白,那也只会看到一个衣衫不洁、脚步浮虚、手里还拎着半瓶二锅头的“失”意社会青年。
可惜,哪怕是一次这样的讽刺的机会老师也没给过,堪称惨淡。
好不容易从惨痛回忆中自拔出来的路明非再次愕然发现,他甚至没有因为这场胜利产生哪怕是一点点胜利的喜悦或者什么别的产生。
要说有的话,也许也就只有无聊吧?
游戏什么的,一开始还可以作为他打发时间的一个好方法,可惜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用脚丫子操作也可以轻易把对手虐到哭爹喊娘——游戏的对抗性荡然无存,天天打几盘星际只是他长期养成的一个习惯而已。
哦,还有,和同学打一打教学赛什么的还有营养快线和网费全免,这可能才是他最上心的缘故。
心中再念及这些,他都忍不住要长叹一声“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泪下”——不过终究也只是挖了挖耳朵,退掉游戏。还不忘满足自己的恶趣味,随手在那个用来逗表弟的名为“夕阳的刻痕”的qq号上又更新了一个非主流个性签名,然后才将键盘一推、鼠标甩在了一边。
说起来,那个戴棒球帽女孩的头像依然是灰色的。
“老板!结账下机。”
胡子拉碴的中年老板本来正在看球,听到路明非的叫喊顿时怒目圆瞪,猛地一拍桌面,震得桌面上方便面的面汤都抖了三抖,险些溅出来。
“结什么帐啊小子!你可是已经超了一个小时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常客的份儿上额外延长了时间,你就等着玩到一半强行关机吧!快续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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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缓缓下沉,网吧老板的怒号并未影响到路明非的心情,毕竟只是因为看球赛被打扰了而不爽罢了,再说多一个小时的网也不过就几块钱。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摇晃着进了楼房,但没有敲家门,而是越过那里、径直走向通上楼顶的矮小的铁栅栏,随后熟门熟路地从上面一跃而过,又绕过几个弯儿,来到了那个嗡嗡作响的空调机旁边,正对着西下的阳光。这里有一个不算很大的小平台,靠着楼房的墙壁伸出来一截,只是位置偏僻,所以没有让那些无地不利用的大爷大妈们种上植物或养上鸡鸭。
这里从被他发现起、就已经成了他的专座。
路明非轻轻拍去地上的些许尘埃,接着一屁股就干脆地坐了下来,两条腿就那么不讲究地搭在平台边缘晃啊晃,平台之下便是六层高的房顶到马路。
残存的夕阳照抚在他脸上,一种难得的放松和安宁从心中升腾而起,这种感觉让他想起语文老师讲课时的那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暖。“荷尔德林在诗中说过:‘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的栖居在这片大地上。’海德格尔也对这句话做出过阐释……”
在这个难得的私人空间中,路明非头一次觉得自己也能够诗意地栖居一回,而不是三天两头地泡在网吧里对着屏幕发霉或者坐在马路牙子上朝着太阳发蔫。老师曾经也难得地说过一回:“像后排睡觉的那位同学,他虽然不怎么学习,但说不定以后也可以成为一个像海子一样的诗人。”
虽然说,他其实现在还不知道海子最后卧轨自杀了。
但是又该怎么做?
他不是一个有才能和天赋的人,也没有什么绝强绝厉的意志,更别提伟大的理想或者目标——也许让陈雯雯当他女朋友算一个?好吧,那应该也不算是他一个人的目标。
想着想着,路明非又不自觉地蔫了下去,聋拉着脑袋,垮着肩膀,温暖的夕阳与静谧的环境都挽救不了他。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马路上车水马龙、开始热闹起来,不远处的cbd区亮起鲜艳醒目的灯光,在那里,一群精英人士正在装潢高端的办公室里忙活着各项重要的事业和任务。冲天的光亮仿佛一道屏障,将灯光这边的老楼、青苔、积水,与那边的大厦、镜墙、声光隔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平凡人与精英人士的两个世界。
路明非遥望着那个世界,心中说不出地迷茫。他一直都很佩服那些cbd里面的白领,因为他们总是看起来衣着光鲜、双眼有神,永远都是行色匆匆但又那么自信非凡,他们有自己的目标,而不是像他路某人一样又是没事发呆乱晃。
就像现在一样。
“阿嚏……我去,这温度是怎么回事……”
一阵夜风刮过,寒冷刮散了他所有的感慨与诗意,来不及再多坐一会儿,路明非只是抱怨了几句、同时连忙转身返回,脸色便秘般难看——他忘了吃饭的时间,今天估计不仅只有剩菜冷饭、而且还会遭受婶婶魔音灌脑的洗礼。
可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阴影中,一个仿佛影子一般的人一直注视着他,偶尔才会摆弄一下兜帽、吐出一口气。而同时,在另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装着一个小型的监视器,一直对着坐在平台上的路明非,几个人也在监视器的另一端,一边观察着一边轻声讨论。
命运的齿轮,即将从今夜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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