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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雨那任由外界风吹雨打不断,唯独自身岿然立而不倒的坦然让田叔默默颔首肯定,恍惚间,他只觉得身后的天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滑翔俯冲,受着脑海心思的牵引,他回过头去,凝眸远眺。
田叔刚一转眼,便是果不其然地发现有只信鸽在半空中拍着翅膀进入缓冲,伸延出的两个小爪子分寸把握得体,既是精准无误地抓在田叔的肩膀上好稳住身形,又不伤其体肤一寸。立定之后,信鸽还用红喙戳了戳绑在自己脚边的竹筒,乖巧的同时不失灵动,可见培训者的教导有方。
信鸽通体雪白,左边羽翼上则有一处纤小的印记,其色彩与周遭别无二致,只是稍微偏淡了那么一些些。平时振翅高飞时很难被人瞧见,落定后仔细打量,到还是能瞧出一些端倪的。
“来了?”白兰雨明白这样一只信鸽自远方徐徐降临究竟代表了什么,所以她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叔,后者也是在这样的注视下,取出了竹筒之中的信件后缓缓点头。
“我们得要回白家一趟了。”田叔这般说道,率先对此起了反应的,却是同在一张长桌上的雪儿与田雯灵,仅仅属于后两者的窃窃私语在不久前刚好告一段落,两人正处于寂静的真空期,以至于让田叔的沉吟显得无比突出。
“要回去么?”雪儿的眉宇以极其细微的幅度皱了一下,但很快便重新舒展。
“啊,不是我们全部人都得回去,只需要我跟你小姨回去一趟就可以了。”离雪儿和自家女儿也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田叔于是乎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来到二女中间,一手一个地抚摸着她们的脑袋:“你们还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等我们抽完签了,再回来找你们。”
“抽签?”雪儿和田雯灵齐齐出声,二女只知道白家盛典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具体是以怎么样的方式,又到了哪一个阶段,她们知之甚少。
“要给你小姨选个对手嘛。”田叔毫不避讳地微笑说道,换来白兰雨的一记蹙眉凝视,但田叔对此不以为然,还顺带向自己发誓效忠的小姐摇了摇头,示意其莫要插手于这件事。
白兰雨本人是不想雪儿过早了解到有关盛典的具体详情的,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不希望雪儿接触到水比江湖深的家族纷争,好方便自己保护她。
但奈何现在的主导权在田叔那里,而且后者已是道出覆水难收的言语,白兰雨在心里打好的如意算盘,也就就此泡汤,只得无奈展颜露出浅浅笑容,去当那苦涩接受的一方。
索性田叔给雪儿以及田雯灵的解释也仅仅只是囫囵在大概的范围,没有过分深入盛典详情的同时,又将对垒打擂的规则用比武切磋的说法做出了圆滑的解释,这才让雪儿与田雯灵一起如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气息绵长地哦了一声。
“也就是说,小姨现在要回去跟别人切磋武艺咯?”雪儿明面上当了真,语气也是毫无怀疑的色彩掺杂其中,但至于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有雪儿自己知道。
“欸,打架是不好的,而且这个人去打架...会不会....”雪儿在旁边兴致勃勃地问着,田雯灵却是在一旁兴致缺缺地嘀咕着,尽管刚才雪儿用了无数那么多例子去说明白兰雨怎么怎么好,但毕竟那夜光景实在过于骇人,以至于在田雯灵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一时间难以彻底痊愈的创伤,言语或许能稍微抚慰伤口的幻痛,但绝不可能直接变成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雯灵。”田叔虽然在卸下统帅一职后身形逐渐佝偻了下来,但并不代表有彻底转向老迈的趋势,现如今耳朵照样灵光的他,自然是把小女儿的嘟囔听得一清二楚,眉眼略锁,恶狠狠地瞪了田雯灵一眼,吓得后者赶忙缩成一团,急急忙忙地往雪儿后面钻。
“没事的田叔。”白兰雨将决意要好好把田雯灵说教一番的田叔劝了回来,自己则起身行至雪儿面前,揉了揉她那头秀丽且丝滑的银发,微笑道:“等我忙完了,就回来带雪儿出去玩,好不好?”
“说话算数。”雪儿一边将泛起透凉光泽的蓝紫奇眸望上白兰雨的眼睛,两只手却是分出其中一只护住在身后直打寒颤的田雯灵。这是她认为自己作为大姐姐所应该尽得责任——保护妹妹。
“小姨什么时候骗过你呢?”白兰雨的视线不时翻越过雪儿的头顶,落在连正脸都不敢赏给自己的田雯灵身上。可不论越了多少次,白兰雨都只能看见乌黑的发丝,久而久之,她只好无奈作罢,不再抱有侥幸的心态,将注意悉数投放在雪儿的身上:“这一次对战,短则一两天,最长也不过一个礼拜,之后便能有三四天的休息时间,到时候我就陪你在这边四处逛逛,好吗?”
“嗯。”雪儿连连点头。
“田叔,那我们准备一下,一会儿就起程吧,别让他们等久了。”有雪儿这么一个懂事的小孩子,在不少情况都可以省下许多不必要的功夫。
“我给他们说一下就好。”田叔转过身,却刚好望见正有两人结伴走来,当中一位披着一经现世就再不想费功夫脱下的紫袍;另外一位则是耸拉着双手,粗大的黄袍袖口掩住两掌,一路垂至膝盖位置。
“我们都听到了。”陈芒多数时候都给人一种沉默寡言的形象,因此在人前打招呼什么的,反倒是成为了结伴二人中,江鸣羽的责任。“田将军,哦不,田叔,就放心地去吧,我们会帮你打理好一切的。”
江鸣羽拱手说道,一旁的陈芒同样合手作揖,过程之中不发一言。
“那就麻烦二位了。”田叔微微扬出荡漾清风,将弯腰作揖的二人托起来的同时,也算是收了他们的礼数。“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看着江鸣羽那张淡然的脸庞,田叔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探入裤袋,从中取出一面做工不甚精细,唯独用料特别讲究的令牌,将其隔空抛给了江鸣羽,被后者稳稳接下。
江鸣羽沉眸打量起这块被匕刃削成四四方方的形状的木牌子,由檀木削刻出的牌子上没有多少装饰,唯一的几点丹红则多数汇于圆心,仅用横竖的简单行径配上入木三分的遒劲笔力,于其上划出一个占据天时地利的米字。
“这是?”江鸣羽有些不明所以地歪头问道。
“等你们去到那里,把这个出示给那儿当家的看一下,他就会把你要的东西拿给你的。”田叔拍拍江鸣羽的肩膀,并没有直言令牌的底蕴,而是委婉道出其对于江鸣羽的重要性。
“这样啊,我明白了。”江鸣羽脸色正经地答应一声,旋即将令牌如是珍宝般收入囊中,向田叔再次拱手作揖,比起先前因为自身寄人篱下而不得不尽的礼数,现如今江鸣羽所行,乃是无比纯粹的感激之礼,所以田叔并没有阻止他,而是任由其一拜到底。“感谢田叔的帮忙,江某对此必将永世铭记在心。”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犯不着你这么挂心。”田叔呵呵笑道,侧眸望向不发一言的陈芒,眼神中的询问之色被后者用坚定神韵在无形中予以答复,换得田叔的一记默默颔首,待视线重回白兰雨的身上,这位令已然蓄势待发。“小姐,我们走吧?”
“走。”白兰雨的脚尖轻轻地点在一棵翠草之上,将其纤细腰肢轻轻压弯大概一个指甲盖的小距离,而后便奋然挺身,如鱼跃龙门般腾飞入空,单手探入虚空,自中扯下一道晶莹剔透的云光平铺于身形下方,汇成御物的景象。
白兰雨便是踏着这道氤氲光晕,往从小长大,却并无任何归属之感的白家主城飞驰而去。身形已然显出伛偻之色的田叔在跨步而行后便是重现为将者时的巍峨。他不似其小姐那般御物踏空而行的优雅,而是起跳后伏落,每次跃然入空,总是伴随着爆响的嗡鸣.....
“停!”在白家主城外,有两位看上去像是不速之客的来访者被守卫拦下,之所以将其称为不速之客,是因为他们披着足以遮掩面庞的兜帽斗篷。“来者何人?”
“这位是盛典候选人之一:白临霜大人。”走在前端的那位扬出清越女声。“而我,是他的令:审判。”
说罢,她摘下兜帽,将尖耳朵的佳人容貌巨细无遗地展示在守城卫士的面前。冒充候选人是死罪,而且是会被处以凌迟的死罪,因此不会有人敢知法犯法,这一点,同样出身于白家的守城士兵自然知晓。
而白临霜这一如雷贯耳的名称,更是让一众护城士兵为之诧然,一方面是因为白临霜乃是在白凤然还未曾横空出世之前,就已经被视作盛典黑马人物一般的存在;而另外一方面则是源自于白临霜的成功归来,毕竟,白临霜在出行之前,曾公开表示此次外出乃是冲着裂隙毒潭去的。此次既然成功回归,那就说明继涤魂之后,又有一个史无前例的历史壮举再次被今人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