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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八钱指着几乎是平着的秤杆说:轻了几分。
这句话引得围观的众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喊道:“周掌柜,小人上你家买盐时,你那秤也这样称就好了!”
跟着有人接茬道:“你是没睡醒吧?周家铺子的盐不短个一两半两,能给你?”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又岂甘落后;
然后底下众人七嘴八舌,就数落起周家铺子的黑心之处了。
听到众人揭短,周八钱的脸涨得发紫,他目露凶光向声音传出的地方恶狠狠瞪了过去。
只是人太多,他又如何能分辨出谁是谁。
薜县令摆了摆手,待众人都安静下来,才望着秤杆皱着眉,耐着性子说道:“嗯,倒确实是轻了些许!”
众人听到他这句话,心就拔凉了下来;
都暗想:这衙门里果真是只认钱,不讲理的地方。
周八钱闻言心中一喜,暗道:周某可是纳税的大户,看来官府也不敢太过得罪,还是要给我点面子,站在我这边;如此说来,事情还有救。
就慌忙说道:“大人只要为小人做了主,小人今年的税钱加上一成!”
“这加一成是多少银子?”薜县令似乎来了兴趣,马上问道。
周八钱锁眉想了一下,迟疑地说道:“有个近三十两吧。”
“那你家铺子一年流水有多少?”
“这,这,大概七八千两吧。”
“你放屁,县令大人,他家铺子一月下来的流水怕都有这个数!”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周八钱一听就急了,忙跪下叫道:“大老爷,小的可不敢说谎;其实这生意也不好做,都是微利,好处都叫那些转运的脚夫分去了。”
说完,他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是谁管着各家商铺的税收?”
薜县令的眼睛看向丁押司,明知故问道。
丁押司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一张脸顿时就白了几分。
“是小人丁不分。”
丁押司报了自己的本名,接着又补充道:“小人每月都会去查看各家的账簿,不敢有所疏忽;周掌柜报的数,与他家铺子里的账目基本相符。”
他不敢把话说满,只敢拿周八钱做了手脚的账本来说事。
“哼,你不用解释,本县到时自会查明!”
薜县令横了丁不分一眼,接着就又与胡言交头接耳地问道:“小老弟,先前你说今年本县的税收,你都包下了,可是当真?”
胡言小声说道:“老哥哥你放心,这次罚周八钱他们的银两我一文不取,先充了县库再说,年底我一定补上后续的三千两银子。”
又打包票道:“以后只要你给我些便利,别说是今年,你在天台当几年县令,我就包几年的税收!”
原来,俩人此前攀谈时,薜县令就向胡言大倒苦水,说他在天台虽为一县之令,却受人制衡,根子便在税收上。
史康把握着全县的税收,叫他这个一县之令也只能无可奈何。
胡言多灵醒,一听就知道薜县令是提合作的条件了。
又问过一年的税钱也不过是五千两银子,便应承税收由他来包了。
五千两银在别人眼里是一笔大数字,可现在在胡言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
等他香皂和玻璃等物件出来,大宋和北边金国以及蒙元,甚至包括南亚那边的金银,还不是要象流水一样进了他的荷包。
利益,没有足够的利益,薜县令凭啥要跟胡言绑在一起?
他要与史康别着干,还要坐稳这个位置,每年的税收就是先决条件。
否则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免谈。
得了胡言的承诺薜县令心中大定,他笑着对周八钱说道:“你那一成的税加不加都不打紧。”
转而严肃地说道:“你不是带了银子来交易吗?且把你带的银子也拿来称上一称。”
周八钱一愣,问道:“大老爷,草民那银子都是市面上流通的银两,为何也要过秤?”
薜县令一瞪眼:“就许你叫别人的货物过秤,你的银子却过不得秤?”
一衙役看眼色行事,见县令大人怒了,就不耐烦地对周八钱喝道:“大人叫你拿银子来称,你便称,啰唣个什么?”
周八钱无奈,只好又叫账房去取来银子,捡一样大小的过秤。
大宋朝的银子分官铸和私铸,但不论官铸和私铸,斤两上都有所短缺。
所以,这一称,差别就不是几分了;秤杆或高或低,表明每块银两相差,快要过了半钱的重量。
薜县令与胡言相视一笑,这才说道:“你的银子都没有绝对一样的重量,怎么反倒要求别人的货物,要丝毫不差呢?”
周八钱涨红着脸,强自争辩道:“可是这银子,又不是我周八钱自己制的!”
薜县令一瞪眼:“别拿这话来做借口,你这厮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无事生非!”
接着他抖了抖手中的两份文书契:“本县问你,你和郑大官人文书契上所书的半字,为何并非同一人笔迹?”
周八钱听了就是一愣。
确实,他这边将一月为期的“一”改成半字,是牙人亲手操作的;
文书契本就是牙人所书,自然是没有破绽。
可郑屠手里那份是伍头领改的,自然与牙人所写会有所差异。
周八钱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无法作答,只好又朝史主簿瞄了一眼;
就见史康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样,恶狠狠地回瞪了过来,吓得他心里就是一个哆嗦。
“你这奸商,潘氏和那伙计已经招了,你还想顽抗?小心牢里吃苦!”
史主簿旁边站着的丁不分出言提点周八钱。
现在他心中已经察觉到了不妙,县令大老爷似乎对税收这一块不满,有要动刀子的意思;他若是不死死抱紧主簿大人的大腿,别说押司这个位置,能不进到牢里就算是老天开了恩。
所以,他要在主簿大人不方便出面时,给周掌柜提个醒;以免他说错了话,让他们的靠山也连累进去。
说完提点的话,丁押司怕周八钱会不过意来,又挤眉弄眼不停的暗示。
瞧丁押司这个样子,周八钱就是再不灵光,也都明白了;
他记起主簿大人用手扫自家的屁股那个动作,现在一想:那不是叫自己担了事,别牵累了他嘛。
可这一担担子,自己可是要去坐牢啊!
自己是在为史主簿冲锋陷阵,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怎么到最后还落个替他人担罪责?
周八钱不甘心。
他现在是好处没一分,吃亏都落到身上了。
但是若不肯担这担子,也是要坐牢;
而且,连累了主簿大人,只要史主簿打个招呼,自己怕是在牢里连命都难保!
周八钱的脑袋里嗡嗡直响,在艰难的做取舍。
他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叹息一声说道:“小人招了,一切都是因为小人贪这制皂之利,才起了心思构陷郑大官人。”
“不过这事可不是小人一人做下的,小人也是受人指使!”
周八钱的话一落地,史主簿和丁不分的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