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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起他的下巴,莞尔一笑。“公子若觉得亏情,大不了云宿再以身相许。以后便两不相欠。”
说着,轻薄的解开本就宽松的衣衫,露出白腻光滑的肩膀,和藕荷色的亵衣。趁他呆若木鸡的功夫,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双眼迷离极尽挑逗。
他俊脸一红,一把拉开我的胳膊,霍的站起来背过身去,怒道:“阿宿,你当自己是什么,又当我是什么!”
我格格一笑,鹂声婉转:“白公子,难道你从未听说,蓬莱女子狐媚风骚,个个只会以色事人?公子要我以情相付,可眼下只有这身子云宿还勉强做的了主。公子若不嫌弃,今日便歇在这里,让我好生侍奉侍奉。”
他气急败坏,夺路而逃。
我目送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笑得两腮僵硬险些喘不上气来。
生而不同道,何必结伴行。来世若有缘,死生不负卿。
打发了白逸尘,我周身困倦乏力,本想再小寐半日,但辗转不安,起身转了两个院子来到陆府君子苑的湖心亭。
已是暮秋时节,再好的景致都有些颓败之气,莲叶倾颓,骄阳无力,凉风卷叶,就连湖里游来游去的各色锦鲤,都游的十分漫不经心。
我渐觉清醒,索性伏着亭栏假寐,好好琢磨了一番报仇之事。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赤裸裸明晃晃自送人头这事,断断是不可再取的,更何况我眼下还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报仇之事,只能长久打算,巧计智取。
恢复了记忆,再去想一些事情,眉目都明晰了许多。
王四陈皮等人以及陈大娘之死,其实并非意外,也并非中毒,而是中了翻江倒海针。
此种针法是师父独创,未曾授人。她固有头痛之症,每年中秋时节便会发作。发作时青筋暴凸,头痛欲裂,心智极易失控,变得格外暴厉残虐。
师父大抵也是由此受了启发,创出这软针摧脑杀人于无形的招数。
翻江倒海选针细小柔韧,针尖锋锐,针身打满了更细的倒刺,做工十分精巧。用法也极为残忍,能神不知鬼不觉打入活人耳孔,在其脑中拽浆拖髓极速旋转直至其脑髓血浆全然搅和在一起。
脑为髓之海,亦为元神之府。髓既毁,元神覆灭,人便亡矣。
所以死者既无中毒之象亦无外显伤痕,但七窍流血表情痛苦死相相当狰狞。
师父性戾,然十分注重形象体面,杀人上刑之事极少亲自动手。所以翻江倒海这招,哪怕是亲传弟子,统共也只见她用过一次。
当年墨凉从陆上捉回来一个叛了银城的探子,正值师父陈疾发作无法自控,暴怒之下抛出翻江倒海结果了她。
彼时在场的除了师父,便只有我师兄妹三人。碧穹胆大勤恳,好奇心又强,悄悄带我们尾随女侍去荆桃林埋尸,待其走后一剑连骨带肉削掉尸身半个头颅,我们这才见了翻江倒海针真容,也真正见识了翻江倒海的厉害。
师父已死,蓬莱已灭,若王四陈皮陈大娘等人若当真死于翻江倒海,凶手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为了考证自己是否断错,我风尘仆仆跑了趟义庄,搬出陆荆的名号,忍着恶臭软硬兼施,说服仵作找了把利刃将陈皮开颅。
看着那煳成一团腥臭黏糊的僵红脑浆,成日里看惯腐尸肠肚的仵作大哥“哇”的一声,当场吐的昏天暗地稀里哗啦。
我则眼尖的在上面发现了露出的半根尖锐,用镊子挑出冲掉血迹,果然是一根铸满倒刺的银色软针。
十之八九,暗背处一边害我一边救我的不是墨凉便是碧穹。当日我跑出冥月洞后遭人暗算,恰恰也是在墨凉的地盘上。前几日,纵我顶着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溧水河畔初次相见两人就满口认定我即云宿。
可笑这两人竟然一黑一白一唱一和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也是,能在师父眼皮子底下滴水不漏阳奉阴违这么多年,唱戏的本事早就锤炼得炉火纯青。
只是不知二人此次又在密谋什么大事。
墨凉,且等着罢,待我找出真相公诸于众之日,便是你们机关算尽身败名裂之时。
回去的路上经过明烛画舫,我说道在附近馄饨摊要了一碗新鲜的羊肉馄饨,思之再三决计以后便长住画舫。
入舫时守卫的何七朱染道明烛姑娘依旧未归,我点点头,上了阁楼直奔明烛香闺,盯着墙壁上的美人卧雪图看了又看,轻轻抚摸着画中女子,喃喃一句师父,不知不觉间泪眼婆娑。
画中江心亭白玉榻上冰肌玉骨的绿发女子,正是师父。当年鬼门四璧同闯江湖时,应邀替无极山庄邬承岐医病,得闲同游澞江,遇大雪,随性在江心亭把酒言欢,共赏雪景,十分尽兴。
师父常年用毒,体质畏热喜寒,又钟爱银色苍茫天地一色的江景,便倚江心亭白玉榻上观了半日的雪景,而墨无殇,静静坐在在岸上银装素裹的古松下替她绘了半日的美人图。
丹青一出,名噪一时,引无数丹青圣手争相效仿。常有名门贵女重金购来展于香闺以示风雅。
幼时顽劣,曾趁师父外出,墨凉碧穹在海边玩耍,翻箱倒柜在师父床头的暗格里翻出过真迹。画中有诗雅韵翩然,雪景佳人破画欲来,落款处龙翔凤翥题着一颗“殇”字。
当日我得了这画,甚是稀罕,不顾几个女婢哭哭啼啼阻拦求饶,一口气抱着跑到了紫竹林破茅屋,让独臂疮脸的无名一同欣赏。
他颤巍巍拿着画,几度哽咽给我讲了这一段典故。
师父回来得知勃然大怒,罚我跪了三日禁闭,狠狠打了碧穹一通玉鞭,彻底清理了那一拨女婢。
回忆多了,人便总是絮絮叨叨,不甚利落。
明烛闺室里有师父这画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明烛本人。本名夕颜,是我十分相熟的一位故人——师父的贴身女婢。
她究竟缘何从蓬莱一役中幸存又来到运城?缘何成了运城花魁又和陆荆过从甚密?又缘何突然之间音信全无?恐怕相较这些,我更想知道她如今口中的主子究竟是谁,意欲何为,是敌是友。
陆荆?
墨凉?
那夜使出七彩绝寰瘴的蒙面黑衣人?
或是从蓬莱一役中幸存下来的其他人?
我替自己开了副药,差人上街买回,盈盈药香中泡了药浴,在无数猜想中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