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交易

绵绵花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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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斋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药材,向江参将和鲁太医略一示意,掀开帐帘便出去了。

    看着帘窗外姜斋远去的身影,江参将有些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转过头阖上双眼。

    鲁太医看着手中的药方,眼里有些掩不住的担心,胡须微微颤动。

    姜斋又一次跟着宣霁近卫前往主军营,心里也有些疑惑,宣霁为何事召见自己?

    心里猜想万千,面上分毫不动。

    在旁处还能见到的杂雪,帐顶和枝桠还有些浓得化不开的雪,在主军营是绝对见不到,只有开口时肉眼可见的白气。

    姜斋在帘外等着亲卫进入营帐禀告,

    一进去,只有宣霁和随元良在,气氛却莫名有些凝滞,来不及多想。

    姜斋跪下施礼,“姜斋参见将军、参领。”

    宣霁今日换了一身玄边云锦长衫,袖口处绣着繁复的图案,腰系黑缎云纹腰带。

    营帐里若有若无地熏着沉水香,姜斋鼻翼翕动,又消逝全无。

    “这两日可去了伤兵营?”宣霁身形微微一动,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手执狼毫,只垂首处理军务。

    “这军营少有事能瞒过宣霁吧”姜斋心里有些好笑,也只垂头“恭敬”回答道:“谨遵将军命令,并未前往。

    宣霁动了动肩膀,抬头看了姜斋一眼,指了一旁的桌子,“将那方子誊写出来。”

    姜斋看去,一旁的桌案上放着砚墨纸笔,早已准备好。

    略微点头,姜斋理袖上前执笔,沾墨,下笔,没有丝毫疑犹。

    随元良见姜斋下笔,从黑木椅上起身,站在一旁看着姜斋下笔誊写。

    暗自思附着,虽说不精医药,但多年从军,也让他略通一些药理,里面很多味药都是极常见的。

    “碰”轻轻一声扣笔,姜斋放笔退后一步。

    随元良有些奇异看了姜斋一眼,欲言又止,拿起奉至宣霁桌案上。

    姜斋注意到宣霁桌案上多了很多纸张档卷,隐隐看见还有官府印章,不像是军营战报。

    宣霁放下手中的狼毫,漆黑眼睫下的眼神是一双冷而锐利,瞳仁乌浓,见纸上的字迹,鸾飘凤泊,用笔疾劲爽劲有些惊讶,神似无成可不是谁都可以写成的。

    “少了一样,”宣霁低沉出声,无波无痕地直视着姜斋,但那眼神如有实质似的,将姜斋呼吸一点一点收紧。

    “是。”

    “为何不写。”

    “将军认为呢?”

    宣霁和姜斋就淡淡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底什么都没有,可是两人莫名从对面的眼睛里看出对方意图。

    “你可知这是什么,”宣霁手指轻移,点了点案上的纸张。

    “不知,还望将军解惑。”姜斋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想,呼之欲出。

    “这一本是大水修缮堤坝账册的拓本,这一些是赈济调栗记录的官府文书,这是检举告发姜苏林贪赃枉法的第一份奏折……”宣霁从眼尾弧度干净锋利,话语一字一句慢慢从喉间吐出,古街修长的手指轻移。

    姜斋手指颤动,这位将军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这些东西一样都不好拿,他却在怎么短时间里就拿到如此多证据。

    “这是你们姜家满门获罪的大部分文卷。”宣霁放下指尖的纸张。

    “你的要求,”姜斋直视宣霁,她也曾如此考量过,但宣霁实在深不可测,如今实力悬殊太大,实在很能达成合作,极易惹祸上身。

    “交易,我帮你追查姜家案件,你随同救治焰麟军,药方的事永不宣之于口。”

    姜斋听此,却没有急着回复,只是思附,抬头看向宣霁,轻轻却很是坚定摇了摇头。

    “将军,药方已经誊写,您可以任意使用。此事,我会保密,但我不会参与,还望将军见谅。”

    随元良大惊,他实在没想到姜斋会如此说,“你不想救姜家了!”

    姜斋转头看向随元良,“我没那么大本事与将军交易,沉姜家冤屈徐徐图之便可,将军大可不必。”

    营帐陷入诡异的寂静,呼吸可闻。

    半晌,宣霁收回视线,拿起狼毫,就要在那方子后增添。

    “将军!”随元良有些急切出声,知道宣霁想做什么,想上前,却又不知如何做,只直愣愣地抬腿顿在那里。

    那方子上的最后一味药是宣霁亲手添写上去的,行将踏错,宣霁得一力承担。

    随元良回头看向姜斋,他是真小瞧了,却又知责怪不到她身上去,只重重遗恨无奈的一声叹息。

    “姜斋,我既写下,不管你是何人,有何目的,若是敢动焰麟军的心思,生,我会让你焚于人间烈火,死,我会让你永沉冥界暗河。但你无二意,一心赴救,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滔天富贵,位列王侯。

    “尔若不诈,我保尔虞。”宣霁向前倾斜身子,眼里的警告和许诺各分半壁天,

    宣霁走下阶梯,将重单宣纸递到姜斋面前,姜斋没有迟疑收下,只是想要宣霁一个态度罢了,既如此,也不必拿乔。

    姜斋问过鲁太医,毒果的“学名”,在大昭罂粟被称作“阿芙蓉”,此时正列于方子的最末处。

    宣霁字体含蓄内敛,将所有锋芒都藏于指尖,掩于笔画间。

    “多谢将军,”姜斋退后一步拱手施礼。“劳将军费心,探看我父兄伯长的消息。”

    随元良见此,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暗暗摇头,这两人实在是棋逢对手了。

    “你的阿芙蓉是在何处所得?”宣霁沉声问道,宣霁仔细查了姜斋被流放的路线,发现竟是从北军营带出来的。

    本该彻查一番,也被打乱计划。

    “北军营瓦房,”姜斋那双瞳仁嵌在巴掌大小的脸上,明晃晃摄人。又补充道,“收拾打扫时,我在床缝间的间隙发现的,只发现那一袋。”

    宣霁气息随即有些急促,随元良眼睑也是狠狠一沉,都不约而同起了杀心。

    “实在大胆!”随元良一拳锤在桌案上,桃花眼气得通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往外迸出。

    “将军、参领,此事还待商榷,”姜斋出声提醒道。

    宣霁看去,眼神示意姜斋继续说下去。

    “汤药须得这阿芙蓉不可,如今在何处能得到?”

    “那一袋你用完了吗?”随元良有些急,今日他又去了一趟伤兵营,不少伤兵伤口恶化极快。

    “剩得不多,最多一次。”

    宣霁抬眸看去,眉头有些微皱。

    “还有得剩!你藏哪了?”随元良有些惊讶,这军营虽大,但能让姜斋藏物的地方基本没有,因为到处都是暗探,根本毫无机会。

    “北军营小厨房,”姜斋出声,看向帘外的日头,一线丹霞直冲天际。

    寒蝉凄切的立秋,到蛰虫坏户的秋分,再到蛰虫成俯的霜降,春总会回大地,万物即将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