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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暴雨要来了，塞巴斯长官。”
两个小时前，昆延在中心医院花园路的尽头对外交官说。
“喔。”
“您做好防范准备。”
上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
两个小时后，现在——
“杰森，迅速将澜小姐和她的朋友接回来。”
塞巴斯的通电来晚了。
“长官......”
“塞巴斯长官！”澜双手撑着椅背，努力让自己凑近通讯设备。“他们带走了安娜，红衣带走了他！”
电话另一头是一阵沉默。
“长官，我们现在正在回去。”杰森说。
“长官！您能听见么？”
“冷静，澜小姐。他们有说把你的朋友带到哪里么？”
“就近的避难所，没有详细地址。”
“没有详细地址？”
“没错长官，他们强行把他带走了，我们拦不住。”
“......”
“长官？长官，您能把他带回来么？”
“杰森，带着澜小姐回办公室，澜小姐，我们见面再说。”
外交官挂掉了电话，他面朝市政大厅外的阿比尤落，陷入了深思，他的心情像这天气一般，郁郁而不安。暴雨还未到来，天空中的闷雷一阵阵响起，宛如战前的军鼓，所有躲起来的公民都在等待一声嘶吼打破这片缄默。
澜在悬浮车上坐立不安，杰森加足了马力向市政楼开去，但还是堵在了半路上。
她打开手环，将这个区的平面图展开，开始寻找红衣口中的就近庇护所，一番搜索下来，只发现了一小部分尚未竣工的地下城，适合当做临时的避难所，它的面积只有五千平，但一路上澜看到的市中心边缘的D级，粗略算去也有几万之众，除非红衣对所有D级的疏散速度都和刚刚一样，不然这些人只能死活挤在那里面......等等......暴雨？
一场降雨量极高的暴雨？
澜在心里算了一下，如果真如新闻所说，那么它将超过24小时300毫米以上，难道它能到达600？700？
她看向窗外，发现大街上已经空空荡荡，而在不远处的建筑群那里，还依稀有着许多人影。澜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因为提前通报的速度，红衣疏散计划的执行等等，都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开始了，每个建筑都有自己的疏散通道，哪怕是事发突然，只有20几分钟的时间，以帝国一贯的控制手段所有D级应该也跟公民一样早就没了影。
其他区的疏散有在进行么？除了这条拥堵的枢纽，其余公民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完成疏散了？
假设暴雨达到了24小时700毫米这一可怕的数字，洪流，下水道堵塞等数不胜数的危机......阿比尤落的地下管道密如蛛网，理论上它有能力承受这次降雨。
但万一它出错了呢？这是人无法预料到的，那么阿比尤落的街道可能在2个小时内就被雨水淹没，楼宇高层里的人会是安全的，地下室......
不对，面临特大暴雨，是什么样的疏散计划能包括地下庇护所？还是一个尚未完工，很多细节都存在安全隐患的地方？他们难道不考虑空气问题和管道漏水的可能吗？除非他们敢保证这场大雨会在2个小时内褪去，才鲁莽决定要将D级带到地下城。
还有，主脑怎么可能没有预算出这一危机？
这整件事情从收音机响起的那一刻，就让人觉得非常不对劲。
澜像在经历一阵风暴，此刻她在风暴中央，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安娜......
正当澜想要打开时讯环联系他的时候，鲁迪的消息就在群里响起来了。
“要命！你们现在怎么样？（担忧的表情）。”
“鲁迪，安娜被人带走了！”
“什么？”
“红衣，他们把安娜带去庇护所了（愤怒的表情）。”
“那不是挺安全的嘛你急什么呀！”
“鲁迪，这件事情不对。”
澜把市区的布局图发到了群里，用红点表明了地下城的位置。
“你好好看看，这真的像一个庇护所吗？”
“现在市中心有多少D级？”
“怎么说也有1万以上！（红色感叹号）。”
“该死的你能联系到他么？”
“不能。”
澜楞了一下，随即快速打出如下的话：
“鲁迪，你的舅舅有权利接触主脑，难道主脑没有提前通报么？”
鲁迪的头像下不断显示出正在输入......
澜紧接着又问：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见鬼！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就去问，我让你照顾好他的！”
“那个地下城不能当做庇护所！”
澜关掉信息界面，催促杰森加快速度，接着她调出安娜的头像，拨通了电话。
十几秒过去了，没有人接。
六点十分。
天空中仍是乌云密布，雷声轰鸣，但不见雨滴落下，澜探出头去仰视天空，她确定几秒内天空中央出现了一个类似球形闪电的东西，很快又被黑压压的云朵笼罩了。
2
“杰森，澜抵达后，你掉头去中心医院，将车停好，步行出街。”
一条短信出现在杰森的手环上，他们刚刚离开拥堵路段。
希瑟急急忙忙地推开外交官办公室的门。
“长官，查出来了。”
塞巴斯打开手环，屏幕上出现了广场地下城的管道路线，有一处被标上了黄色，顺着它能一直通到废水处理池，那里会有连接着街面的工人梯。
外交官移步窗边，五名卫兵正持枪守在市政楼下，只许进，不许出。
“长官，该怎么办？”秘书此刻像是丢了魂。
“我需要你冷静，希瑟。”
塞巴斯夹出一支老牌香烟，烟把是褐色的，他将它凑近鼻子，轻轻地嗅着。
“有一件事，你能办么？”
“任何事情，长官。”
他示意希瑟凑到身边。
“我在大厅前台的第二个柜子里，留了一个手环，上面有一条提前录入好的信息，我需要你把它发出去。”
“接收人是谁？”
“我。”
希瑟愣住了。
“暴雨要来了。”塞巴斯轻叹一声。“发完之后，迅速销毁。你比谁都了解市政楼的结构，你知道该怎么避开不必要的目光。”
他用烟指了指墙上的油画，那是曾经的市政楼留念，楼下环形喷泉那时的雕像还是个天使，现在被换成老鹰了，它面朝市政楼，身姿英武，长喙正好朝着塞巴斯办公室的窗户仰起，锋利的鹰爪下有一处空隙：
“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希瑟明白了，她表情担忧地看着外交官：
“但长官您一个人......”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塞巴斯盯着窗外，他的车刚刚落地，澜打开门就朝着市政楼跑来。
后者鞠躬告辞，就赶往大厅。
五分钟过去了，秘书领着澜来到了外交官的办公室，后者因匆忙而面色泛红，几根发丝在脸庞周围摆动。
“长官......”澜喘着粗气。
外交官点点头，嘴唇紧闭，希瑟退出了办公室。
“你现在联系不到他。”外交官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给他的那个时讯环，现在已经没法发出信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直觉告诉了你什么？”他淡淡地问。
这一句话像一声闪电，把摸不到头绪的澜惊醒了，直觉......
“他会和很多D级被困在那里，直到暴雨停止......”澜无法把心中所想托盘而出，她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只有这些么？”
“这不可能......”
“告诉我你的直觉。”塞巴斯继续问。
澜闭眼定神，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面对心中所想：
“暴雨是个幌子，安娜和他们被带走，另有目的，这是个被策划好的事件。”话音刚落，她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柯林齐默曼临死前的吼声。
塞巴斯看着面前的姑娘，用肯定的神态回应了她。外交官此刻不会再逼问下去，因为当那个词不被说出口时，面前的澜就仍能坚守冷静，他需要她冷静。
“琼斯，你本不应该淌入这条河流。”他说。“但现在，你的朋友深陷其中，你要把他拉出来，我会帮你。”
他走到澜的身前，伸出手。
“你能相信我么？”
澜目视着面前肤色古铜，双眼像海的男人，她决定了自己对他的感受。
“我相信您。”澜握住了外交官的手。
“从现在起，不要慌张，更不要说些什么，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他朝着办公桌后走去，路过墙面上的油画时他伸出手把它朝左歪斜了一点，进而语气凝重的最后说道。
“现在，我们要一起等一个人。”
杰森大步走在中心医院外的街道上，雨水迟迟没有降落，天气部门的准点预警让人觉得像个笑话。他最后看了眼手环上最新的信息和一段话，心里默默记住了上面的线路，然后将手环褪去，扔到一旁的草丛中，当他步入正街时，小行星人扎眼的身材很快吸引来一队卫兵，他们粗鲁地将杰森押送上车，向着地下城开去。
警车内，他紧闭双眼，浮现的画面是一条地下通道和一扇生了锈的铁门，他手指在悄悄点着，像是在键盘上输入什么。
3
“约沙法......”昆延靠在悬浮车内，手中夹着雪茄，此刻他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的乌云。“这个老东西就没让人省心过一次。”
“上尉，时间还早，你应该关注疏散完成了么。”后座传来车臣的声音，他手中拿着一个平板，正监视着熙攘走向地下城的D级群众。
“卫兵。”上尉激活耳麦。“外交官有没有动静。”
“长官，他本人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接来一个人。”
车臣抬起头，和刚回眸的军官面面相觑。
“什么人？”上尉似乎在和车臣心灵交流，他一边询问卫兵，一边用仿佛是求问的眼神看着宣传部长。
“澜·琼斯。”
“她不是应该在中心医院么？”车臣插话道，他避开了上尉的眼神，继续若无其事地看向平板。
“这我们也不清楚，她和一个朋友出游后，就自己回来了。”
“那司机去哪儿了？”上尉抓紧问。
“司机......司机他走了。”
“走了？！谁让他走的？！”
“长官......他放下澜·琼斯后，我们还没来的急放他进来，他就又开走了......”
听到这话时，车臣才认真起来，看向车外阴郁的楼宇。
“一帮猪头！”上尉大骂。“那你们还等什么？把他找回来啊！我说过，市政楼内在职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不用了。”车臣说。“他已经在去地下城的路上了。”
上尉一脸疑惑。
车臣举起手中的平板，上面有两个画面，一个是外交官停在中心医院的车，另一个是关押着杰森的警车。
“这个塞巴斯又在玩什么把戏......”
“派人监视这个司机，到了地下城后，把他和其他人隔开。”车臣命令到，他关掉手中的平板，眼看就要到纪念广场了，皇帝的巨型雕塑映入眼帘，在乌云密布的阿比尤落下，他的脸庞仿佛战时般暴虐又沉郁。
在高耸入云的磁力柱顶端，已经停好了一架返回星盘的飞船。
“也要谢谢约沙法了，不然我该赶不上了。”车臣说。
“哦，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留下呢，你不想看看他的表情吗？”上尉笑道。
车臣将平板放到一旁，随后整理了一下外套，全程没有正视上尉。
“上尉，你的想法不够格，说不好听的，有些低级。皇帝最近心绪紊乱，急于行事，这才批了你的方案，动用了月轮的约沙法，可真是破例了。”
“你什么意思？”上尉对侄子的一番话心生厌恶。
“别生气，上尉。只是对于我而言，履历上我不想加这一笔，所以，我要先办自己的事情。”
“你知道么，宣传部长。”上尉故意压着嗓子说出宣传部长这四个字。“你很久都没有叫我舅舅了。”
车臣对视了舅舅，眼里充满陌生，他自己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不再念这些亲情了。
“再会，上尉，皇帝保佑你的成功。”
最后，他推开门，临下车前语气微妙地补充道：
“一点儿浅见，上尉您还不是外交官的对手，但船已经开走了，不能回头了，以个人名义，我祝您好运。”
宣传部长留下面色僵硬的上尉，和随从一起走近磁力柱底部，进入内部电梯，几分钟后，一架飞船闪着银蓝的光芒消失在乌云中。
上尉调整了状态，目光愤愤地看向旁边目击了一切的卫兵。
“走。”
“遵命长官。”他慌忙地启动了悬浮车。
天空中传来一声最为洪亮的雷声，它活像是将天幕这块儿布撕开了，那个悬浮在乌云背后的巨大圆形装置开始转动，底盘的光芒都是阵阵雷光，很快，它开启了实时影像，捕获了周遭的环境，进入隐身状态。
上尉再次点燃刚刚熄灭的雪茄，目光凝视着市政楼方向。
安娜被一众D级拥挤地簇拥在了中间，在前往地下城的坡路上抬头看向天空。
希瑟将手环敲开后塞在了鹰抓下，全程没有人注意到。
杰森心里默念着路线和那段话，当红衣将他推入人群中时，他看到几名站在高处的卫兵正注视着自己。
澜双手绞在一起，时不时查看时讯环，时不时看向窗外。
外交官仍在嗅着手中的香烟，他的思绪偶尔放在那副风景油画上，还差一步。
又是一声轰雷......
暴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