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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瘸子在血祭阵法后,他蓦然捂住手腕,双脚一软,坐倒在地,他嘴里无奈道:
“哎,老了老了,不行了。”
“王瘸子瞧你着熊样,还吹牛说死前能崩断两颗兽牙。”
“哈哈,你看我们怎么没事。”
“你早该把你珍藏的虎鞭偷偷吃了,补一补身体。”
...
众老人调笑道。
“咦,这雕像,这阵法...这股气息中有种熟悉的味道,怎么想不起了。
这个瘸子也有些古怪,明明有练气士修为,这点气血之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怎么还躺地上了。”
小蜥蜴若有所思道。
此时,村碑石爆发出阵阵光华,那些刻印在村碑上的散词诗句纷纷掉落。
而云游诗人留下的四行诗句却如活过来的游鱼,在村碑石上徐徐游动。
这些字迹拖着一条条玄奇而奥妙的经纬丝线,若春蚕般在村碑石上布网罗织。
余下的妇孺纷纷上前,划开手腕,向村碑石洒下自己的鲜血。
尤其是当沐峰,莫小雨,季刚,李猛的鲜血落在村碑上后,村碑石再次爆发出明亮的光泽,“游鱼”游动的速度明显大增。
这些“游鱼”快速游动一阵后,速度徐徐慢了下来。
“还不够!气血之力太弱,我们中连一个练气士都没有,只是凡人的气血之力,显然不够激活阵法。”熬莫叹道。
沐泽几人边与猛兽厮杀,边退到了村口,只见他们人人带伤,个个浴血,战况极其惨烈。
迟大年带出去的七八个青年壮汉,现在仅余他们三两人人回来。
同一时刻,天边传来一声兽吼,那是豹图腾驮负着迟大年回到了村口。
“豹大人!”一众村民俯首跪地,他们神情悲壮!
豹图腾将背上奄奄一息的迟大年放下。
它抬首望向众人,它的双齿断裂,右眼被隼兽啄食,腹部更有一个脸盆大小的伤口,正汩汩向外冒出鲜血。
“小年说他要回来,见你们最后一次。”豹图腾叹息道。
“老村长,将我放至村碑石旁。”
迟大年躺在地上,他嘴里喘着粗气,血沫从他嘴边溢出,他想站起来,可是他的左腿被虎兽生食,右手被隼兽啄掉,根本无法站起。
“大年。”老村长一声悲呼。
若是没有意外,迟大年将是落日村的下一任村长,很多事情莫熬都与迟大年说过。
“迟大叔。”
“爹。”
“大年啊...”有老人悲呼出声。
“小胖墩,你爹他...很勇敢。”沐泽涩声道,他浑身浴血,身上多了数不清的伤口。
他手中大刀满是豁口,有一个豁口上还卡着一截兽骨。
小胖墩的父亲张猎户没有如他一般幸运,他被群兽吞食了。
“爹...”张猛目眦欲裂,拔腿就要往外冲出。
“我们跟它们拼了!”
“拼了!”
“走,杀死那些畜生!”
...
村民们神情激愤,就要向兽群冲去。
“胡闹!”莫熬怒喝,他丢掉拐杖,一把将小胖墩爪在手里,死死钳住。
“你们拿什么拼!敌强我弱,你们去了无异于自寻死路。我要你们为落日村留下薪火,传承下去。”
莫熬泪目,他亦有一腔热血,想不顾一切冲出去杀兽成仁,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爷爷,迟大叔他...”莫小雨眼中含泪,望向迟大年。
漫山遍野的野兽,如黑压压的潮水般涌了过来。
虎兽独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它背上插着一杆长枪,这一枪若是再进三寸,便能戳爆它的心脏。
这是迟大年的舍命一击,并未成功杀死虎兽,他尽力了!
巴蛇被咬断蛇尾,它徐徐前行,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线。
隼兽的尖喙被斩断,它盘旋于天上,眼中泛着凛冽寒光。
“你们快启动阵法,阵法需要人族的血气才能开启,我拖延不了多少时间。”豹图腾轻呵道。
它腹部光华闪闪,浮现出雾气缭绕的氤氲气泉,一股沛然之力席卷而开。
气泉中汩汩的灵气蒸腾,纷纷涌入它的身体,它挥动前爪,在空中划出道道玄妙痕迹。
它在演化兽纹,将体内兽纹演绎而出,这种术法是兽族的天赋,能极大提升站力,但消耗也是巨大。
“黑瞎子要拼命了,你们小心。”虎兽轻喝一声,与巴蛇、隼兽三兽互成抵角之势,徐徐朝豹图腾靠近。
“莫...莫叔...带我去村碑...村碑...石”迟大年嘴中血沫涌出,断断续续说道。
“大年,我记得你小时候可顽皮了,老爱来偷我的酒喝。”
莫熬脸上带笑,眼中含泪,抱起了迟大年。
“我在山里遇到你时,你才四五岁的样子吧。你们一家人除了你都被鳄兽吃了。
那只鳄应该是吃的太饱,便将你放在巢中呼呼大睡。
我那时年轻力壮,是落日村狩猎的主力,我发现了你,伺机将鳄兽杀死,带你来到了落日村,这一晃就是半辈子呐。
你天赋很好,修成了练气士。你不但没有离开落日村,还一直为落日村坚守到现在。
我儿狩猎死了,你更我把我当成父亲对待,其实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儿啊,比亲儿还亲的儿。
我将你带到落日村,现在我将你送走。缘起缘灭,你我来生不做这什么劳什子父子,我们做兄弟吧。”
莫熬轻轻将迟大年放在村碑石前,他嘴唇颤抖,浑浊的双眼已经模糊。
迟大年看向莫熬,他眼角泪珠簌簌落下,他咬破下唇,丹田处徐徐飘出一团旋转的气旋。
这团气旋已经模糊,不能凝聚成形。这是迟大年的气泉,气泉中灵力已在枯竭的边缘。
“嘭!”
一声轻响,这团气旋爆炸开来,化作丝丝光雨浇灌到迟大年身上。
迟大年自爆气泉,激发了生命最后的潜能。
他苍白的脸上涌起潮红,他伸出剩下的一只血手,一把抓住村碑石上转动的“游鱼”。
被他爪在掌心的那条“游鱼”猛然大亮。
而迟大年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化作了点点尘埃。
迟大年微笑着,他看着莫熬,看着村民,看着落日村,直到他的眼睛化作尘埃。
他用尽了生命的最后潜能,燃烧成烛,为落日村照亮了一条生命大道。
此刻,“游鱼”飞快在石碑上游动,勾勒出一条条经纬丝线。它们汇集在一起,形成了水纹般的褶皱,荡漾开来。
莫熬抚袖摸去眼角的泪水。他将手伸进村碑石的褶皱中,顿时一股异常巨大的吸力传来。
“传送阵法启动了,妇孺小孩先走!”莫熬喝道。
“快走!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传送阵法的力量很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关闭,到时候谁也走不了!”莫熬大声喝道!
一个个村民眼中含泪,他们的丈夫站死在兽群中,尸骨不存。
他们的孩儿失去了父亲,他们没有报仇的能力,只能忍辱偷生而逃,这是一种屈辱,更是一种无奈之举!
他们徐徐走进阵法中,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落日村。
“爹,娘。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走。”沐峰道,他是小孩,有资格先走。
“傻孩子,你先过去,我们两个一会儿就过来了。”容雪道。
“爷爷,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莫小雨红着眼,扑向莫熬怀中。
“胡闹,快走!”莫熬气结,他并指成刀,一掌斜切而去。
莫小雨闷哼一声,她脖颈被莫熬切中,软绵绵倒在了莫熬怀中。
“季刚你们几个小子,带着丫丫先走!”莫熬怒吼出声。
“娘,我们一起走!”季刚他不愿意抛下母亲先走。
“刚子你先过去,我突然有点想你的死鬼老爹了。”李婶笑着说道。
“娘!”季刚泪目。
“再不滚蛋,老娘抽死你。”她一脚踢在季刚屁股上,咆哮出声,宛若河东狮吼!
季刚不在犹豫,他拉起失神的李猛,上前扶起莫小雨,一起走入阵法消失。
当他们三人消失在阵法中后,阵法上的水波纹飞快消散,那些“游鱼”再现村碑石,徐徐转动。
这是传送阵的力量消耗完了,不足以再次传送。
“吼”
一声凄厉的兽吼响彻云霄,豹图腾濒死反扑,一爪拍烂了巴蛇的脑袋。
而它演化出的兽纹却变得黯淡无光,残破不堪,正在徐徐消散。
这雷霆一击震撼住了蠢动的兽群,更是让虎兽与隼兽心生忌惮,不敢轻易发起攻击。
它们两个谁也不愿意步入巴蛇的后尘,在这最后关头命陨于此!
豹图腾的生命之火燃烧殆尽,它心中的坚守让它此刻没有倒下。
它拖着千疮百孔的躯体,洒下一路血渍,一瘸一拐向落日村走去。
豹图腾所过之处,群兽避让,尽皆匍匐在地,它们不敢挪动身体丝毫。
即使它们知道豹图腾已是强弩之末,但它们亦不敢挑衅,它们怕触怒这迟暮王者最后的威严!
这是豹图腾用鲜血与生命打出的威严,强者为尊,这条法则在兽群中更加适用!
豹图腾三足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它自群兽中走出,终于来到村碑石下。
这一段不远的回村路,它走的很艰难,耗尽了它身躯中最后的力气,若不是心中那一分执念,它早已倒下。
豹图腾艰难抬起头颅,它看向落日村余下的村民,眼神中充满了悲伤。
它再也不能像白衣男子保护它一般,保护这些落日村的村民了,它很歉疚,它很自责,它很遗憾。
它又想起了白衣男子带它一路在荒域中走过的岁月。
“咿咿呀呀。”它在对白衣男子呓语。
...
“咿咿呀呀。”它喝饱了兽奶,发出满足的声音。
...
豹图腾缓缓转首,它看着莫熬手中的雕像,眼中露出柔和的光芒:
“主人,我等不到你来了。”
它的眼睑缓缓合上,它残破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尘埃徐徐扬起,尘埃徐徐落定。
豹图腾自荒域跟随白衣男子而来,如今它倒下了,它葬在了落日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