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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灵能者在没有驱动灵能的时候,身体强度与一般人也没什么差别,但是长谷川也不至于因跌倒而受什么伤,只是看上去相当狼狈而已。
服务员想要搀扶他,他一边摇头拒绝,一边扶着旁边倾倒的桌椅站起来,然后主动地与服务员一起,把自己弄倒的桌椅统统放回原位。他这个态度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是个因为自己是灵能者,所以就把一般人全部当成三等公民的家伙,但他的真实性格似乎并没有自己刚才所表现得那么野蛮。
亚当也上前帮忙,我总不好独自闲坐,一时间场面变得很不像是“三个黑色地带居民的碰头会”。很快,我们回到了本来的位子上。
长谷川换了一个随时都能逃跑的别扭坐姿,仿佛我随时会扑过来咬他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我听别人说,无面人已经死了,死在了一年前的围杀中。”亚当对我说,“但没想到,你仍然活着,甚至行动自如。”
“无面人”,是这座城市的人为我起的绰号,起这个绰号的思路也很直接,因为我从未以真实面目混迹过河狸市的黑色地带。
就连前任搭档都从未见过我的真实面目,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知道我的面孔其实是易容出来的。
但在被前任搭档出卖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会易容术了。
其实在我过去最活跃的时候,黑色地带居民对我另有称呼,无面人这个绰号是在我重伤隐退以后才逐渐大行其道的。
我面不改色地回答:“即使是在更久以前,也有很多人企图杀我——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但他们的努力最终都被证明是无用之功。如你所见,我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人。若以为只是随便抽出来几个灵能者就能送我归西,就未免过于天真了。”
“说大话也要有个限度!”长谷川不满地哼了一声,但当我把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转过了脸。
说句实话,我也知道自己是在说大话,并且在说那些大话的时候,我也时常会觉得脸皮发烫,总是忐忑不安地想,我的遣词造句会不会过于高调,甚至于显得“不知天高地厚”。
但自从在黑色地带经过一系列活动以后,我便醒悟过来,对付这些人,确实很少用得到“谦虚”这种态度,他们就是“贱”,就是吃这一套。
若是换成低调的作风,他们反而会怀疑这是“有可趁之机”的表现。
“比起这个,还是开始进入正题吧。”我说,“我要知道你们正在调查的神秘组织是什么。”
*
“那是个正在研究,如何以药物技术,将一般人转化成灵能者的本地组织。”说话的人是长谷川,他的口气中怀着对我的郁闷,“但凡药物,在研发以后都要经过重重测试,通过检验效果和安全性,以决定是‘已完成’还是‘进入下个环节’。最初的测试环节,一般都是通过动物进行的,但问题是,神秘组织所研究的药物,是以人类的生理特征细节为主要对象,有针对性地研发出来的,目标是强制扰动人的生理变化,诱发心理变化,最终使得灵魂发生变革,以觉醒灵能。”
“所以,这种药物无法用动物实验,只能直接进入人体实验环节,是这样吗?”我问。
“是的。”他说,“这是有违伦理的技术,自然无法公开招募志愿者,内部人员更加不会以身试药,所以他们开始进入黑市,从人贩子的手上购买‘小白鼠’。”
“然而……”亚当接过话头,“他们就算是对‘小白鼠’,也是有具体要求的,必须是灵能天赋本来就比较好的人才可以。”
“为什么?”我顺着她的话提问。
“他们的药物暂时处于半成品环节,只能让灵能天赋比较好的人变成灵能者,而且还有不可忽视的危险性和巨大的副作用。然后他们会从实验体的身上采集数据,以进入下个环节,研发让灵能天赋没那么好的人也能觉醒灵能的安全药物。”长谷川解释道,“因为人贩子无法提供那么多‘恰到好处’的实验体,所以他们决定自己动手,从河狸市及其周边的村镇,绑架社会层次低的居民,以满足实验需要。”
“那看来这个神秘组织的决策层,是以‘犯罪专业的门外汉’居多的。”
我一边发表感想,一边回忆在本地有哪些组织具备这种技术力,但想来想去,却是一时间找不到可以怀疑的目标。
说到底,把一般人变成灵能者,这个神秘组织哪里来的自信,敢去研究这种项目?
与此同时,长谷川流露出了疑惑的反应,“门外汉?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居然对我的话一头雾水,反而让我有点吃惊。
“你不知道吗?”我说,“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本地组织直接在本地绑架人口,容易增加被本地公安察觉到踪迹的可能性。稍有专业性的犯罪组织都会选择到外地绑架人口,若是手长的犯罪组织,则会选择更加遥远的纷争地带。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可没有谁会觉得活人失踪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正是如此。”亚当也点头,“不过,好歹是个有科研项目的组织,内部肯定是有聪明人的,虽然决策层最初因自己的外行而犯了浑,但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的低级错误,并且想出了避免被本地公安追踪的方案。”
闻言,我低头思考了起来。
绑架本地居民的犯罪组织,服用药物觉醒的羊皮杀手,避免被本地公安追踪的方案……
我立即得出了一个可能性,抬起头,问:“羊皮杀手是‘替罪羊’吗?”
亚当点头认同,然后说:“神秘组织找到了羊皮杀手,故意给他服用半成品药物,使其成为灵能者。但这种半成品药物所诱发的灵能觉醒,与常规的灵能觉醒截然不同,是相当于以燃烧灵魂为代价所带来的,同时还会使得服药者的心理造成巨大变化。羊皮杀手本来就有严重的犯罪倾向,而药物带来的力量和副作用,则使其放下了一切顾忌,让他到处绑架本地居民加以虐杀。为了让他的犯罪活动更加顺利,神秘组织甚至还给他提供了一门增加自己隐蔽性的灵能法术。”
她所说的灵能法术,自然就是‘佯装术’。
此时此刻,我心中的疑云,已经被挥去了大半。
为什么血祭仪式的馈赠水准,会与羊皮杀手的灵魂价值不匹配?因为羊皮杀手根本不是正常的灵能者,他的灵能,是以高速燃烧的灵魂为代价所带来的,这种灵魂的价值,自然无法与真正的灵能者相提并论。
神秘组织的“替罪羊”计划也很简单,就是在黑色地带找个疯子,去到处绑架本地居民,然后根据这种局面,分别为“替罪羊被本地公安所逮捕”和“没有被逮捕”两种发展,详细准备两套线索和物证,以此将自己前期犯浑所留下的犯罪记录全部推到羊皮杀手的身上。
亚当之所以想要找到羊皮杀手,是因为从羊皮杀手的身上,能够得到神秘组织的线索。
而之所以“哪怕是尸体”也可以,则是因为那边的长谷川很可能是在灵能者中也难得一见的灵媒,能够让尸体“开口说话”,说不定这么做还能得到比直接询问更加多的线索。
以防万一,我顺便问了一句长谷川是不是灵媒,然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们现在掌握的一些情报,大部分还是凭借长谷川身为灵媒的占卜技术,以及通灵技术所探索到的。”亚当说,“如果不是他的协助,我甚至都不知道羊皮杀手与神秘组织有关系,还以为羊皮杀手是个普通的连环杀人犯呢。”说到这里,她摆了个无奈的手势,“但遗憾的是,我们所知道的,也就仅限于此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吗?”
*
“你们的动机。”我说,“你们为什么要追踪这个神秘组织?”
“等等,不是说好了‘一问还一问’吗?”长谷川底气不足地问道。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别开了目光。
亚当笑了笑,然后回答:“我的动机并不复杂。我在日常撒网收集情报的过程中,不小心触及到了神秘组织的边界,而他们特别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立刻派人来追杀我了。既然他们如此对待我,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客气。”
“而我则是在亚当被追杀的时候,帮助她击退了敌人,就这么结成了临时的合作关系。”长谷川也说起了自己的事,“我与神秘组织敌对的理由也很简单,我的妹妹被他们绑架了。”
“他们绑架了你的妹妹?一个灵能者的妹妹?”我反问。
“说来话长。”长谷川避而不谈。
“我们的话都说完了,那么,关于羊皮杀手的尸体……”亚当看着我。
很遗憾,我依然只能摇头,“我还是之前的话,羊皮杀手的尸体已经被我弄没了。”
“你——”长谷川愤然站起,旋即在我的目光下微微一顿,话语一变,“……的奶茶要凉了,快点喝了吧。”然后坐了下来。
一秒后,他又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窝囊,看上去“越想越气”,心理活动全部写在了表面。
我酝酿着自己的措辞,又说了下去,“虽然无法交出尸体,但作为交换,我可以加入你们,协助你们的活动。”
“什么!”长谷川目瞪口呆。
亚当慎重地问:“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我对那个能够把一般人变成灵能者的药物感兴趣。”我回答。
“你想要成为灵能者?”她问。
“说来话长。”我看了长谷川一眼,他扯了扯嘴角。
亚当提醒道:“但那个药物仅仅是半成品,副作用巨大。”
“也有可能,现在的他们已经研究出了完成品,不是吗?”我反问。
闻言,亚当思量片刻,对我说了一句要与长谷川私下商量。我点头后,她就拉着长谷川,走出快餐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窃窃私语了。
我坐在快餐店里,回想起之前的种种。
对我来说,“哈斯塔血祭仪式”固然也是成为灵能者的路线之一,但这条道路却过于危险,与行走在钢丝上也无差别。根据我头脑中的禁忌知识来看,在血祭仪式之中献祭的灵魂质量越是高,馈赠就越是多,副作用也越是强烈。之前只是献祭了区区一个羊皮杀手,就差点让我万劫不复,而倘若献祭的是真正的灵能者,那么我肯定就完蛋了。
但不得不说,我真的很幸运。
一开始,我确实是打算先抓个灵能者做血祭的,且不论这种“先抓个灵能者”的念头是否来自于禁忌知识的影响,但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下场可想而知。
然而,我抓到的却是个“冒牌灵能者”,这反而救了我一命。我被羊皮杀手的灵能者身份欺骗了,但这种欺骗反而带来好的结果。
这让我拥有机会,得以重新审视血祭仪式的好与坏。
尽管我也不是没有减弱副作用的方案,可实现起来,却没有那么方便。
不如尝试再增加一条道路,去追踪那个神秘组织,虽然我压根不觉得他们有可能开发出来所谓的“完成品”,但也说不准能否给我带来一些惊喜。
片刻后,亚当和长谷川回来了。
“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我率先开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亚当主动上前,欢迎道:“久闻‘无面人’大名,能够与你合作,我非常荣幸。”
“彼此。”我也郑重其事地点头,“虽然我曾经听说过,你有一些不好的传闻,但我能够看得出来,你不是那样的人。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是很有自信的,谁是值得信赖的人,谁是不知廉耻的骗子,我有着一套自己的辨别方式。”
说到这里,我主动地伸出右手,“而你则是值得信赖的人,让我们一起团结战斗吧。”
她愣在原地,旋即露出感动的笑容,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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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后,我毫不犹豫地跟踪起了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