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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沉默的看着殊守沉,眼里藏着笑意。这让殊守沉觉得心安,最起码,他没有听到否定的答案。
但女人下一秒的离开,让殊守沉的心倏地坠了下去。
“大师!其实我们这次来,主要目的是另一件事!”展笑先反应了过来,追了上去。
殊守沉回身看着女人的背影,向前走了一步后,想了想,又挪了半步。
“大师,他手臂上的……”
女人抬起手,打断展笑,“都找到了再来。”
“哎!大师!大师!大……”展笑又叫了几嗓子后,丧气地转过身,不满的看着殊守沉,“你看,我说你们两个像吧?总是不听人把话说完!我这一天到晚,不知道有多少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
殊守沉没心思听展笑抱怨,直到看见女人消失在木屋的转角处,才想着要追去。
展笑拦下殊守沉,“干嘛去啊?你看不见大师的整张背都写着‘逐客令’吗?”
殊守沉依旧望着那个方向,“她是谁?”
“好家伙!这回不问我是谁,改问她是谁了?”展笑站到殊守沉面前,截断了他的视线,“我就这么失宠了?”
那一瞬间,殊守沉看到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快速的从展笑的脸上掠过,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展笑问了句,“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殊守沉像是被问住了,定在原地。
“敛魂使者”这四个字,“殊守沉”这三个字,似乎都突然在脑子里消失了一样,一时间他竟答不出来。
展笑又挂上了没心没肺的笑,撞了殊守沉一下,“怎么样?大师正点吧!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差点没憋住?”
殊守沉撑起困阴伞,快步走向木屋。
展笑喊着,“哎叔!咱不能硬闯,对待女人要……”
殊守沉怔住,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和困阴伞都无法穿越这座木屋。
他后退两步,仰头看了看木屋,伸出手按了下屋身,又贴近看过去,触感与寻常木材无异……殊守沉困惑至极,眉头越蹙越紧,自言自语道,“实体的?”
展笑走过来,拍拍屋身,“完成大师交代的事,这实体,自然就会化成虚体。”
殊守沉很是厌倦猜测和繁琐,在他的世界里,原本只有“生”和“死”,“投胎转世”和“魂飞魄散”。对于身世,他有疑惑,但无人可问,也就没有所谓了。
而眼前这个带着真相来给他抛烟雾弹的人,孰不可忍,“你明明知道我的很多事,之前却假装一无所知,屡次三番明知故问,有意试探,究竟是何居心?”
展笑不紧不慢的拿出一根烟,在木屋上轻轻一划,烟被点燃了,他眯起眼睛笑笑,“叔,现在想认我这个大侄子了吗?还想甩掉我吗?”
殊守沉看着展笑指尖的烟,“现在是丢了公德心?”
展笑指了下木屋,“我这是在对火源以表敬心。”
殊守沉没心思跟他闲扯,问道,“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在找什么?”
展笑得意了起来,“想知道的话,以后就对你的大侄子温和点,等我什么时候觉得跟你相处的舒适了,说不定不用你问,我还会主动告诉你。记住,别总板着脸,没事多笑笑,要不,我把我的名字送你?”
殊守沉问道,“租金怎么收?”
“什么?”展笑茫然的看着殊守沉,“什么租金?”
“我要租你书店二楼的一间房。”殊守沉顿了顿,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我……没有地方住,也……也没钱。”
“操……”展笑愣了几秒,眼睛忽然锃亮,他把烟用力的按在屋身上,眨眼间,烟被烧成灰烬,“叔你也太客气了!这这这……嗨!我这做侄子的,哪还能要自己亲叔的租金啊!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来你来!你尽管来!我那一共四间房,都能住人,随你挑!要不,一天换一间,轮着睡?”
殊守沉摇头,“就要之前的那间。”
“成!”展笑拉着殊守沉往回走,生怕这人下一秒就变卦了。
殊守沉问道,“有洗澡的地方吗?”
“那还用说?你上次走的匆忙,可能没注意,那间房除了淋浴,还有浴缸呢!”展笑喋喋不休的安排着,“回去我就找人做个小牌子挂在你的门上,以后那间就是你专用的了!咱俩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可以随便穿,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有洁癖,回头给你拿的衣服都是我没穿过的。”
“多谢。”
“大恩不言谢。”展笑嘴一咧,又笑出了一脸的阳光灿烂。
殊守沉几步一回头,暮色下,那间木屋温馨恬静,安逸美好,怎么看都与“诡秘”,“突兀”,“异常”不沾边,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合理。
殊守沉静默的跟在展笑身后,琢磨着,不知道要在那间书店里住上多长时间,才能从展笑的口中得知相关一二。
还是说……真的要对他笑?
殊守沉僵硬的提了提嘴角,不曾想过,这个动作竟然这么困难。
上车后,展笑说道,“叔,我一会儿先给你送回去,我想去趟医院,不知道月月怎么样了,去看看。”
“我也去。”
展笑看看殊守沉,笑了下,“态度转变够快的啊,以前是我追着你,现在是你贴着我。自古红颜多半都是个罪人,没有哪个英雄能过得了美人这一关,连你这种老古板也未能幸免。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把你带来见大师,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殊守沉没接话,心想,对这个疯小子笑是笑不出来了,但只要不说话,应该还是能忍住骂他的。
展笑突然皱了下眉,紧张道,“哎叔,你要去医院,该不会是月月这次没挺过来,你要去收她的魂吧?”
“她没事。”
展笑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因为大师那条换命手链?”
殊守沉面露愠色,“我还不需要依靠那种东西,去判定一个人的阳寿。”
展笑忙说,“啊……是是是,是我失言了……那,你去医院干什么?”
殊守沉看了下时间,到了医院就是明天了,回道,“我要去收另一个人的魂魄。”
“谁?”
“章姨。”
“怎么会是章姨?”展笑很意外,“她……不可能啊,既然月月都没事了,章姨怎么会出事?”
“你喜欢章新月?”
展笑顿了下,“不是,你怎么总纠结这个问题啊?”
殊守沉看向展笑,等他回答。
展笑摇头,“没有,真没有!我纯粹是可怜她们母女,我对月月的感情是兄妹间的那种,姐弟也行,反正特纯洁,特硬正!”
“很好,不要喜欢她。”
展笑不解,“为什么?”
殊守沉没回话,靠着座椅,闭上眼,又遇见了那个梦。
他知道自己身处梦中,也知道越靠近油灯,离梦醒也越近。
糊涂的醒着,清醒的睡着,亦是荒唐可笑。
殊守沉时刻做好被惊醒的准备,尽管他不愿醒过来。那里,总会给他一种归属感,安全感。
殊守沉困惑的看着眼前的油灯,百转千回,陪他最久的,就是这场梦,和这盏油灯了。对殊守沉而言,它是一段岁月,一段注定会被惊扰的安宁岁月。
如果这个世界上,可以在主体还活着时,就能将其魂魄抽离,敛收,殊守沉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下两次手。
一次,是卖关子的展笑。
一次,是扰他梦境的野狗。
“殊守沉……”轻声一唤。
他确定,这个声音就是竹林木屋中那个女人的。
野狗狂吠,殊守沉重重的舒了口气,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