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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尉迟宝琳低头、躬身、拱手,眼圈却红了。
作为坏学生的代表,尉迟宝琳成绩烂得令人发指,也没少干过坏事,打架斗殴是寻常事,祸祸先生也是常有的事,孔颖达引以为傲的长须甚至因此少了一截。
这样的学生怕是先生心中的耻辱,然而孔颖达在长孙无忌发难时,却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为尉迟宝琳张目,更是以亲身试吃回敬了长孙无忌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不得不表扬你一句,菜式虽然与平常并无不同,但在鲜香之上,却是提升了无数倍,老夫这肠胃哟,又吃多了……早知道你有这本事,当初就应当多让你弄菜肴孝敬师长。”孔颖达眉开眼笑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话都在朝着菜肴上引。
看看,什么叫有教无类、什么叫为人师表?孔颖达亲身为所有人上了一课!
尉迟宝琳咧嘴笑了:“先生,其实菜肴本身并无不同,只是学生提炼了味精,喏,就是额手上这小纸包里的白色晶体,一道菜肴加上那么一小撮,味道立刻得以提升。先生喜欢吃,学生自当敞开供上,以表心意。”
“老夫以前从不接受学生的好处,如今老了,竟贪图口腹之欲,罢了,就厚颜受了你这心意。”孔颖达一脸的愧色,尉迟宝琳却是欢呼雀跃。
咦,这等先生,教学水平如何不知道,这护犊子的性子倒是让王恶眼前一亮。
长孙无忌的一张脸被孔颖达摁在地上来回摩擦,早就失去了从容的风范。
“哈哈,尉迟宝琳这娃儿弄的菜竟如孔师说的好吃?倒要尝尝。”程咬金一箸入口,口中含糊的发着“嗯嗯”的声音,竟直接端起盘子往口中倒。
孔颖达的示范,大家还觉着是这老先生在护犊子,可看了资深吃货程咬金的表现,大家才知道,这绝对是真好吃!
不等李世民表态,朝臣们纷纷埋头苦吃,连李世民都无语了,只能跟着动箸。
“额说,这味道绝了。”
“格老子,从来没吃过那么巴适的味道。”
长孙无忌的脸胀得厉害,仿佛是贴在地面,让大家一脚脚的狠命踩!
有心拂袖而出,可皇帝在这里,即便是两郎舅的关系,你猜会不会有人弹劾?
“尉迟宝琳啊,这味精如此之妙,不知道是何等价钱啊?”李世民心满意足地抚着肚皮。
尉迟宝琳憨厚的笑了:“陛下,你也知道,额不过是图口舌之欲,制出的数量不是太多,十贯这个价钱你看如何?”
“十贯一斤,倒是不贵。”李世民点头,这价钱也大致与某些香料相等。
“陛下,是一两。”尉迟宝琳有些忸怩的说。
一……两!一斤十六两,合着一百六十贯一斤!
李世民差点把口中的茶汤喷了出来。
“看着价钱似乎有点高,其实不然,毕竟一道菜只要一小撮就够了,一斤,一家人得吃到猴年马月啊!”王恶及时补充。
“对,为表那个……对陛下的敬意,若是宫中采买,一律按八折计算。”尉迟宝琳赶紧按王恶事先的教程开口。“今日捧场的叔伯,日后采买都是按九折优惠。”
一干嫌贵的朝臣瞬间心理平衡了。
既吃不了多少,又有折扣可以彰显身份,还有甚好计较哩?难不成你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万万没想到,自已一时小心眼,竟莫名其妙的成了标杆!
尉迟宝琳没想到,仅仅是一顿饭工夫,味精就已经预售出三千贯,这还是因为味精这玩意儿不适合散放!
也就是说,尉迟宝琳之前投入的本钱,差不多就回来了!
尉迟恭目瞪口呆,本想着能回个一千贯了不得了,谁知道竟然开了个满堂彩!
呃……好吧,这个家,还是大郎当家算咧。
酒宴散去,尉迟恭满心欢喜的看着仆役收拾院子:“大郎不错,这个家你当了!王恶,不错!”
王恶一笑:“阿叔的书房额去过咧,颇有不忘本的风范,正好额想求阿叔件事,为额的小马驹钉掌。”
钉掌?尉迟恭还是头一回听到这说法。
嗯,就是给马驹穿上铁鞋子,就不怕马蹄的角质层磨损,钉上几颗钉子以稳固,很简单的事。
尉迟恭深思了一下,跑去给王恶的小马驹取蹄模,当真在书房里生起炉火,叮叮当当的捶打起来。
“来,曲蹄!”钉掌的事,尉迟恭根本不要人帮忙,夹住马腿,三两下就钉好一只马掌。
钉完掌,放开小马驹,就见它奇怪的在地上踩了几下,很快适应了这新奇的感觉,欢快地踱到王恶身边,打着响鼻蹭了蹭王恶的肩头。
王恶翻身上马,小马驹在偌大的院子里慢步行走,渐而小跑,随后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冲向堆积在一侧的乱石滩!
“胡闹!”尉迟恭痛心疾首的喝斥。
深知马性的尉迟恭明白,那些碎石对马蹄的伤害何其之深!一个不小心,马匹就彻底废了!
然而,看到小马驹在碎石堆上稳稳当当地站立,意气风发之时,尉迟恭意识到,马掌真的起了作用!
这东西,要是配备在军中,战马的损耗至少降低三成!要知道,战马的损耗,很多时候不是在冲锋的路上,而是因为马蹄的磨损!
……
程处默上门,把王恶拉到卢国公府。
“兄弟,阿耶说了,你本事是有,可惜武艺太低,再不好好练练,总不能指望时时有人帮你吧?”程处默开展了毒舌属性,“来,一起练武,额跟你说,腰要直,腿要弓,出刀快如风……”
王恶摆站姿、全力挥刀,仅仅半个时辰,腰、腿、胳膊,都胀得受不了,偏偏程处默还在不停歇的示范,王恶只能咬牙跟上。
横刀、马槊、弓箭,轮番上阵,仅仅两日时间,王恶的身形瘦了,但肌肉更铁实了,程处默甚至不惜犯忌讳的讲解小型战阵。
嗯,在小王庄遭遇刺杀时,如果护庄队的配合,稍稍往战阵上靠那么一靠,那黑衣人早就粉身碎骨了。
其间程咬金兴致大发,以横刀与王恶对阵,只是一劈一搅,王恶的横刀险些脱手。
王恶陷入沉思,横刀不时搅动,状若疯魔。
五日之后,王恶彻底收手,却是进入了瓶颈,需要战阵的冲击才能够成熟。
一道踉跄的身影闯入卢国公府,却是小王庄工程队的人。
“县子!救命!王狼被打得好惨!”
王恶挎着横刀上马,两腿一夹,泼溂溂地冲出卢国公府。
东宫门口,冯力士持着皮鞭,面容扭曲,一鞭接一鞭地抽下去,口中不住地喝骂:“不成?区区几个臭工匠,要你们的手艺是看得起你!莫说还出了十贯钱,就是一文不给,你又能如何?咱家就是当场抽死你又如何?”
鲜血淋漓的王狼满地翻滚,鲜红的眼珠闪过同归于尽的决然,却又因为顾虑小王庄的前程忍了下来,一道道血印在身上浮现。
“别打了!这长安,额们再也不来了!”施工队的汉子们痛心疾首的大呼。
“你们说不打就不打?当自个儿是什么东西?”冯力士脸上现出阴狠,挥动皮鞭又是一鞭抽下。
马蹄疾,刀光闪,皮鞭断。
王恶跃下马,一步步向冯力士逼去。
“你想干甚?想造反?”冯力士尖着嗓子叫道。
“好汉子,有种。”
“宫里的人欺负平民百姓,遇到硬茬子了吧?”
围观的吃瓜人纷纷议论。
王恶风轻云淡的把刀锋架到冯力士颈上,冯力士当场跪下了。
再有何等权势、何等威风,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
“哪只手?”
“甚?”冯力士不明白。
王恶捡起一块砖头,狠狠的砸在冯力气的左手,痛得冯力士嗷嗷惨叫,偏偏不能晕过去。
“他们只是做工,谋点饭钱,就这苦哈哈的汉子,你居然打他、辱他!”每念一句,王恶就砸一下手,偏偏刀架在脖子上,连缩手都不敢,谁晓得他老人家手一滑……
“刚才看错了,是右手执鞭。”王恶冷冷的声音让冯力士颤栗,你是魔鬼吗?都废了一只手还不放过?
一下、又一下……
鲜血淋漓,手骨露出,骨断筋折。
东宫里走出一名内侍,冷着脸道:“太子有令,冯力士仗势欺人,蓝田县子既然教育过了,就此作罢。”
被施工队成员扶起的王狼忍痛叫道:“王恶……县子,既然太子有令,收手吧。”
王恶放下砖头,横刀一晃,一个耳朵落在了地上。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内侍、冯力士都在心里咆哮。
在太子口令下达后,仍旧削耳惩戒,这是不给东宫颜面!东宫的人,再如何错了,那也只有太子可以处置!
“走!”王恶打头,施工队跟在身后,身影有几分倔强。
东宫内,李承乾看着四下狼藉的东宫,眼里全是怒火。
至于么?不过是想要这手艺来自已经营,至于以死相抗、毁坏东宫的名声么?该死的,这工程搞到一半走人,却是大忌,偏偏此刻没人能接替他们!
看看施工队连工具都舍弃的毅然,李承乾知道,再也不可能让他们来东宫继续施工了。
不能冲走污秽的马桶,还不如马子!
这一地的烂滩子,要如何收拾?
事实上,从王恶现身那一刻,李承乾就知道,自已的谋划已然落空,可没想到王恶那么凶残,当众打废冯力士的手!
更可恶的是,自已派内侍出去传话,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谁料这匹夫竟然无视之,削下冯力士耳朵,直接与东宫势成水火!
不过是区区一个县子啊!
“令:冯力士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当杖毙!”李承乾负起双手。
既然残了,没用了,就干脆把替罪羊当到底吧!
“饶命!”冯力士凄厉的叫声配着板子的声音,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