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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在印坊内造纸,王恶在为小王庄的农业生态圈改造殚精竭虑。
计算有误,二十来号的工程队人员撒到长安城里,连个泡都冒不起,甚至又从庄上拉走了二十来号人,还全部是去干最关键最有技术含量的活,那些无关紧要的附属活计,都是庄上各家在外头的亲戚乃至于拐弯亲戚在做。
没法子,就是最外围的小工,日薪也是二十文钱,而斗米也才二十文!
人手严重不足啊!
王狼已经把施工队分成三组,各自为战了,架不住长安城大,富贵人家多,订单已经下到腊月间了。
庄上还得留护庄队,人手已经严重匮乏。
光靠妇孺,锄草、喂猪、喂鱼,实在是有些不堪重负了,族老对此颇为担忧。
于是,对奴隶制最反感的王恶开始进人牙子市场,去购买奴隶,当真应了那句话,渐渐的,额们活成了自已讨厌的样子。
带路的是程处默的贴身小厮,对人牙子市场门清。
“县子,这个是市场最老道的人牙子懂王,只要是这市场里的,你要啥人,他都能最快最好的带你找出来。就是收钱贼狠,要雇他一日得二十贯钱。”
懂王确实有几分懂王的风采,头发向前高耸,手脚时不时在尬舞。
“郎君要甚么样的奴隶?”懂王开口询问。
“二十个昆仑奴,二十个新罗婢,再看看有没有特殊人才。”王恶的目的很明确,要把小王庄的庄民们从地里解放出来。
昆仑奴大致是后世三哥与缅黑子那一带的,皮肤黑,但又不像黑非非那么黑得彻底。
新罗婢,就是后世整容大国的女子,说实话,温顺有之,相貌不怎样。
“郎君要新罗婢是侍候府上还是要她们干活?”懂王确实懂,张嘴问到了关键。
“大概就一两个侍候府上,做点家务,其余的,下地干活。”
懂王打了个响指:“既然要侍候府上的,就必然要懂唐话,即便不要求色相,也得二十贯一个,其余十八个就便宜了,五贯钱就成,昆仑奴也是干活的,最多要一个懂唐话的,二十贯,其余十九个得八贯。”
“至于其他的特殊人才,如果卖主认为是人才,就得五十贯到一百贯,如果卖主没认出来,那额们就捡漏了。”
奴隶们赤着身子,包着兜裆布,女性再多一条围胸,就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都是神色黯淡,对生活不报一点希望,任由每个买主看牲口似的看牙口。
懂王伸手连点,王恶不由点头。
懂王所指的未必是看上去格外强壮的,却一定是健康的,果然没白吃这碗饭。
男女购买齐全,交割文书到手,懒癌发作的王恶直接命名,昆仑奴是昆一到昆二十,新罗婢是新一到新二十,简单粗暴。
带着二十个奴隶招摇过市,王恶一脸“不差钱”的样子,引起整个市场的关注,奴隶贩子瞬间以老鸨子那种妖娆的声音叫唤:“郎君,来看啊!”
一个奴隶引起了王恶的注意。
同样是衣不蔽体,这个人却站得笔直,直得仿佛一柄剑。
善于察言观色的懂王看了一眼那奴隶,摇头苦笑:“郎君是不是关注到他了?这是前朝名将史万岁的重孙史可郎,货真价实的剑客,功夫不弱,只是为了一个奴隶杀人,结果把自已弄成奴隶了。”
好吧,这是奇葩的一家子,名字就奇葩到让人想吐槽,死万岁,难怪以隋文帝的性子都容忍不了。屎壳郎,这更是让人吐槽无力。
至于说杀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懂王苦笑:“可他还带着阿娘,七十岁的阿娘!他的要求是,要买他走,必须连他阿娘一起接过去,帮忙养老送终!你说买个奴隶吧,谁还想头上多出一个阿娘?为此,他的身份从二百贯一直降到二十贯,至今无人接手!”
这样子居然有奴隶贩子受得了?
“官奴!再加上,终究是有人受过史万岁将军的恩惠,不违背律法的情况,照顾一下是没问题的。”懂王的解释很到位。
二十贯钱么?倒是不多啊。
至于说侍候老人,呵呵,买新罗婢回去不就是为了侍候阿耶的?顺便多照顾一个老人怎么咧?
“买了!”狗大户王恶大手一挥,砸钱出来。
“你确定?”提出疑问的,不是奴隶贩子,不是懂王,而是史可郎。
“钱都拿出来,问个毬啊!”
“就是,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
王恶一指新罗婢:“看见没,买了几个侍候老人的,顺带侍候你家阿娘不是啥事。”
市场里就有长安县的刀笔吏驻守,办理完相应文书,这些奴隶就是王恶的了,如果敢当逃奴,要么抓回来惩处,要么直接格杀。
买了些粗布衣物、鞋子,让奴隶们穿上,王恶按照懂王的指点七扭八拐,进了一条陋巷,敲着一道很不结实的院门。
开门的老汉衣物中档,身上干干净净,身子微微佝偻,随了眉间的淡淡忧郁之色,哪一点都说明他出身不错。
“郎君找谁?”老汉平静而有礼的问道。
“教养良好,不错,懂王没介绍错,你是个很合适的管家人选。”王恶点头。“进去谈?”
院子不大,但很干净,院中几个略显陈旧的草墩干净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看得出来这老汉有轻微的强迫症,且在其职业生涯里没捞甚好处。
“钱旺,前民部侍郎薛全的管家,因薛全辞官而流落长安,家中五口人,因在任管家期间并未上下其手,家道已然中落。”王恶念着懂王给的资料。
钱旺平静地叉手:“郎君资料全中,敢问……”
“额是蓝田县子王恶,食邑在小王庄,府邸亦在此,家中尚有阿耶,不过很快会有女主人咧。阿耶人很老实……的。”王恶说这话,微微觉得有点亏心,貌似最近阿耶很有顶替自已名字的趋势啊。
“待遇上,你以前拿多少,现在便拿多少,家人也尽可以安排做事,无妨的,孩子的话,小王庄有蒙学,现在是额自家办滴,只管入学便是,即便有问题,让那先生开小灶便是。”王恶逐一介绍情况。
钱旺挺直了身板,有几分犹豫。
“郎君,不,县子或许不知道,真正让老汉被弃在长安的缘由,却是因为老汉恶了太原王家,薛阿郎自顾不暇,无能照看老汉,只好径自离去。而正因为太原王家的缘故,老汉一家四处碰壁,没有人家敢雇用,导致坐吃山空,也唯有昔年曾帮过的懂王还能挂念一二……”钱旺一五一十的把缘由讲出来,对薛全弃他而去却毫无怨言。
这职业操守,杠杠的。
“很抱歉,太原王家与额也不对路,所以,额找管家,不必给他们颜面。”王恶扬眉。“若是决定了,正好额买了二十个奴隶,让他们进来搬家。”
二十个奴隶乌泱泱的进来,颇为壮观。错了,是二十一个,那个一脸臭屁、手持三尺青锋剑的史可郎也赫然在列。
二十个奴隶一起动手,即便钱旺有再多家当也经不起搬。
门外传来喧闹声,一名昆仑奴被一棒打翻在地。
“太原王家要他死,谁敢要他生?速速弃他而去,否则,王家的怒火,你吃不起!”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手持木棍,嚣张的样子让人厌恶。
当然,他也有嚣张的资本,身后二十余名持横刀木棍的刁奴是他耀武扬威的底气,太原王家的家世是他坚强的靠山。
昆仑奴虽说强健,却不是战士向的人物,面对这威胁有点腿软。
不过也是,如果奴隶是战奴,王恶恐怕睡觉都得睁只眼,提防哪天奴隶造反把自家脑袋割了,斯巴达勇士不是孤例。
“阿郎,要不还是算了,犯不上为老汉开罪王家。”钱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当真是往死里逼啊!这世道,还能留一条活路吗?
王恶笑吟吟的看向史可郎:“据说你是剑客,我就想问问,你有啥本事?”
史可郎黑白分明的眼珠突然猩红一片,青锋剑出鞘,身子如旋风一般前冲,很快回到王恶身边,收剑、闭眼,姿势帅得一塌糊涂。
所有刁奴,包括那管事都是双目圆睁,一道淡淡的血线出现在咽喉上,身子猛然倒地,溅起一地灰尘。
“杀人啦!”巷口一声尖叫。
没多阵,一名年轻的县尉带着弓马手、不良人包围了巷子。
“束手就缚,否则,杀无赦!”县尉很恼怒地挥手,弓马手上墙头,控制了地形。
“额是蓝田县子,遭遇歹人刺杀,不得已反击杀人。怎么,县尉与歹人相识么?”王恶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威胁。
县尉扬手,解除攻击状态,大步踏了进去,见到王恶,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真是蓝田县子,连东宫力士都敢下狠手的奢拦人物。
“不良人,进来验尸!”县尉大声吆喝,随即向王恶告罪。“县子见谅则个,实在是下官得知出了人命案,一时心焦,应对失措。”
“这些贼子都手持凶器,没有异议吧?巷子里此刻只有额与家奴,也没问题吧?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办咧?”王恶的指向性很明确。
县尉俯下身看着尸体,看到衣领上绣着的“王”字,额头冷汗直冒。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额为甚卷进这事情里来喔?这两边,自已得罪得起谁哦。
“按验证结果,这伙歹人正持凶器刺杀县子,为县子反杀,勘查无误。”县尉颤抖着下了结论。“勘查人:狄知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