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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珃像碰到个烫手山芋一般,惊惶失措的跳起来,挨着他大腿的手臂仿佛被炭火烫过一样。
江珃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杨继沉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拍拍她脑袋,站起身,低着脑袋似要下车。
“你要去哪儿?”
杨继沉:“一会就来。”
“奥……”
一转眼的功夫,司机和售票员都上来了,三三两两的乘客也上了车。
售票员买完前排的票,走到江珃边上,“到哪儿?”
“二斜口,两张。”
“两张?现金还是刷卡?”
“嗯,现金。请问还多久发车?”
“五分钟。”
“好,谢谢。”
江珃递了张十块钱,换来两张橙色的公交车票根。
售票员坐回专属座位上,和司机聊天,司机拿着茶杯吹气,热气糊住了他的眼镜片。
江珃将票根放在了皮夹子的夹层里,放完去关车窗,旁边忽然多了道阴影,携来些许热气。
杨继沉甩给她一杯奶茶,江珃刚握到手就急忙放下它,揉搓着指腹,烫得拿不稳。
“你去买奶茶了?”
“不然路上捡的?”
杨继沉把吸管插进去,靠在椅子上,大口吸着,一脸的随意。
车身微微颠簸,司机档一挂,车子渐渐驶出总车站,道路侧边是一排的韩式烧烤店,屋檐下挂了长达五六十米的星星吊灯,被寒风吹得摇摇晃晃,路上的人裹紧衣服,三两个簇拥着走了进去。
江珃等奶茶温了点才喝。
是原味的珍珠奶茶,味道甜而不腻。
杨继沉右腿往过道里一伸,身子斜靠着,看着江珃。
她喝饮料似乎一直是这种样子,喜欢用双手捧着,那天喝冰可乐还用纸巾把可乐杯裹住。
吸上几口珍珠,她嚼着,腮帮子微鼓。
杨继沉右手握着奶茶,左手伸向了她的脸,扯了扯,她虽然瘦,但脸有点婴儿肥,捏起来软软的。
江珃差点呛到,瞪着大眼睛看他。
杨继沉:“你吃东西怎么那么像松鼠,松鼠就是喜欢捧着啃的。”
江珃:“……”
“还冷吗?”
“啊?哦……不冷了,车里有暖气。”
“喜欢喝奶茶?”
江珃:“嗯,还可以吧。”
杨继沉:“我听季芸仙说,你以前和她专门跑了好几条街去买奶茶喝,真有这么喜欢?”
“也不是,只是那时候觉得比较好玩吧,就大家都在说那家店好喝,但太远了,周末没事儿做就一起去了。”
杨继沉嗯了声。
那是高一时候的事情,短短两年,茶饮行业进步了许多,墨城的两条主街道上已经开始有连锁的茶饮店,那会卖这些饮料都是私人开的,包括披萨,汉堡之类的食物,都是私人店。
江珃记得墨城的第一家肯德基是1999年开的,那时候她刚好十岁,肯德基开在墨城现在的旧市中心的街拐处。
听说当时上头的人还犹豫要不要在墨城开,觉得墨城太小经济又差,很怕亏本盈利,可开了之后生意异常的火爆。
江珃在十一岁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肯德基广告里的机器猫。
越是难以得到的就越是会向往。
公车路过学校的站台,一窝蜂上来六七个学生,有人眼尖,一下子瞟见坐后头的江珃。
那胖胖的女生朝她招手,“江珃!”
江珃听到声音,往前一看,也挥手示意了下。
胖女生和另外一个女生坐在了江珃前面的位置,转过头来讲道:“你怎么也那么晚回去,去逛街了吗?”
“嗯,对啊,你们呢?”
“我们刚刚去逛超市了,就街角那边新开了家小超市,卖的进口货零食,看起来味道一般般,就只买了两根大棒棒糖。”
江珃笑笑。
胖女生打量了几眼杨继沉,再瞧瞧江珃,小声问道:“这你男朋友?”
他低头在玩手机,车厢里光线暗淡,他的面容依稀有些看不清,但感觉很俊朗。
学校里早有传闻,说江珃有个玩赛车的男朋友,但江珃从来没提过,问起她也只是摇摇头。
江珃轻声道;“不是…..”
胖女生挤眉弄眼道:“咦……我懂的。”
江珃笑,“你懂什么?”
“就还在播种阶段,没开花没结果,我们都懂得。”胖女生用手挡在嘴巴低低道:“他很帅啊。”
“嗯……”江珃吸了口奶茶,含糊不清的回答。
江珃瞄了一眼杨继沉,他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的很专心,丝毫没有被她们影响。
胖女生说:“对了,数学的最后一题,第二问你算到多少?”
江珃:“我好像算到2。”
“2?我听她们说是-1,完了完了,我也-1,肯定错了。那英语你做的怎么样?”
“一般般吧,可能不太好。”
“啊?怎么可能,你英语不是一直挺好的吗?那填志愿的事情考虑过了吗?我妈借了本填志愿选学校的书,帮我看了看,我可能得跑外地去了,本地的分数够不上。”
“我还没考虑过,看下个学期二模成绩吧。”
“你本地的肯定考得上的啊。”
江珃:“不好说。”
没聊几句,胖女生到站了。
车厢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几个老头老太,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杨继沉按了几个键,编辑短信发送,随口问道:“大学要上这边的?”
江珃:“能离家近点就近点吧,我妈只有我一个人。”
杨继沉抬起眼皮,“家里没其他人了?”
“没有了。”
“你文科还是理科,以后打算读什么专业?”
“文科,学校主攻政治。”江珃想了想,“专业的话我可能报不了想去的那个,还挺想学音乐的。”
杨继沉眉峰一挑,似很意外。
“音乐?不能考音乐学院吗?”
“这个得先参加艺考,我是纯文化生,如果参加艺考再高考的话,学费很贵,我妈负担太大了,况且大学念什么不都一样吗,只是要张文凭罢了。”
杨继沉笑了声,“这么没志气?”
“那你呢,你大学念的什么?难道你小时候就立志要做一个赛车手了吗?”
杨继沉双腿轻搭着,漫不经心道:“我没念大学,高中毕业就出去混了。”
他资料上显示是24岁,她以为他近两年刚大学毕业。
杨继沉唇角勾着浅笑,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
他说:“哪有钱上大学,半夜睡觉都怕被人一刀砍了。”
江珃觉得不好多问,于是用沉默回应他,杨继沉也不往下说了,只说:“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呗,到了大学也有别的方法学,外面其他的更好的学校能考上就去,难不成你要为了你妈在这里守一辈子?”
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江珃也曾考虑过,但真要一个人跑到外面,莫名就开始胆怯了,那是一种很迷茫的感觉,也许是不曾有过类似经历,所以才让人不安担忧,又或者是缺了一份勇气。
江珃低着头,好一会才问道:“你在这里比完赛后要回哪儿去?”
杨继沉侧目看她,少女乌黑的头发被一根黑色的皮筋绑着,耳朵软白如玉,声音干净清爽,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清新和柔软。
杨继沉眼眸微沉,浅笑道:“大概去一个我也不是很确定的地方。”
……
林间小路,像一条随意飘落在山峦上的丝带,巍峨粗壮的梧桐树枝干茂盛,结实的树根牢牢抓住泥土,露出的树根盘根错节,而那枝头肆意的生长,两侧的梧桐树几乎快遮住天空。
山坡上是成排的水杉树,而山坡底下千万家灯火闪烁,星星点点,在这寒风凛冽的夜里散发着温暖。
江珃和杨继沉并排走着。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他一起走过这条路了,回想起来,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第一次的时候,突然从树林里窜出几个大汉,戴着口罩,手里挥着棒球棒,像猛兽一般扑上来,气势汹汹。
江珃不明白陆萧为什么后面还要找人跟踪她,总之,从第一次遇见杨继沉开始,有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陆萧对杨继沉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光凭这几次的作为就能知道这个人有多难缠记仇。
他们安静的走着,脚踩在碎石子路上的摩擦声格外清脆。
江珃问道:“那个陆萧他怎么样了?”
杨继沉拿着烟盒抖了两下,从里头拿了根衔嘴上,“今天冯姐发嘉凯消息,说出院了。”
“那你们半年后的比赛他能参加吗?”
“看恢复情况吧。”
“他不会就这样罢手对吧,我听芸仙说,那个人好赌,欠了很多钱,靠比赛赚钱,所以才这么针对你。”
杨继沉点火,吸了一口,“他都能把上千万的家底败光,你说好不好赌?正规比赛也拿不了多少钱,还不够他塞牙缝的,玩车本来也挺费钱。”
其实在陆萧正式进入云锋队之前杨继沉就知道他了,那时候他也还没认识张嘉凯他们,没有车队,一直一个人单混着。
十八岁接触的这个行业,靠玩一些地下赛车和高危赛车赚钱,奖金越高越危险刺激,这世上总有人吃饱了没事干,出一笔悬赏金额,然后看他们拿命去搏。
刺激,自由,狂放,是那群人的最终追求。
杨继沉一手捏着烟一手提着袋子,淡然道:“你怕什么,我在这里,他能拿你怎么样。”
江珃垂眸笑着,“我知道的。”
这条路似乎很短,三两步就到了家门口,而这两个小时更是短的如一瞬间,她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过去了。
停驻在他的院子门口,江珃刚想说再见,鼻尖突然一凉,刺骨的冷风一吹,冻得人抖三抖。
江珃抬手摸了摸鼻子,凉凉的,还有点湿。
她抬头,借着她家院子里的弱光能看见幕布一般的黑夜里飘落下来密密麻麻的白色小点,轻缓的,无声的,温柔的落下。
下雪了。
怪不得最近越来越冷。
杨继沉把袋子递给她,“小笨蛋,拿好你的战利品。”
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她眨了眨眼,说道:“放你那儿吧,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和我妈说。”
“要寄存在我这儿啊”杨继沉弹弹烟灰,痞气道:“我收费的。”
江珃知道他开玩笑,问道:“那请问多少钱一天?”
“怎么着也得520块一天。”
江珃微微怔住,耳尖泛红。
杨继沉指指她手里的章鱼,“这个也放我这儿?”
江珃捏着章鱼腿,“这个我带回去吧。”
小路尽头,就刚刚他们走来的方向,传来电瓶车的声音。
江珃仔细听了一下,像只刺猬竖起刺,果决道:“我先回去了,再见。”
“你慌什么,又不是在偷情。”
江珃脱口而出:“捉奸还捉双呢。”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杨继沉望着她慌张的背影无声的笑了几下,拎着一袋娃娃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