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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唯眨了眨眼睛，顺着那只和自己撞一块的手往上看去。
那人也正好朝她看过来，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里明显地闪过一丝震惊。
方以唯听到这个人在看清自己模样时脱口而出：“淙夫人……”
对方的音量虽轻，方以唯依然听得清楚：淙夫人？
淙……这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刚刚的话，几乎是下意识抿紧了嘴唇，只是一双墨黑中隐隐带着一抹深绿的眼睛依然盯着方以唯的脸，目光中疑惑、恍然、难以置信和迷茫的情
绪混杂闪过，最后沉淀为一片深沉的墨绿。
他收回刚刚还在和方以唯互不退让的手，微微后退，颇有风度地微微一笑：“小妹妹你先看吧。”
方以唯微微蹙起眉心，在旁人还没注意到之前就很快松开，露出一贯因看到陌生人而有些羞涩的微笑：“谢谢这位……先生。”
虽然很想讨个巧喊个大哥哥什么的……不过想到家里那只，她果断换了一个称呼。
这人看着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闻言露出一丝微笑，蹲身下来：“难得在这看到弈子，我以为弈子只在东域流行。”两人同时看中并伸出手的，是两盒棋子，分别装在被涂成一白一黑的藤编棋罐里。这会儿青年主动退让，方以唯也就不客气地伸手打开棋罐盖，从里面摸出一枚黑色棋子
。
普一触手，方以唯就微微怔了一下，这触感……
她拈起一枚棋子，在手指间把玩了一会，停了下来：“……分量不对，不是玉石的。”
藤编棋罐充满了细微的空隙，刚刚她就是透过那些空隙，瞥见其中的棋子上带着玉质的润色，但是等真正上手了，却发现并不是她想的那种材质。
她把棋子放回棋罐里，将整个棋罐托在手里颠了颠。
一点也不压手，比她预料的分量要轻很多。
试了试另外一个棋罐，同样的分量，显然是一样的质地。
轻巧地放下，方以唯稍稍退开，示意自己看完了，那人上手试了试，很快放下，笑看着她道：“小妹妹刚刚也将这奉岩石认作了临山玉？”
一个也字，说明方才与她一道伸出手的这名青年，同样以为是临山玉。
方以唯抿了抿唇，腼腆地笑了笑：“嗯，学艺不精，认错了。”
“透过棋篓都能看出临山玉和奉岩石的独特润色，以小妹妹的年纪来说，可不能用学艺不精来形容。”
似乎是因为被这么夸奖而不好意思，女孩羞涩地笑了笑，大半个却已经站到了与她同来的少年身后去了。
没有得到回应，青年也不冷场，看起来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面前的人神态动作下不想往下谈论的冷淡，脸上笑容不减。
只是一双微微带着墨绿的眸子里偶尔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视线总在不被人察觉的时候，时不时地停留在方以唯的脸上。
“方方？”温然低声道，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大半个人都站到他身后去的方以唯，“喜欢这个吗？”
他示意的目光看向那副弈子。
方以唯点点头，又摇摇头：“做工挺不错的，不过材质不行，执子时手感不是很好，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好。”温然应声道，“你喜欢……弈子？”他想起刚刚那个青年说的话，那副黑白棋子是叫弈子吧？
“唔，我只能算不讨厌弈子……喜欢的是哥哥。”方以唯仔细思考了一下，道，“他比较喜欢这个，以前经常拉我陪他下。”
至于输赢么……
只要能哄着她陪着他玩，那不管是下弈子还是黑白棋还是五子棋都会很高兴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个的……
方以唯的眼神游离了一下。
……所以，他那算是喜欢弈子吗？
忽然又不太确定了……
温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摊位上的弈子，所以说……
“方方是在给你哥哥买礼物吗？在这里买的礼物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档次太低不高兴？”
旧货市场里买送人的东西……
方以唯正想回答没打算送，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嘲讽的嗤笑：
“呦呵，瞧我听到了什么？在这种地方买送人的东西？这里的东西能用就很稀奇了，居然还能送给别人当礼物？这得要是多不嫌弃才能收下啊！”
那声音很大，至少旁边本来都在各自看东西或者聊天的人纷纷停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作为被直接嘲讽的对象，温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出乎两人意料，说话的居然是一个看着和两人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衣着华贵，宝石袖口、真丝领巾，胸前戴着缀了
金链子的挂饰，神色傲慢不屑。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仆从，其中一个似乎地位要比其他的高些，站得也离这个男孩子近，正暗暗地拉着自家少爷，眼里满是焦急：在这里说出这种话来，少爷您拉仇恨
的功力委实也太惊人了些吧！
别的不说，您口中卖的“东西能用就很稀奇”的地方，可是老爷名下的产业啊！
有这么贬低自家地盘的吗？然而仆从的心音显然传不到主子那里去，就见这小少爷不耐地一甩手，甩开了那仆从：“做什么！谁准你这么碰我的！真是的！要不是为了……本少爷才不来这种下等地方
！”
他抬手拿丝巾捂着口鼻，眉头紧皱，仿佛在这里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对他身份的侮辱。
方以唯心中一群神兽草泥马嚼着草叶子卷着嘴唇飞奔而过。
他就不会看看周边人的脸色吗？都拉下脸了啊！
这得是多没脑子才会在公共场合说出这种话来？但让方以唯惊讶的是，周围只有少数人眼底都满是愤怒，绝大多数人都只皱了皱眉头，移开脸，那些在这摆摊、几乎可以说直接被针对着说下贱的人却低下头，忍耐着—
—别说实际行动了，连面上该有的被歧视的愤怒都不见丝毫。
除了畏缩怯懦，她看不出其他来。
这不禁让方以唯疑惑起这小少爷模样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才这么想着，身侧传来低却清晰的声音：“是这个广场承包商的儿子呦……算起来应该是这些摊主们的东家少爷，别说翻脸了，不想被赶出广场的话，还得乖乖赔笑脸呢。”说话的是刚刚那青年，他嘴角还带着一丝笑，落在周围那些摊贩身上的目光却是异常复杂：“好不容易这里的人流上来了，能多赚点钱养家糊口了，总不好这个时候得罪东
家吧？再说了，现在这儿的摊位可抢手着，走了一个，大把大把的愿意填上来的……”
这青年不知是否有过类似的经历，看他模样，似乎对此深有感触。
方以唯不好评价旁人的行为，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只是看着这小少爷，也着实给自己的心情蒙阴影。
没再去理会那显然是被娇惯坏了的小少爷，她拉了拉温然，声音轻而平静：“我们走吧，刚刚看到那边有出售魂石耶！去看看！”她说着就拉着温然往前边走，却不料后头又传来那小少爷的声音：“哈？穷鬼还看魂石？想当魂师？也不看看自己口袋里的钱够不够学个最低级的技能！这么拼命往魂师上
靠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老老实实认清自己是普通人的事实，干个普通人的活！”
即使好脾气如温然，听到这字字针对的话，心头也忍不住是冒起火来。看到他面上掩饰不过去的丝丝愤怒，那小少爷却像是看到了喜欢的东西一样，脸上止不住地泛起恶意的笑：“哈哈，生气了？呦，有魂力波动，原来你是御魂师啊！不过有
你这么穷的要到旧货市场来买东西的御魂师吗？你有能战斗的魂宠吗？不会是白板宠吧，哈哈，那也能算是魂……”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好吵。”方以唯道。
明明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那小少爷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还没说完的话像是卡在喉咙一样，要吐不吐，憋红了脸。方以唯背对着那小少爷，说话过程中就没回头看一眼，目睹好友一句话把人噎半死的温然心里的火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忍着笑，道：“好。”顺从地和方以唯往下一个摊
位去了。
看到自家小少爷憋气的样子，旁边的仆从慌了，忙上前用力拍小少爷的背脊给他顺气，却不料手还没伸过去，人就被那小少爷一把推开。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一点礼节都不懂！”这小少爷恨恨地骂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一番刚刚说话、这会儿已经走远的女孩。虽然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全貌，又被发丝和衣物遮挡了一些，但即使如此，依然不难看出这女孩戴着的头饰项链坠子无一不是精品，在头顶强烈的阳光直射下依然光华内
敛。
可他的话没有换来任何回音——方以唯头也不回地拉着温然，有说有笑地往下一个摊位走了。
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少爷的脸都气红了。
若是一开始他瞧见这两人上去话中带刺是因为听到的“穷人的发言”，现在的话，就是被一路无视到底的愤怒让他不管不顾地追着人嘲弄了。
之前的青年看着方以唯离开的背影，想了想，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安少爷。”
再怎么无视，耳边有个吵闹的背景音，哪怕不去理会，听久了也着实耳朵疼。
两人从旧货市场里出来，那不知名的小少爷就一路跟着出来，嘴巴里还没停过，指桑骂槐，没有指名道姓却比指名道姓更让人恶心，烦不胜烦。
啧，夏天苍蝇就是多……
方以唯抬眼看了看附近，有家看规模还满大的交易行，遂拉着温然进去。
这种地方有些约定俗成的规定，比如保持安静。
那跟在后面的小少爷看到那二人进了交易行，一愣，再看那交易行名，他脸上顿时就露出些诧异来。
跟在身后的仆从也看到了那交易行的牌子，呆了呆，还没说什么，就见自家小少爷笑得得意地举步进去。无法，他们也唯有跟着进去了。一进去，小少爷就锁定了目标，走过去听到那黑发绿眼的女孩对跟随在身侧提供服务的交易行工作人员道：“请帮我拿一下编号K68的金吉草和编号H96的巫溪钛石，我想
看一下实物。”
不等那工作人员回答，他就立刻冷笑着赶在前头开口道：“我们不卖东西给穷鬼！”
……这神烦怎么又来了！
方以唯没去理会那头的人，只看着那工作人员，却见工作人员为难地开口道：“小少爷……”
小少爷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开，工作人员百般为难，最后想着这份报酬不菲的工作来之不易，终究是放下了职业操守，走开了。
随便选了家交易行进来都是人家的地盘……方以唯开始思考自己最近的幸运值问题。
旁边温然也在心底苦笑，见那小少爷不怀好意地盯着方方看，心下就有些不悦。
注意到他的视线，那小少爷忽而一笑：“说实在的，开门做生意，上门的顾客我们也不会推出去，不过就是有点小小的门槛而已。”
方以唯心道你这确实不叫推客这明明就是赶客。“来和我打局JJC吧！打赢了我，你们要什么我都免费送！要是输了……哼哼！材料给你们，我不要你们的钱，”那小少爷不怀好意地指向方以唯，“你，留下来，给我当佣人
抵债。”
正好嫌没法修理人，趁着比赛时下黑手收拾……
心里转着阴暗的念头，小少爷冷笑着看两人面面相觑。
温然方以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门槛！你是认真的吗你！
“方方……”温然试探着问。
听这条件蛮不错的，而且以他这段时间在网上对战历练的眼力来看，这小少爷身体力量虚浮，脚步不稳，基础不扎实，要想赢过他，并不困难。“不要！”方以唯不假思索一口回绝，“和这种人打，太掉价了！怎么赢我都嫌丢脸……不对，是丢人！”她说完还觉得不妥，忙拉住温然，一脸认真道，“你也不许去！不合
身份！”身为大神要有大神的逼格，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出手呢！殴打连路人甲都称不上的炮灰，太掉自己的时髦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