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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贵知道杨秀清所说的这一仗指的便是奇袭长沙,他当然知道不能说自己来自后世,提前知道一些历史。索性顺水推舟,将此战定策都归功于手下诸将,通过童强胜利用当地天地会的关系网收集情报,奇袭石马铺、金盆岭,又用李以文的献策,让兵马扮成清军攻下城门,接下来才能攻克长沙。
听完萧云贵的讲述后,杨秀清眉头舒缓了些,靠着软椅说道:“你肯听从属下献计,的确大有长进,为兄放心不少。”跟着从矮几的书案之中,翻出一卷黄绸递过去,“这是封赏这次有功之臣的诏书,天王已经首肯,等到了长沙,为兄会亲自召见诸将宣旨,你回头安排一下吧。”
萧云贵接过黄绸打开看了,果然和自己上奏请封的差不多,跟随自己出战的兵将差不多都是官升三级,天地会的一众头目也都有封赏,萧云贵到不担心一下子会多出很多当官的来,因为现下他招募的新兵很多,两司马干着卒长活计的老兄弟很多,只是缺少天王、东王的正式封赏罢了,有了这个诏旨,手下兵将统带起兵马来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当下萧云贵起身拜谢,杨秀清厌烦的摆摆手道:“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只有我俩的时候,不必那么客套。”跟着又翻出一封书信递过去,缓缓说道:“这封信上说了你入长沙之后的所作所为,你自己看看吧。”
萧云贵心头一震,肚子里大骂起来,虽然他知道在自己的手下之内一定有不少天王和东王的探子,之前也想过清理掉这些人,但只是时机未到,所以一直隐忍。此刻真的被杨秀清的话证实,虽有这个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又惊又怒。
信上没有署名,字迹潦草,萧云贵所识繁体字又有限,半猜半读的看完信后,明白过来,信上所写的都是自己进城之后所做的事,比如善待百姓,禁止抢掠,还有让清军俘虏做苦工,让富商大户纳捐,照旧收钱粮,结交湘中名士左宗棠等人,关押清妖巡抚并未处斩等等事。信上所说之事都是他做过的,甚至还有他和曾水源同领军棍的事,总之是好的也有,坏的也有,只是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没有夹杂任何的评价,也算是中肯。
萧云贵看完信后,只觉得脊背凉嗖嗖的,好在信上没有他和林凤祥、李开芳密议之事,看来这个探子还不知道那么多,也不是林凤祥和李开芳两人。
杨秀清举起茶盏喝了口茶道:“长沙如此富庶,你进城后竟然不抄没大户富商,还照清妖旧例收税纳粮,就连旗人你都没杀一个,这件事上天王很恼火,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听了这话,萧云贵心头一松,杨秀清先给自己看信,然后又问自己所想,看得出杨秀清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当下答道:“小弟是想着咱们天国第一次取下清妖省城,如此重要之地,该如何施政,如何安民,如何充盈圣库,小弟不敢擅专,胡乱行事,怕乱了兄长的大事。所以便一切照旧,等到二兄和兄长到来之后,自会有决断。而且攻下长沙之后,四周有不少清妖窥视,意图反攻,小弟接连出队据战,兵力也有限,也顾不得城里那么许多事。”
杨秀清总算有些满意的微微颔首道:“嗯,你这么做很好,长沙府的确要紧,取下长沙之后,求一个稳字,乃是上策。天王那边我自会去替你分说,你就不必担心了。”
萧云贵谢了一声,也不知道杨秀清到底会如何去分说,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杨秀清又道:“那左宗棠是什么人?他有什么本事?能得你如此礼遇?”
萧云贵答道:“此人乃是湘中名士,学问很大,又熟悉湘中情势,所以小弟想接纳为己用,有他的指点想必能让我天国在湘湖创出一片天地来。”
杨秀清皱眉道:“这些读书人不是很看不起我们的教义么?”
萧云贵嗯了一声答道:“起初是这样的,但连日来他目睹清妖为害乡间,而我天国兵将善待百姓,才有改观,他也是屡试不第,对清妖也有愤恨,所以才会想着投效天国,闯一番事业。”
杨秀清哦了一声道:“你觉着合适就用好了,你手下识文断字的人也少,就先让他在你手下做个薄书吧,好歹能帮衬你一二。只是这种人你一定要钉牢了,若是他有什么贰心,提早解决,读书人骨头软,最怕他们两面三刀。”
萧云贵应了一声道:“兄长提点的是,小弟省得。”
“那些旗人又是怎么回事?那些大户富商杀起来会动摇城内根本,你暂时不动他们,我明白这个道理。可那些旗人呢?你也一个没杀,是怎么回事?”杨秀清似乎对旗人之事有些不满,语气有些重了起来。
萧云贵略略欠身道:“此事小弟是这般想的,从前满人入关之后,杀了不少敢于反抗的汉人义士,一直奴役我汉人,如今我们起兵驱逐胡奴,何不反过来,也一般杀了那些敢于反抗的旗人,对于那些恭顺奴媚的旗人,我们可以将他们编入苦役,一样的役使他们,一刀全都杀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杨秀清长出了口气道:“原来你是这般想的,只可惜天王那边定然不会准许,而且将旗人编成苦役,还需要耗费兵力监押,浪费粮食供养,以我天国现下人物之力也做不到,回头还是尽数剿除干净好了。”
萧云贵心中一紧,杨秀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判处城内上万旗人的生死,似乎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事。但城中这些旗人和汉人杂居已久,很多人都是打断皮肉连着筋,一下子都杀了,也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心寒。想到这里,萧云贵忍不住道:“兄长,这……”
话还没出口,杨秀清摆手打断道:“此事不必再多说,你没杀一个旗人,天王已经很是恼怒了,现下天王来了,你不能还做好人,咱们是杀官造反、驱逐胡奴,就该做足了,一个不留的全杀了,你不敢杀么?”
萧云贵摇摇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只得编了个话道:“小弟军中有很多湘人,都是当地的子弟,那些旗人久居长沙,都是乡里乡亲的,只怕新军们下不了手。”
杨秀清哼了一声道:“那正好,就让这些新军去动手,一来练练胆色,二来也好断了他们回头的念想!”
萧云贵身子微微颤抖,这样做会大失人心,但在杨秀清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他只得躬身领命。
杨秀清见他服软,轻叹一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能投效我太平的人多是穷苦之人,和旗人大户多有仇怨,不会动摇军心的,这事必须由你去做,否则天王那边可交代不过去。”
杨秀清老是拿天王来压自己,萧云贵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天王洪秀全的意思还是他杨秀清的意思,口中只得先答应下来。
杨秀清又道:“至于那些城中的富商大户,进城后要严加查实,从前若是做过清妖官吏或是和清妖结交深厚的,一律抄家没财,所得全部充入圣库,也不必和他们客气。”
萧云贵一听头一下子又大了起来,照杨秀清这个分判办法,城中又会剩下几个落网之鱼?但凡是富商大户人家,哪一个不是和清妖有些关系的?这么一干,岂不是将城中富商大户一扫而空?这么做和杀鸡取卵有何分别?况且自己答应过那些人,只要按时纳捐、交税,太平军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想到这里萧云贵急忙说道:“兄长,城中大户富商此时多有纳捐、交税,对天国并未有不敬之处,全都抄没家财,今后咱们向谁收税去?”
杨秀清皱眉道:“把他们的家财抄没之后,田产分给天国百姓,让百姓交税。那些富商大户都是为富不仁,我们当初举兵,不就是为了均平富、有田同耕吗?怎么这会儿你又手软了?朝贵,我怎么觉着你和从前不大一样?做事瞻前顾后的,都不似从前坚定了。”
萧云贵心中一突,一颗心狂跳不已,可别让杨秀清看出来自己这个萧朝贵是个西贝货,当下急忙说道:“是这样的,小弟入城之后,让那些大户富商纳捐钱粮,他们也捐了不少,还捐纳了不少棉衣、号衣,而且还重开市铺,繁荣长沙市面,稳定了城内实货供需,所以小弟想着他们对天国也算有功,便答应他们不为难他们。小弟不敢应承,是怕被人说小弟出尔反尔,不守信义。”
杨秀清面孔一板斥道:“你糊涂!怎能如此许诺?那些人都是为富不仁之人,若非欺压百姓,如何能聚拢如此众多家财?所得家财皆是不义之财,他们纳捐之数不过是九牛一毛,对我天国有何功劳可言?除非他们能像韦正、石达开那样,散尽家财,充入圣库,投身天国,那样才算是有功劳!要让他们散尽家财,你说他们肯吗?!”
萧云贵默然无语,看来杨秀清对圣库极为钟情,定要将这个圣库制度强加在长沙城内,把城内财物全都充入圣库才会甘心的。
杨秀清烦躁的摆摆手道:“我也不让你为难,入城后本王亲自办理这事,你不用管,要是有富商大户找你求情,你可不能再手软了!”
萧云贵忍下一口气,虽觉得有些对不起朱昌琳他们,但也是没有办法,除非自己现下就和杨秀清翻脸,才有可能救朱昌琳他们,但现下自己根本没有翻脸的实力,而且内心里来说,为了朱昌琳那些人和杨秀清翻脸,似乎也还达不到那个程度。除了心里大骂杨秀清短视之外,萧云贵一时间竟然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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