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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群没出息的脓包相比,心高气傲、心狠手辣的琉璃靈虽说冷癖,却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郎。
琉璃靈生得妖孽,修余八而尺,酷爱玄色华袍;两瓣薄唇,一双不爱笑的桃花眼。这双桃花眼惟有见着见着师父时,才有脉脉含笑的春情;见着碧穹虽不笑,偶尔也会关切两句,赠两坛亲酿的美酒;但见着我和墨凉,便如一块极地寒冰,眼皮抬也不抬,从鼻孔里嗤上一声;若是换作其他人,却是视若无睹,连嗤一声都不屑了。
他傲世嫉俗,自然是丈着睥睨天下的本事。暗器和剑术炼得登峰造极,出神入化。
数百年来,投奔蓬莱的高手找到接引使者,上了摆渡船,都会和蓬莱交换自己的条件。譬如我那满脸毒疮的乐理夫子无名,想寻一清雅之地安度余生,寻一有缘人传承绝学;我那风流成性的媚术夫子,想日日纸醉金迷,红帐销魂。
这琉璃靈,上了摆渡船,只是红绸黑字拉了条横幅,旗帜鲜明的表明——我为慕影沙。
师父惜才,赐了他合欢殿,又不愿为他遣散水云仙宫,故觉得十分对他不起,特许他自由之身,可在蓬莱来去自如。
传闻他初来蓬莱时,十分抵触师父这般安排,屡下狠手将水云仙宫里的美男子举宫屠了。
师父一次次重置水云仙宫后,终于忍无可忍,给了他三个选择。要么离开,余生都不要再踏进蓬莱半步;要么断了其他心思,一心一意做我们师兄妹三人的夫子;要么,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这般睥睨天下的枭雄,蹦哒了几年,不知如何竟想通了,慢慢安定下来,接受了这个屈辱而卑贱的身份,日日在合欢殿煮茶烹饭,饮酒赋诗,一待便是二十多载。
琉璃靈对师父的赤诚,饶是西海岸的礁石都能动容。
可惜师父早被至亲至爱伤透了心,最不屑一顾的便是真心。
墨凉同师父决战那日,我未见琉璃靈身影,以为他死在了师父前面,没想到他不仅活着,还可能为师父报仇来了。
陆荆见我神色有异,问道:“你认识他?”
“一个男人长得如此妖孽,可叫世上的女子怎么活!”我摇头惊叹。
陆荆收起画像,对叠几次,托我顺便交给白逸尘,提醒他要格外小心这人和鬼门,又正色道:“云宿,我在山门外给你备了一匹快马,你此番下山,一定要多加小心。剑城之行,若是可以,你最好和逸尘同去,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我不接话,辞谢他,下了菊山。果然在山门前看见一匹膘肥体健的白马,跃上马背凌风而去。
我在悦来客栈门前下马,问过来牵马的伙计,这两天在客栈落脚的白衣公子是否还在。
“可是那位俊美无双,成日里烂醉如泥的年轻剑客?”伙计问着,见我点头,又道:“那可不巧了,他出去不久,出门前将这几日的帐结了,醉醺醺拎着一坛酒,骑一匹枣红马沿官道往西去了。”
“多久了?”我跃上马背,扔了一锭银子给他。
“一刻钟罢。”伙计脸上笑出了一朵雏菊。“他骑的不快,姑娘加急去追——”
不等他说完,我夹紧马腹,策马扬尘而去。
追了不足十里地,遥遥便见一匹高大的枣红马驼着一个白色身影咯咯哒哒在路上慢行。背上男子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提着酒坛,不时仰头往口中猛灌一口。
我随行几里,终于鼓足勇气追了上去。还差几步远,便见他手中的酒坛疾疾迎面飞来。
我稳稳接住,见他头也不回,含糊不清道:“无计奈情何,且醉金杯酒。阁下跟了我这么久,可是看上了我这坛好酒?”
我一言不发,心口若有一把钝刀乱砍,沉闷而疼痛。
“拿了我的酒又不喝,又是什么道理?”他歪着头迷梦着眼转过身来,,看清是我,慢慢笑了:“阿宿,你日日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可是要改变了注意,要跟我回剑城?”
他说着,身影一动,飞身落到我的马背上,两只手臂从腰间伸进来钳住我。头耷拉在我肩上,呼吸之间,酒气逼人。“阿宿,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你走,离我离得远远的。”
我勒紧缰绳,让白马停下。
他又抱紧我,有些委屈的哭了。“阿宿,你好狠的心!”
我怕自己心软,转过身假意安抚他,趁他不妨在他颈上一记手刀,待他软绵绵睡去,想拿了药便走。又见他醉的实在厉害,顾忌陆荆的话,怕将他丢在荒郊野外不安全,调转马头回了悦来客栈,要了间客房搀他去榻上躺着。
趁他熟睡,我轻手轻脚从他怀中摸出送他的的瓷瓶,开塞看了看,整整大半瓶乾清坤明果然一颗不少。我掏出一个白玉瓶,往里倒了一半,小心翼翼将另一半塞进他怀里,轻轻缓了一口气。
一声讥笑从头顶传来,我僵住,打了个激灵,参悟后撒腿便跑。
一双强劲的手臂已然将我勾了回去。
我躲避着他冰冷而不屑的眼,咧开嘴,皮笑肉不笑的笑笑,道:“白公子,你醒了?!”
“被你这般上下其手都不醒,你当我这剑圣传人是当着玩的?”他冷漠的神色里藏不住嘲讽。
我尬然一笑,捏紧白玉瓶,想从他的扦锢中挣脱,奈何他手臂间力道太大。
“送人的东西又要偷走,云姑娘这事做的忒不厚道。”他悠悠说着,将我微薄的颜面削得片甲不留。
我低头绕弄着一缕云鬓,硬着头皮道:“反正你也不用,不如借我,待我有机缘炼出更好的药,定然还你。”
他双眼冰冷而绝情,却燃烧着情欲,一把将我拽进怀里,抬起我的下巴,轻蔑道:“云宿,你不是一向奉行情债肉偿?既然要拿我的药,少不得又欠我人情,不如陪我一次,我将整瓶都送你。”
我深觉屈辱,咬紧了下唇。浑然不觉间,口中一片腥甜。
他眼中的嘲讽更浓了些,不屑的松开手,冰冷道:“算了,世上女子千千万万,想做我剑城少夫人的能围着剑城绕上三圈。你既不是心甘情愿,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我丢盔弃甲,狼狈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