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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灼心虚不已…
这朵寻踪红莲委实做得粗糙了些,但凡高阶法器都应能做到无色无味无形才是。
这朵红莲不仅在他心口现了形,居然还有她的赤金之息,闪闪流光……
如若下次要再养类似法器,她定要多颂隐形决,让人无法察觉才是。
相鋫指着心口上闪耀着赤金光华的红莲,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什么?”
阿灼见相鋫眼中颇有些要她赔付的意味,支支吾吾道:“这…这见模样,好像是一朵红色的莲花…”
“我似记得在山腰洞口曾见过你手上有朵赤金流火灼烧的红莲。”声音不急不慢,徐徐如风。
阿灼见势躲不过,“这……这可能还得怪你。我百年才种出为此一朵赤金红莲,眼见就要种在那麒麟身上了,你却硬冲出来将我这红莲忽然吸走。”
相鋫很难给她解释,他本是怕她被那麒麟伤着才冲出挡在她身前的。但如今听来,却是自己多虑了。
“所以,你已是一只年岁上百年的妖了?”
夜灼从玉阶上站起,“应该比这还久远一些…很多…”。
见她吞吞吐吐,一脸心虚,相鋫幽幽问到:“这红莲是做什么用的?”
这……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种。
她百年来除了给这红莲念了很多很多寻踪决,她心疼阿泽忍着腿疾之疼的时候,她对着红莲还念了些佛经和清心咒,想阿娘的时候对着它念了些相思决,甚至一些杂书上有趣的决也念给红莲听了,比如送子神咒,偏财决,净心咒,禁欲决,桃花诀…
有些杂乱……她自己都记不清……
她现下倒是有些担忧,念了那么多相互冲突的决,该不会给他性情造成什么问题吧?
她没料到会种在人族身上。麒麟心性单纯,多数决于麒麟是无用的,人族则不是。
但仔细地思忖,她幸好也不曾念过害人的决,相鋫这厮性情本来也不稳定,就算那些决对他性子有不好的影响,他应该也发现不了是红莲的作用。
见她思忖多时而不答,相鋫绕有深意的看着她。
恩人的阵势已经所剩无几,他似一副被她害了的表情,相鋫这厮不好相与…
她稳了稳心神,故作一番坦诚道:“这赤金红莲没什么用的,就是能让我找到你。”
“为何要寻我?”
“都说了想种给麒麟。”
“为何要寻麒麟?”
“家事。”
“那红莲可有别的用途?为何红莲在你手中时是盛开的,此时却是含苞状。”
“这……”这他倒是提的好,为什么呢?她给他疗伤时,明明还是一个红点。
他是一个问题一步逼近,此刻已是半身赤裸抵在她面前。
见她支支吾吾半天道不出所以,他却愈发兴致盎然,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阿灼如今可是将我圈牢,相鋫去哪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了。”
听他言辞似有轻浮之意,真是目无尊长。
阿灼气急,倒退一步,空踩玉阶,却是被他一把拉回怀中。
怀中…阿灼意乱,怎么办?
面上必须镇定,尔来两万三千岁,若被一个人族弱冠稚子吓得施法逃离,尔后还如何面对自己的回忆。
多丢人……
慌乱中,她急急调转话题,冷静道:“我见你浑身伤口已是愈合无痕,伤你之人定也以为你已身亡,明日你即可自行启程慢慢返京。”
“我以为阿灼现在尚且还在我怀中,不宜丢下我。”浅浅一笑。
她双肘抵住他的胸膛,辞色真切,“我已将你治愈,且你八尺男儿,武艺傍身,有道是人妖殊途,我已救你一命,身份受限,实不宜与人族相交过多。”
“你认真的?”相鋫见她恳切,闻言她要离去,心下一空。
放开她后退一步,背过身凉凉道:“你且说过受人之托要护我周全,如今我内伤未愈,你就已经想要抛下我独自离去,妖族果真毫无信誉!你若想离去现在即可离去,无需多留。”
夜灼:……
腹诽道:现在即可离去?谁说怕猛禽、怕异军、怕黑的?毫无信誉?若不是怕追杀你之异军再回来,我早治好你便走了。
委实是在他之怀,慌不择言。
再说,他如此言之凿凿说是妖族杀人,一举灭杀百六十人,要杀的还是人族太子。
若真是妖族,兹事体大,想必很快就会惊动神族,若是这样,她想要试图看看,能否制止更大范围的杀戮与伤害。
但这未来人王,性情确实是不稳定的,一时笑颜,一时怒颜,不好相与…
他一口喝下她端过来的药,倒床。
这烦人的夜,吵闹的蝉鸣……
相鋫辗转难眠,正因为人妖殊途,此去一别再见定是遥遥无期。
若相见就是别离,不如不见。
若留她在身边,又能留到何时,又有什么意义?
相鋫此刻是烦闷不堪,忧愁难平……
却听夜灼轻声道:“一队人马正在朝我们策驰而来。”
相鋫翻身下榻,拉住坐于堂前的夜灼作势要往外走。
夜灼却纹丝不动,甚是不解的看向他,“这是作何?”
他曾听闻妖力不济,相鋫神色似有紧张,“若来者是那群身形诡异的异军,就算你有灵力在身我们两恐也难以寡敌众,我护不住你;若来者是前来寻我的皇室亲军,那你恐怕更是受罪,他们现下身上肯定系有国师乌执向神族求取的上乘降妖铃,那降妖铃一响你势必会头痛欲裂难以抵抗。”
心下忽觉得暖,不过这人族皇子真的阴晴异常不定,刚还在置气,忽地又对自己如此体贴。
阿灼诚恳道:“你且无需多虑,我灵力超群,卓尔不凡,一般妖族无法奈我何。若是异军,我也正好看看是否是妖族生灵,顺便帮你们解了这笔孽债;若是你亲军,我则正好把你交给他们,省去我许多麻烦,降妖铃于我并无作用,你看这大殿内实际也贴有许多镇妖符。”
他如此紧张她的生死,她却言他是个麻烦。
看她对诸番情形毫无畏惧之色,细察才发现这猎宫殿内确实也张贴诸多镇妖符。她却灵法自然,毫无一丝不适,但自己又确实见过她的妖瞳,她言辞之间亦十分维护妖族。
他放下她的手,计上心来。
仔细问道:“阿灼,是否人族诛妖法器皆于你毫无作用。”
夜灼点点头。
“那若是有灵法高强的一群妖族来袭,你是否真能全身而退。”
“一群是多少,灵法修为如何?”
相鋫想了想,“群妖一百,修为已入知微之境。”
她再次点点头。
他似信非信。
夜灼真诚道:“真的。”
“那倘若妖族来袭,阿灼可会护我到底?”
她想想麒麟,又点了点头。
相鋫忽地就不气了,先前种种就此作罢,他不禁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她一把打开。
她怨道:“没老没少。”
相鋫粲然一笑,“阿灼,若来者是异军,倘若我两实在打不过,咱两就跑。”
相鋫心道,阿灼,真有万一,我定助你逃脱。
阿灼却很是不满意灵力被看低,懒得再说。
良久,上百马蹄声混杂清脆爽朗的降妖铃声,纷至沓来,殿外火把通明。
听人喊道:“殿内的人听着,此乃皇家重地,现有强弩一百指向殿内,限你们在三声以内卸甲而出,一,二…”
殿门打开。
见相鋫立于门口,众人又惊又喜,领头的将士,赶紧下马,全队将士扑通一声跪下,似演练过似的,整齐划一:“微臣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众将士何罪之有,平身。”
为首的将领起身,一边抹泪一边问道:“殿下这两个月究竟何处去了,陛下忧心如焚,又恐朝廷震荡,特秘遣我等亲军十二支,务必将您寻回,我等一直在附近荒山搜索,毫无线索,忽见猎宫似有灯火,赶紧前来查看。”
闻言惊异,他竟不知,自己沉睡失踪竟已两月…
相鋫冷色问道:“柳都督可在京师哪家宅院或兵器制造行见过黑色铠甲,黑色面具。”
柳都督仔细思忖,“回禀殿下,属下不曾见过。军将铠甲多以银铁铸制,顶多贵族铸甲有过金甲,微臣不曾见过黑色铠甲。”
相鋫点点头,“狩猎当日我军遇袭,有异军十二人着黑色铠甲黑色面具,刀枪不入,我方损失惨重,本宫幸得殿内姑娘相救,方才捡回一条性命。”
柳都督闻言,睁大双眼,军人心性直率,当即怒斥,“究竟是何人敢暗杀我朝太子!他奶奶的,此仇必报!”
讲完方觉言语不当,温了温嗓子,又关切道:“那太子左卫率他们?”
相鋫面色沉重,只是摇了摇头。
众人心惊,太子左卫率一队,皆是征战沙场战无不胜一等一的将士,是什么样的异军一行十二人,竟将这一百六十号勇士悉数杀尽。
众将面色沉痛,他们难以想象当日的惨烈,也无从知晓太子殿下又是怎样捡回的这一条性命。
所有将士不约而同紧握右拳捂住心口,这一刻他们为死去的袍泽沉痛不已。
良久…
“柳都督听令!”
“臣在!”
“本宫命你携众军将立即返京,于大街小巷将本宫两月游历结束,不日返回内廷的消息散播出去,务必将本宫尚且活着的消息传得妇孺皆知。”
柳都督猝然跪地,“万万不可啊殿下,若异军真如此厉害,知晓殿下安然,必不肯就此罢手,我等虽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但我等军力尚不如左卫率率领的东宫亲卫,殿下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还望殿下三思,当务之急乃是同我等一道蛰伏回京。”
“本宫主意已定,柳都尉可是想抗旨不尊?”
柳都督似有哭腔大喊道:“殿下,微臣不敢!”
“尔等且放心离去…”言毕,相鋫勾手示意,又将柳都尉招上前来,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私密的话,相鋫若不想让别人听见,夜灼也自不会去听。
他这么做无疑将自己置于死地,好个未来人王,竟以自己的生死去赌她不会坐视不理,他哪里来的自信?
众将士驾马而去,在殿内烛光照映下,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姑娘的剪影。
真不愧是未来天子,如此惊险际遇,太子不仅能转危为安竟还能遇见此等艳福,大永王朝终于要有太子妃了。
相鋫返回屋内,对着夜灼拘了一礼,温润如玉的笑道:“阿灼,若我明朝身死,你可又尽了恩人之托?”
言毕,转身上塌,他竟安然睡去。
无赖,如此泼皮无赖。
……
翌日一早,他忽地睁眼,殿内空无一人。
他怅然若失…
却听殿门被一脚踹开,夜灼着一身男子装扮立于眼前,模样煞是俊俏。
相鋫心中一暖,面色倒是平静,“为何着这身男子装扮?”
“正好我亦得去一趟玉安,我同你一道返京。”
“你可是要抱我回去?”
“我为何要抱你回去??”
“我以为你们妖族去哪都是用飞的,我又不会飞,你不抱我,我又怎么同你回去。”
夜灼气闷,“真是浅薄,所谓御空而行,低阶者御物,最常见就是御剑,却也无须抱着,一人御行一人乘坐剑尾即可。”
“那我们御剑吗?我实则恐高。”
“我们策马。”
“不可,策马过于颠簸,我五脏六腑刚中过剧毒,还需将息,受不得如此震动。”
“那你想怎样?”
“悠悠步行,强身健体。”
阿灼瞥了他一眼。
这人族皇子真是精明,明明就想利用自己帮他解决异军十二或为妖的事,四处放声说自己在回京路上,诱敌前来,还留足消息传播的时间,所以才假惺惺要行步程。
算了算了,且装作不知,帮他解了这危及性命的后顾之忧。
“想什么呢?”看她一脸深沉。
“没有,等你启程。”
“为什么要穿男装?”
“人族不是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吗?我一寡女你一孤男,替你名节着想。”懒引侧目。
“……可你这模样依旧很像女子,人人都能辩你雌雄,你又何苦做贼心虚?”
夜灼忽地化形一彪形大汉,逼近相鋫道:“这样,你可是满意?”
相鋫被这猝不及防的大汉脸吓到,厉声呵叱:“给我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