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绵绵花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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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大概行驶了三刻钟,宣霁的马蹄声停下,述安也拉住了马车。

    姜斋在澹灵的搀扶下下马,一抬头一块黑底金漆、写着龙飞凤舞大字的牌匾,一种绝对的凌驾与超脱,仿佛所有人都是牌匾下的蝼蚁,看着世间丑恶百态。

    “万古长夜”,这道门仿佛都是为这块牌匾特地修建的。

    立马有候在门口的、做仆役打扮的人上前,拉马赶车。

    宣霁今日穿了玄青色绣竹纹的锦缎长袍,腰系黑缎云纹腰带,挂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白泽玉佩,长身玉立,清华高贵。

    姜斋一步,步步生莲,可见被家里教养得极好,慧心兰质、钟灵毓秀。

    “进去里面,你只需辨别那种阿芙蓉能用便可,其余一概不要多言。”一阵寒风吹来,吹动了宣霁的的衣袍,他的声音也被吹得很远。

    “我知,还望大哥安心,”姜斋脸隐在帷帽里,只有声音清冷的如皎皎月色。

    姜斋神色隐在白纱里,眼睛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一踏进大堂,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诺大的大堂暗暗分成了几部分。

    唱曲跳舞的,异族美人摇曳生姿,呼吸之间仿佛就要摄人心魂,椅子摆放向东;一个拍卖的台子,一颗鸽子蛋大的东珠,温润的光芒在红绸上,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珍品会被敲下定锤,椅子摆放向西。

    面朝门口,放着十余张长桌子,没有特别摆放椅子,骨牌、骰子……,有玩头的、输赢大的玩法这都俱齐了,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

    大嗓门吼的,扯着嗓子尖叫或输或赢,放声大哭欣喜拍到救命的药材,令人作呕的淫笑、调戏舞女的声音。在这里,也是一幅人生百态图,更真实也更虚伪、淋漓尽致。

    宣霁没有停留直接往二楼走去,姜斋抬步跟上。

    在这里,你想去哪都可以,没人会拦你,只要你付得起钱。

    宣霁直接推门进了第三个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三面墙,只密密麻麻却有序地放着数不清的巴掌大小的小抽屉,上面如药房一般写着字。

    “你看看,需要那些药,拿出来便可。”宣霁背着手站在小药柜前,拉开抽屉,取出里面存放的一味药。

    述安在背后掩上门,和澹灵站在门口。

    姜斋一眼打量过去,发现这里的药材真的不少,拉开小抽屉,都放着一味药,只有一份。

    “这些是?”姜斋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何意。

    “你瞧着军营里还缺些什么药,或者你的药方里急需的,”宣霁又抽开一个小抽屉,拿出里面存放的药材,“选好就将里面的药材拿出来,会有人送到我们停脚地方。”

    “有定量吗?”姜斋已经抽出一个抽屉拿出里面的药了。

    “有,但可以去和这里负责的人调配。”宣霁转身,衣角如刀子般锋利,又如水般流动。

    姜斋点点头,室内便只有抽屉推出的“刺啦”声。

    姜斋踮脚去够上面的抽屉,却总是差一点,迟迟够不着,姜斋在室内已经取下帷帽,小脸上浮现些恼羞成怒,尤其是感受到宣霁看向这边的眼神。

    感觉到宣霁含笑的眼神,姜斋看着一旁梯子,正想去移动。

    “看到阿芙蓉了吗?”宣霁已经走到姜斋身旁,抬手拉开那处抽屉,拿出里面存放的药材。

    许是宣霁靠的太近,姜斋又闻到那股她很喜欢的气味,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更朦胧了。

    鼻尖有些痒,姜斋摸了摸鼻头。

    姜斋摇摇头,“是天南星,它在……,不多见。”

    “应该在另外一个房间,”宣霁又扫视一遍,心里有了个大概。

    “会不会没有,毕竟这东西……”姜斋将天南星细细端详打量,上品,药性不会差,放进黑木托盘里。

    姜斋还没说完,便被宣霁淡淡的笑声打断了。

    宣霁一笑,深邃的眼眸注了些许笑意进去,冲散了些锐利冷硬,如东珠在暗室的明亮温和,隐隐可见人间春色。

    门外的述安和澹灵听到自家主子的笑声,述安还好,震惊讶异在眼神久久没有散去,澹灵直接身子狠狠一颤,像活久见一样看着述安。

    姜斋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笑话自己。

    “我的意思也许没有放在明面上。”

    “这巴乌城将什么遮掩过?这里本身便对世间的一切罪恶给予纵容,又怎会没有一株食人花。”宣霁拿起托盘,看了一眼上面摆放的药材。

    “还有吗?”宣霁掩了笑,向姜斋示意。

    姜斋从墙头走到墙尾,又仔细看了“三面墙”,摇摇头,走时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舍不得。

    半个时辰后,宣霁和姜斋出来,宣霁手里拿着托盘,述安低头伸手接过。

    澹灵看着姜斋出来,欲言又止,眼睛都有问不完的话,却在宣霁在,缩着肩膀不敢开口。

    宣霁走进旁边的房间,三人亦步亦趋地跟上。

    姜斋和宣霁进去,述安掩了门,一把拉住想要跟进去的澹灵。

    这间房里的,更多是毒药和毒草,大大小小的瓶子。

    瓶身上写着名称,姜斋拿出打开一个,用手煽动瓶口上端轻嗅,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有一些只写了名字在那里,连瓶子都没有。

    “这是怕有人意图寻死,偷喝这里的毒药,”宣霁手指轻轻拂过一个莹白瓶子,

    姜斋手指一颤,随即想到外面大汗淋漓的赌客,此起彼伏的叫价,笑意扭曲的嫖客,还有这处地方她没有看见的角落,应该布满了人。

    其实这里面的人谁都逃不出去吧,花光自己的身家积蓄,掏光自己的身体,将所有东西留下,可你却什么也带不走。

    “这里的主子真是厉害,”姜斋突然开口,听不出是赞扬还是讽刺。

    宣霁眉毛一挑,是少见的痞气,勾唇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姜斋这次没有用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罂粟,一朵殷红在瓶瓶罐罐里尤为显眼。

    这罂粟竟是长在土壤里的,开得碗口大,妖邪诱人,真像一朵“食人花”,一击即中就要吞下它毫无准备的猎物。

    看起来被养殖得尤为细心,周边不见一丝尘埃,花瓣上还有水珠,在灯火下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