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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侯青阳前脚刚走,一乘小轿停在了县衙斜对面的一家宅院门口。
轿帘打开,下来的赫然是刘病已的娘亲。
刘家的老管家老朱从后面急匆匆赶了过来。“夫人,曹县丞正好在家,我已禀报了他家三爷,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好!头前带路!”夫人脸色煞白,双眼通红,鬓角处还挂着些许泪珠。
她刚站到曹家门口,扭身看了看身后的县衙,嘴角一阵抽搐,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
“夫人,咱们救人要紧,还是快进去吧。”
“好!”夫人摸了摸胳膊上挎的包裹,里面的东西几乎是剩余的全部家当了。为了能救出儿子,她几乎是倾尽所有家产,在所不惜。
正在浇盆栽花的曹县丞瞥眼瞧了瞧桌面上摊开的包裹里的什物,嘴角微微上扬,旋儿又继续浇起了花。
“曹大人,贫奴求您救救我家病儿了!”夫人说着就跪了下去。
曹县丞赶忙丢下水瓢,上前摊手示意夫人起身。
“哎!你家病儿定然是被人冤枉的!他一介文弱书生怎会一夜之间干出这般大的工程来?莫说是他自己,就算是三五个花匠来作这幅巨画,也要耗费十天半个月,他一个小子怎么会一夜之间便能绘制完成呢?要我我都不信,何况是聪明无比的蔡大人呢!”
他瞥眼瞧了满桌子的金银珠宝,干咳一声,挺直身子,在房内缓缓踱步。“蔡大人只是碍于有伤风化的言论,暂时做做样子。毕竟凡夫俗子作龙画是有违礼制的,但朝廷法度并没有严禁百姓作龙画,只是一种威严的认同罢了。但是呢,夫人想必也知道,目前各种说辞都有,有说造反的……”
夫人一听这话,急得呜呜哭了起来。
曹县丞生怕这话吓到了夫人,让她卷了金银珠宝另投他家,便转了话锋:“当然了,区区一介书生何来造反之由?只要在上呈朝廷的奏章中对巨龙图吹嘘一番天降祥瑞,你家病儿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还望大人多多替我家病儿美言,我刘家定当千恩万谢,报答大人的这份恩情。”
“哎,夫人说话言重了,我甚是仰慕你家公子的文采,他那首“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的诗作可是传遍了整个杜县县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再说了,我家的小丫头正好到了谈论婚嫁的年纪了,正好可以与你家病儿攀攀亲,做一个亲家啊!”
夫人一听这话,喜上眉梢,知道自己的儿子十有八九可以安然无恙了,微微欠身再一拜谢。“大人,我家能够攀附上大人家,实乃刘家的幸运,等我家病儿出来,一定要登门跪拜谢过大人。”
“嗳,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夫人请放心,鄙人一定全力以赴,责无旁贷!”
送走了刘家夫人,曹县丞的正房从屏风后转身出来,直接奔向桌面,笑滋滋乐呵呵地将金银珠宝拾掇起来。
一旁的曹县丞看着夫人的动作这般麻利,不免心疼地皱起了眉头。他本想着拿着这些去讨好三房和四房,没想到被正房捷足先登,来了一个全盘截胡。
“对了!你真的想把咱家的小闺女许配给那个病恹恹的书生吗?你可知道他刘家现在是一贫如洗,闺女嫁过去岂不是喝西北风啊!”正房收紧了东西,便又担心起亲生闺女来了。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你以为那个小子就这么好救吗?”曹县丞气呼呼地捏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往其他花盆里淋水。
“啊!我明白了!老爷真是绝顶聪明啊!”正房说着整个身子扑到他的身上,双拳捶打着他的胳膊。
曹县丞被她这一突然撞击,吓得手儿一哆嗦,瓢中残余的水儿泼溅到了衣服上,气得他将瓢往水桶里一丢,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又去找那俩狐狸精了是吧?我让你找!今个儿就给她们断米断粮!”正房气呼呼地用攥着手绢的手儿比划到。
“嘡啷……”一个白玉珠子滚落到了地上,她急忙心疼地蹲下身子去寻找,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恼怒。
监牢里的刘病已有气无力地躺在草堆上,瞥眼瞧着门板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阳光,回想着昨日里的种种情景,眉头紧皱,不知道这么一闹,后果会是这样的。
“画条龙就被抓,还要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刘病已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嘲弄到。
“不过,就这样死了,不但连累了娘亲和老朱他们,我的任务也就没法完成了,原本的续命也就泡汤了,我怎能坐以待毙呢!”刘病已思忖了半晌,却没找到供自己依靠的势力,骤然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么大,遇到了事儿谁也指望不上。
不过,他动动脚指头都知道,娘亲一定在外面大把地花钱帮自己疏通关系。家里本来就过得十分艰难,被自己这一闹,岂不是要闹得倾家荡产?
上一世纪,刘病已过够了没钱的苦日子,对贫穷有着本能的抗拒,来到这一世纪,怎能容忍自己还要经受这艰难的苦日子呢。
“不花钱,还能办成事儿,在这个封建社会,唯有依附权势了!”刘病已搜索着这几日所认识的人。
想了半天,除了娘亲,还有天天陪着自己的老朱,真没有认识的人了。
他才来这个世纪几天啊!
想到这里,刘病已才头疼自己平时的交际面太过狭窄。摊上了生死攸关的事儿,一个能指望的人都找不到。
“若是这波风云平稳度过了,我一定要努力蹚出一条权势皆亲朋的路子来,不能让自己这般无助了!”刘病已暗暗下了决心。
想想这些,刘病已的心里如同灌了千斤重的铅一般,喘不上起来。
胡乱寻思了大半天,眼看着门板缝隙里的阳光逐渐暗淡下去,刘病已就有点儿胆颤心烦。自从昨夜梦游了一把,闯出这砍头灭门的大祸来,刘病已就十分惧怕黑暗。
因为黑暗,就意味着要睡觉。因为睡觉,就意味着要梦游。
“这该死的五世轮回穿越,真是糟碎了心。”刘病已通过一天的静坐回想,料定那条巨龙是自己绘的,而貌似做梦的剑影重重,撬门,搬颜料桶,还有奋笔疾书,都是真实的。
而这些作案能耐全部来自先前穿越的四世技能:
无与伦比的剑技来自剑圣,惟妙惟肖的画画功底来自丹青圣手,将七八个颜料桶一举搬到山顶来自大力士,而飞身游走与千仞绝壁来自江湖武侠。
唯独就缺那个精打细算,富可敌国的富商头脑运转一下,如何将巨龙图炒作一番了。
刘病已不知道,他这一商业炒作的操作早被杜县人发挥到淋漓尽致。
此刻的卧龙山下早已燃起了万盏明灯,数不清的摊位一码又一码地铺开,人流攒动其间,平日里望不见头的荒野,此刻宛如一个繁华的坊市。
“梦游?就算梦游,游到人家小媳妇大寡妇的炕上,也总比画个破龙好啊!凭借自己阅历万千部什么京热,学来的技能,定能讨得大媳妇小姑娘们的欢喜,做个小白脸其实也不错啊!”刘病已在前世遭尽了加班奋斗的苦楚,这一世就想着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不觉间,脑子就抽抽了,竟想些龌龊之事。
他这么一想,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激灵起来,身子打了一个冷颤。
“咦!差点儿睡着了!如果这次睡着了,说不定自己会干出杀破监牢重围,飞身冲入皇宫,将皇帝老儿一刀毙命的事来。”一想到这个,刘病已瞥了瞥嘴。
“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若是做了,真的就愧对刘病已这个原主了。”刘病已皱起了眉头,心里直埋怨,“该死的五世轮回,竟然让自己成了精神分裂症患者了,偏偏这些意识不受自己控制,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刘病已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想了半天,终究还是笃定了最初的想法:乃乃滴,老子不睡觉了,看你怎么个梦游法!反正呆在这里啥事儿都不用干,就当辟谷,当度假了。这柔弱的身子,再弱下去,难道还能皮包骨不成?
想到这里,刘病已忽然觉得自己制定的每日作息计划执行不了了,会不会影响任务?刘病已赶忙集中精力召唤起面板来。
费了一刻钟的功夫,面板才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在这黑暗中,面板的光亮虽然十分微弱,但还是把刘病已的眼睛刺地生疼,睁不开眼。适应了老半天,这才勉勉强强睁开眼。
慌忙扫了一眼,刘病已吃惊地慌忙窜跳起来。
那面板上赫然是一个又一个的红色数字,而且还亮起了红灯。
“耽误功课一天,—100分;
耽误锻炼一次,—100分;
错过一次耍流氓的机会,—1000分”
“什么!扣分这么严重?那我昨日的功课可是做了,得了多少分数?1000分还是100分?”刘病已看到面板右下方赫然有一个圆形的按钮,上面写着历史得分。
刘病已伸手按了一下。
面前出现的面板差点儿让刘病已咆哮起来。
“功课一天,+10分;
锻炼一次,+10分;
一次耍流氓,+10分”
“纳尼!”刘病已差点儿暴跳起来,开始骂娘了。
“这……耽误一次扣掉的分数,我要十来天,甚至百十天才能得回来,这该死的系统任务,想要玩死我啊!”
“好你个金童,如果下次遇到你,我非得好好捶你一顿……”
“嗡……”面板突然震颤起来。
面板上突然出现了“惩罚扣分”四个大字,后面渐渐隐约出现了一系列的扣分项:
出言不逊,扣10分;
心情颇不宁静,扣20分;
思想龌龊,扣30分……
“别介啊!”刘病已吓得马上收敛了坏透了的思想,马上开始默念着帮自己赎罪。
刘病已知道,自己只有完成了这次任务,达到了考核分数,才能成功进入下次的任务。
而要想尽早完成全部任务,就不能再有扣分项。
刘病已哪能容许自己再次犯错,赶忙沉下心来,自省起来。
这一心里平静下来,原本的扣分项就慢慢滚动起了数字。
“认错态度良好,+5分;
心情平稳,+5分;
思想淡定纯洁有爱心,+5分……”
一番操作下来,原本扣分的红颜色才慢慢变为了一片加分的绿色。
刘病已这才大喘了一口气。
“这番操作下来,扣分十分容易,加分却很难,亏大法了!我得想办法弥补回来。”刘病已觉得反正眼下没什么事可做,索性就闭上眼睛,回想起前几日所识记的《道德经》《庄子》《老子》《论语》等修心养性的书籍内容来。
这一回想,倒是让刘病已大为惊异。21世纪的自己,记忆力太过拙笨,只能靠狂轰乱炸式地下苦力死读书,而刘病已的原主记忆力却异常超群。只是熟读了几十遍,便将全文统统背诵下来。
这样以来,刘病已就省心了不少。
闭着眼睛,结合21世纪所读到的注解和实例,将原文逐字逐句地理解起来。
这样以来,那些原本生涩的句子便豁然开朗,心里通彻起来。
刘病已盘腿坐着,双手结了阴阳结界,屏息凝神,全然进入无我状态。
原本那些艰涩的道理瞬间化为浅显易懂的道理注入心魂。
拙识无,混沌开,迷雾散尽。一位手握阴阳驭乾坤,道骨仙风的白发白胡子老者朝着自己飘飘然走来。
红色的烛光摇曳掩映,两个人影扭曲地投射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墙面上。
蔡都温借着微弱的烛光,瞧着面前的百两白银,嘴里发出了一连串“呕吼哦”的兴奋叫声。
一旁垂手侍奉的韦淡虽然卑躬屈膝,眼光却始终盯着那百两白银,满脸的割肉疼痛状。
“既然有人这般懂事,能够合我的心意,那就帮他办妥了便是!”蔡都温捏起一个元宝来,放在张开的嘴巴里,黄牙咬下去,就得到了两排清晰的牙痕印,就满意地微笑点头,连忙说着“良心,良心”之类的话语。
韦淡瞧着这个吝啬的县令,想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不过,这一次,这个县令似乎开窍了。只见他从这一盘子的明晃晃的银子中摸起了两个,在手中抛起来掂量了又掂量。
韦淡的眼睛立马瞪大了,瞧着那两个元宝一上一下地,始终脱离不开视线。
“他的仇人都这般殷勤了,那他的家人是否表示了呢?”蔡都温冷冷地问道。
“这……他的家人尚未有所表示!”韦淡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什么!难道他的家人就置他的生死于不顾吗?真真的岂有此理!哪有这般绝情的人家!”蔡都温突然将手中的两个元宝丢在盘子里,生气地抬眼盯着韦淡看着。
“真的……下官也觉得实在是奇怪!按理说,他的家人应该是首先要跑到这里来,给大人您……给咱们衙门来报个到,但实际上来看,他的家人实在是愚昧至极,不通道理啊!”韦淡被大人的犀利眼睛看得神情发慌,虽然说的是实情,但一经他的口说出来也听上去是些谎话。
“真是这样的吗?”蔡都温冷冷地问道。
“下官无半点儿怨言,若有一句假话,下官誓将不得好死!”韦淡垂下头去,把抱紧的拳头高高举起。
“哼!真是不识抬举的家伙!”
韦淡不知道蔡都温骂的是自己还是刘病已的家人,只是弓着腰,不敢抬头。
“好了,别人犯的错咱们没必要替他们承担了……”蔡都温突然语气和缓起来。
韦淡这才敢抬起头来。
“下官……下官觉得我们应该帮这个欧侯公子……”
韦淡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蔡都温哈哈一声大笑。
“那是当然!俗话说的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身为百姓父母官,理应做个清似水明如镜,不亚于纱罩万盏明灯,亮如白昼一般的清官,我一定会秉公执法,让那个刘病已死无葬身之地的!哈哈……”蔡都温信誓旦旦地说到。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韦淡低眉顺首地说到。
“不过呢,既然他的家人这般愚钝,我们就耐心等他们几日罢了!你就多费心替本官张罗着吧!”蔡都温说着从盘子里捡起一个元宝来,心疼地捻了一把后,丢给了韦淡。
韦淡连忙屈身借住了,这才由悲转为欢喜,忙说到:“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大人是本县的晴天大老爷啊,你是本县所有百姓的送福老爷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哦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