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食物相克

香煎小鱿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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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是个狠角色。

    三十年前,大随国皇帝大举进攻南阳。那时候的南阳,国力远不及大随,当时南阳的皇帝是当今明南帝江图的父亲。

    先帝亲自披挂上阵,与大随军队交战于春台坡。

    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先帝败走,三十万大军仅剩不到十万。祁府老太爷祁肃护着先帝突破重围,退至云宁城。

    随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夺蒲宁、延宁、溪宁三城,眼看云宁城也即将失守。

    云宁城地势险要,一旦失守,大随军将长驱直入,再无阻碍,南阳危矣。

    先帝眼见南阳士兵一个接一个倒在阵前,随军士气高昂斩敌数万。

    他不愿亲眼看着祖宗一手打下的基业毁在自己手上,豪气干云地拔起剑,抹了脖子。

    皇帝自刎,所剩无几的士兵军心涣散,每日出逃者不计其数。

    祁老太爷当机立断,命人将逃兵押至菜市口斩杀示众,并让全城百姓前来观看。

    区区十万士兵,硬是在云宁守了十天,城外二十万随军日渐焦躁,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应付军队每日的用度。

    最后随军只得悻悻离去。

    祁老太爷奋战多日,浑身是血,在胜利的那一刻倒地不醒。

    消息传到安平城皇宫。

    先皇后听闻先帝故去,当夜一根白绫挂上了横梁。

    十五岁的太子江图一夕之间成了孤儿。

    祁府的光景更是惨淡。

    老夫人三十岁那年守了寡,膝下最大的儿子不过十二岁,一家人尚沉浸在悲伤中,便有人上门嚷嚷着要分家。

    祁老太爷的母亲,本是村里的农妇,大儿子死了,家产哪有便宜儿媳的道理。仗着婆婆的身份,联合其他几个儿子,想将老夫人给赶出祁府。

    老夫人平日里对公婆尊敬有加,没想到夫君尸骨未寒,公婆及几位小叔丝毫不顾念骨肉亲情,当下也冷了心。

    祁老太爷虽死,尚有忠心耿耿的副将在,只需老夫人吩咐一声,他们拼掉一条命在所不辞。

    公婆及小叔们被持刀拿剑的士兵赶走后,一直愤愤不平,到处说老夫人薄情寡义。

    刚开始那几年,祁老太爷的爹娘隔三岔五领着村民上门闹事,后来实在没捞到好处,才渐渐消停下来。

    这么些年,老夫人独自一人撑起祁府的天,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祁府能有今日的光景,老夫人功不可没,因此祁府上下对老夫人皆敬重有加。

    而容宛舒能够顺利走到祁进身边,也是老夫人一手促成。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她救活老夫人后,老夫人对她有了改观。

    容宛舒打定主意从老夫人入手,作为接近祁进的突破口。

    老夫人也是大随人,原是富家的庶出小姐,被嫡母恶意卖给了当时还是庄稼汉的祁老太爷做妻子。

    老夫人嫁过去后,并没有嫌弃对方贫困潦倒,反而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几年后,祁老太爷报名从军,打下了一片天地,因缘巧合下,救了先帝一命,破格提拔为南阳的将军。

    容宛舒故意在老夫人面前提及自己凄惨的家世,说自己虽然是容相的小姐,却不被父亲所喜,不顾她的意愿将她送来南阳。

    老夫人听在耳里,勾起她从前在娘家不愉快的过往,顿生怜惜,又加上容宛舒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此后对她异常的好。

    容宛舒时常亲自到厨房做大随特有的菜肴,将老夫人哄得服服帖帖。

    百转千回间,容宛舒听到身后徐嬷嬷的催促,从怀里掏出一颗解药,送入老夫人的口中。

    老夫人服下药丸。徐嬷嬷怕容宛舒使诈,让皎月将她绑了起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紧紧看着。

    容宛舒没有反抗,乖乖地任由她们动作。

    约莫过了一刻钟,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皎明扶着老掉牙的大夫跨进门,身后还跟着慌慌张张的大夫人及小少爷和小小姐。

    徐嬷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夫人,讶异地发现老夫人的面容已经恢复如初。

    大夫即将穿过屏风进入内室,徐嬷嬷忙打手势让皎月替容宛舒松绑,自己则上前迎接。

    大夫人年逾四十,面容富态。她一看见徐嬷嬷,哭哭啼啼地埋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身子一向硬朗,怎会忽然晕倒?”

    徐嬷嬷心底厌烦,面上不敢怠慢:“是老奴的疏忽。”

    一边应付大夫人,一边将大夫请进内室。

    大夫人也跟了进去,吩咐丫鬟在外厅看着小小少爷和小小姐。

    大夫替老夫人诊脉的时候,皎月已经替容宛舒松了绑,随丫鬟一道站在一旁。

    徐嬷嬷盯着大夫搭上老夫人脉搏的手,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事。

    丫鬟们屏住了呼吸,数双眼睛都盯在大夫身上,房内一时十分安静,只有大夫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奇怪。”大夫把了一会子脉,又翻了翻老夫人的眼皮查看。

    徐嬷嬷问:“老夫人可还好?”

    大夫奇怪地问:“老夫人吃了什么?”

    徐嬷嬷如实道:“一小碗牛肉鸡蛋粥、三块栗子糕还有……”

    “难怪!”不等徐嬷嬷说完,大夫就找到了关窍。

    “老夫人这是食物中毒了。”大夫十分确定。

    大夫人惊喊:“谁这么大胆子!”随即捂着胸口,惶恐不安地看向大夫,“我今日吃了小米粥、桃酥饼、盐酥鸭、春笋肉丝、红豆羹还有城西江宁街桥头那一家五福糕,还喝了近日府里新采购的碧螺春。”

    她一口气把今日碰过的东西报了一遍,唯恐漏掉一二。

    大夫看她还要说,忙道:“不碍事不碍事,老夫人这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才中毒,并非有人刻意下毒。”

    大夫人不放心,让大夫一会儿跟她去西华苑把一把脉,顺道替大房的少爷小姐都看一遍。

    徐嬷嬷对大夫人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问大夫:“那眼下老夫人身子如何?”

    大夫道:“老夫人已经没事了。你们可是给她吃了什么?这病症来得凶猛,好在你们处理得及时,否则也是难了。我开个方子,补一补老夫人空亏的气血。”

    徐嬷嬷连连道谢,让皎明给大夫取诊金,并去煎药。大夫人看老夫人安好,忙不迭地让丫鬟领大夫去她所住的西华苑。

    大夫的一席话,徐嬷嬷彻底打消了对容宛舒的戒心,甚至对她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