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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母女不肯借贷,胡言觉得自己没路可走了;而韩小娘子也帮着她娘催债,叫他原本对这个女人还有的好感和那一点点的小意淫,都变成了憎恨。
读书人的骨气叫他扬起了头,愤然说道:“六贯钱是吧?那点钱叫钱吗?”
“那你就拿六贯钱出来给姐瞧瞧呀。”韩小娘子笑了。
“行,改天我会还你!”
说完,胡言愤然转身想溜。
就听身后韩小娘子咯咯一笑,娇声道:“我们韩家不能借钱给你,可有个人能借给你。”
“谁?谁能借钱给我?”
胡言的脚下一滞,又回过身来。
希望让他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人一下就精神起来。叫韩小娘子瞧在眼里,不觉之间那花痴病又犯了。
她心里犹豫,还要不要把郑家没放弃招婿的事说了?
可望着胡言充满渴望的眼睛,想想老娘那决绝的态度,她还是低沉了声音说道:“便是东大街的郑大官人。我听人说,他家小娘子还没对你死心。”
郑大官人?这称呼听着很高大上;
但胡言知道,在宋朝,这是百姓相互之间的尊称。
不过,通常能被称为大官人的人,家中多少还是有些底子的人家。
在胡言的记忆里,郑屠的肉铺生意还不错,在这天台城里,算是个中等人家了。
郑家的小娘子还在对自己念念不忘?
可自己印象里就没有郑家小娘子的影子。
摸摸自己的脸,胡言自信的想:郑家的姑娘一定是见自己英俊,就一见钟情了。
可她在哪见过我?
对了,前任不是给她家写字吗,她一定是躲在暗处观察过前任。
走出离韩家有百多步,身后韩家院子里母女的对话声,还是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
就听韩媒婆说:“女儿,那厮走投无路之下已经不要面皮了,娘眼见就要无计可施了,还是你出来的及时,几句话就将他骗走,解了娘的危急。”
接着便是韩小娘幽怨地声音:“娘啊,女儿哪里骗他了,这郑家的女儿真的是想要嫁给他。”
韩媒婆奇怪地道:“郑屠那厮可是当着娘的面放过话,姓胡的就是跪着求他,他也不肯再招他为婿了。”
韩小娘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他宠他女儿都是有名了的,这事哪还轮得到他做主。女儿听说,郑屠拎了一坛老黄酒,又请了县学的门子帮着去说和。”
县学的门子?胡言脑海里浮现出,每天在县学门边点头哈腰的那老者,不禁苦笑;心道:这郑屠是所托非人,以那门子的胆量,见了他胡言,怕是一个字也不敢提。门子敢应下这件事,不过是嘴馋郑屠带去的老黄酒罢了。
屋里静了静,就听韩媒婆道:“哎呀女儿,你可是失策了;这事无论如何也要先叫娘与郑屠先说和了,再叫他去;如此,还能把上回说好的媒礼钱给保住;现在他们自己把话挑开了,还有娘的什么事?怕是好处都叫那门得去了!”
韩小娘子委屈辩解道:“女儿也是急着为娘解围,话赶赶话却没顾上这一层。”
她叹了口气,随后说道:“那郑家小娘子生了一双大脚,又比姓胡的还大上一岁,最后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韩媒婆倒是比她女儿对现在的胡言更了解。
就听她拉长声音,透露出将胡言看扁声调说:“今天这厮叫娘看清了,这厮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清高;在走投无路之下,你叫他去吃屎,他也做得出来。更何况只是娶了郑屠的女儿。”
又听韩媒婆接着道:“如此也好,这事成了,他欠咱们家的租子钱,也就有了着落了。”
那韩小娘子接话道:“还不止这好处。此前为收税,郑屠不知落了奴那丁郎多少次面子,只因他是归正人,朝庭上面要安抚,丁郎也拿他没办法。现在,他招了史主薄不喜的人做女婿,主薄哪里肯放过他。”
“女儿,原来你还藏着这份心思,你将姓胡的那厮引向他家,却是给他郑屠挖坑呢。”
接下来,屋内的母女俩,爆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走在长街上的胡言,眉头皱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藏着这么多故事。
只是他现在要解危,哪还顾得上这些。
也罢,宋人喜欢小脚,他胡言可不喜欢。
想想摆在面前一双畸形的小脚,胡言就会觉得恶心!
而归正人的身份,胡言更不会在意。
那些从金国占领区逃过来的百姓,有几个不是对金人怀有仇恨的?
将来若是要向北用兵,最靠得住的就是这些归正人。
史家不高兴更合他的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愉快的决定了,只要郑家的小娘子不丑,大一岁就大一岁,未来的媳妇儿就她了!
天台县城的长街也没多长,不过二千多米。
郑屠的铺子更明显,远远就见一条长案摆在路边;
而他家的巾幡,就被一根竹篙挑在屋檐下。
离得近了些,胡言的脸红了起来。
不是因为要见未来的老丈人而脸红,而是因为巾幡上的四个字。
这四个字写的真踏马丑,大小不一不说,尤其是那个郑字,那个关比阝旁足足小了一圈。
卧槽,原来自己的前任就这种水平,踏马的比小学生写字的水平还差。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胡言行到郑屠的肉摊前。
就见长案上摊着半片猪肉,红色的精肉,肥厚的白油,很是诱人。
害得胡言连呑了好几口口水。
此刻,郑屠就坐在案板后的一张椅子上;敞着他肉儿颤动的胸腹,用一只肥大的手捏了把蒲扇,左右摇摆,极有韵律的驱赶着闻腥而来的苍蝇。
不过,他那一双牛一样的大眼睛,一直定定地落在胡言的脸上。
见此景,胡言陡然就信心爆棚起来,暗道:爷还是有主角光环的嘛,一现身就让郑屠给崇拜上了。
扯了扯身上灰旧的青衫,胡言一挺胸,先咳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那个郑——伯父,小生这厢有礼了。”
郑屠拿着扇子的手猛地一摆,一股腥风就落到了胡言的脸上,让胡言忍不住想打个喷嚏。
然后,郑屠那足有一百八十多斤的宽大身躯,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个,贤侄免礼。你县学的门子都跟你说了吧?”
不等胡言答话,又自信地道:“看来你是应允了。如此,你我就快成一家人了。这以后就在一口锅里吃饭,礼来礼去的,好不麻烦!”
说罢,他嘎嘎嘎地大笑起来,那满脸的横肉一抖一抖地,让胡言看了心肝儿直颤。
我的个天,他女儿不会长得跟他一个球样吧?要是那样可就要了命了!
“打住,郑伯伯,我们现在还远谈不上是一家人!”
郑屠听了人一下就僵在当场。
他也不答话,只把一双牛眼瞪圆了看向胡言。
胡言被这双眼睛盯得发毛。
他怀疑,如果再吐出一句让对方不中听的话来,郑屠绝对会把案几上插着的那把杀猪刀,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