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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康国作为小太阳小月亮的亲外公,和两个外孙的见面并不多。除了孩子们出生那天,还有满月酒那次,之后的见面次数用十只手指头就可以数得过来了。他不是不爱这两个外孙,只是杂事缠身,还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吧,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这一日,他突然上门来探望两个外孙。
沈微得知沈康国的到来,有点吃惊。
“爸。”沈微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沈康国点点头,左右看了看,问:“两个孩子呢,睡了吗?”
“没有……”沈微摇摇头,注意到沈康国眼眸里的渴望,便说,“他们在房里听儿歌,我现在去抱他们下来吧。”
沈康国站起来,说:“不用抱来抱去了,我跟你上去看看他们。”
沈微带他去了婴儿房。
房间里正在放着旋律动听的歌曲,两个宝宝躺在柔软温暖的毛毯上,嘴里发出模糊的单音,咿咿呀呀,自娱自乐。
“小太阳,小月亮。”沈康国脱下鞋子,走了过去,在两个宝宝身边坐下来。
小太阳睁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小月亮干脆看也不看沈康国,朝沈微伸出手,啊啊地叫着。
沈微将这个懒洋洋的小丫头抱起来。
“我是外公,你还记得我吗?”沈康国期待地看着小太阳。
两人见面不多,小太阳根本不记得外公这号人物了,好奇地瞅了他几眼,就转过头了。
沈康国见此,目光黯然。
“你要不要抱抱他?”沈微提议,“小太阳最近吃得多,有点重了。”
“他们一下子就长大了很多,真是一天一个样!”沈康国感叹,小心翼翼地将小太阳抱起来,“孩子还是白白胖胖好,好养活。”
小太阳被他抱着,不哭不闹,很乖巧。
沈康国带了礼物给两个孩子。给小太阳的是可以拖拉和发出响声的小汽车,给小月亮的是精致的芭比娃娃。
小太阳紧紧地抓住小汽车,兴致勃勃地左戳戳右按按。
小月亮原本调皮地拉扯着沈微的头发玩儿,但看到沈康国递过来的好看的芭比娃娃时,就立即转移了目标,开心地抱着娃娃,居然对沈康国笑了。
啧啧,小马屁精,真会察言观色。
沈微揉了揉小月亮的小脑袋。
“小月亮笑起来的样子,和你小时候很像……”沈康国慈爱地看着小月亮,“你那时候很爱笑,静萱就说要给你起个小名叫笑笑……”说着说着,他就停下来了。
沈微没有接话。
这些年来,母亲张静萱一直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禁忌,不能提。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个叫笑笑的小名了。
沉默。
一时间两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康国叹了叹气,没有继续之前那个话题了。
“我这次过来,是要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我明年要再婚。”
沈微猛地抬起头。
沈康国向沈微解释:“我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但你奶奶一直在催,不停地给我张罗……为了不让她乱点鸳鸯谱,我就自己选了一个妻子,没有让她插手,你也知道你奶奶的性格的……”
“哦。”沈微惊讶过后,就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了。接受了,平静了。
反正这不是他第一次再婚了。
习惯了。
沈康国紧张地看着沈微,说:“沈微,你理解我的做法吧?我只是需要一个妻子,但我……”
沈微打断他的话,“这是您的选择,我尊重您的做法,我没有任何意见。”
他娶与不娶,与她无关。
他娶,只是娶一个沈家女主人回来。那个女人永远不会成为她的母亲。
沈康国见沈微如此,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小太阳不知道两个大人在聊什么,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新玩具上面,他不知道怎么玩这个小汽车,皱着小眉头,生气地用小手拍了拍小汽车,啊地叫了一声。
沈康国赶紧教小太阳玩小汽车。
小太阳弄懂怎么操作后,才露出笑颜。
沈康国陪他玩了一会儿,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亲近了点。
小孩子是很敏感,你对他好,他是能感受到你的善意,自然会愿意和你亲近。
沈康国没有留在沈微这里用饭,他接了一个公司打来的电话,就急匆匆离开了。
廉辛然今天回来晚了一点,沈微给他盛了一碗热汤,说:“喝点汤暖暖身子。”
廉辛然捧着汤碗,感受着碗壁传递到掌心的温度,“微微,我刚刚从疗养院回来。”
沈微注意到廉辛然眉间的倦色,问:“你去看外婆了?外婆身体怎么样?”
廉辛然放下汤碗,面带忧色,低声说道:“不好……最近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
“啊……”沈微着急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的精神不是很好的吗?”
廉辛然将沈微拉到怀里,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外婆年事已高了,身体时好时坏,虽然一直有好好疗养着,但是她以前身体和心神消耗太多了,再怎么补,也补不回来。如今,已经找回了景曜,我们兄弟也相认了,外婆心愿已了,就松下心来,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没了,身体就……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在昏睡中。”
沈微:“是突然这样吗?”
“不是……前段时间外婆的身体就不好了,医生将她的情况通知我了,我没有告诉你。”
沈微想到这段时间他既要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又要担忧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就自责又心痛。
她不能为他分担,还要拖他后腿。
“医生怎么说,外婆她……”沈微握住廉辛然的手。
廉辛然叹息,说:“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沈微愣住了。
就只有这么短的时间吗?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她吧……要不要给夏景曜打个电话,将情况告诉他?”
“好。”廉辛然回答。
沈微抱了抱廉辛然,说:“我去给你放热水,你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休息。”
“嗯。”
沈微趁着廉辛然去洗澡的时候,就去婴儿房看两个孩子,检查他们有没有踢被子。
她坐在床边,看着两兄妹如出一辙的睡颜,露出一丝微笑。
哎,珍惜眼下的生活,珍惜眼前的人。
小时候我们总是期待着过生日,希望能快点长大,因为成为大人了,就能做很多事情了。但是,当我们的年龄越来越大,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身边的人出现又消失了,我们就开始希望时间能停止,最好能停在最美好的那一刻,这样我们就不用承受生离死别,不用品尝人生的痛楚与无奈。
但是,岁月是残酷的。它不会因为你期待而停滞不前,它会沿着它既有的轨道一路向前,从来不会为谁停留。
有些苦有些悲,我们终究要学会接受,学会承受。
酸甜苦辣,人生的味道,我们都要尝一遍,这样才是完整的。
沈微跟着廉辛然去疗养院看老太太,老太太还是昏睡的状态。
听医生说,老太太清醒的时间不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夏景曜接到廉辛然的通知时,就飞快地处理了手头上的工作,起身回来华夏了。
他们两兄弟去看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居然没有昏睡,精神还算可以。
老太太看到廉辛然和夏景曜站在一起的画面,眉眼带笑。
“辛然,景曜。”
“外婆。”
“外婆。”
老太太分别握住他们两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是兄弟,是亲人,要好好相处,互相扶持,知道吗?”
“外婆,我会的,您放心。”
“外婆,您要好好养身体,日后如果哥哥欺负我,您要为我主持公道的!”
老太太笑了,说:“外婆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你们不用安慰我了。以后的路,你们需要自己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兄弟和睦的样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日后下来见到你们母亲,说给她听,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老太太拉着他们说了很多话,然后和他们一起拍了照片。
之后,老太太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老太太是在一个安静的夜里离去了,她面容安详,嘴角噙笑。享年八十九岁。
廉辛然接到疗养院的电话通知,是凌晨时分。
“辛然,怎么了?”
沈微也醒来了,看到廉辛然站在窗前,一副呆呆的模样。便爬下床,向他走过去。
廉辛然慢慢地转过身,眼眶微红。他伸手将沈微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无尽的悲痛,“微微,外婆走了。”
沈微抱住廉辛然的动作僵了一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将这个消息消化掉。
她用力地回抱着他。
“辛然……”
我在这里。
你想哭就哭吧。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老太太的丧礼由廉辛然和夏景曜一起操办。
丧礼办得不是很隆重,但是很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