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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卷天地的火光迭起着万兵锋锐,以圆韧的氤氲点缀囊括天下之意,就密林为起始点,轰然扩出锐不可当。一朵金莲虽是后来居上,却在现世的那一刻显尽光芒,夺了由四方汇聚至此的全部注意。
“那是火药?怎么可能?”南宫羽生来就具备通晓灵气的特点,但凡归属于灵气行列,纵使其玄妙还从未在人前展露过,他也依旧认得出来。因此,当南宫羽远远地望见那掀起火光冲天的锦云翻滚时,他便是难以自制地惊呼出声。
人世间以修者为尊,大抵是因为现如今的常人并无法掌握与前者对抗的实力,普通人远不及修行者那般武艺高超,两两若是敌对双方,寻常人家除却提着刀枪棍棒,以悍不畏死的人海战术硬拖修者达至人力穷尽以及部分奇招之外,便再无其他取胜方法。
而在修行与常道有别的今天,火药的地位则是弥足尴尬的。要说毒这种东西,修行者苦心钻研,起码还能破天荒地蹦出一两个像是江鸣羽江家那般的用毒世家,呼来紫龙吞云吐雾,引致一雾一荒芜的毒霸之名。
但至于火药,其上下限都远不及灵气威能,唯一的可取之处仅仅在乎于它不需任何修为加持,只要掌握了简单的手法,寻常人家都能加以运用得炉火纯青。因此,它也成为了寻常人的香饽饽,专门用来抗敌。
当然,也不说火药不曾辉煌过,只不过,其巅峰也早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夜阁,这一个已然泯灭在历史滚滚车轮之下的名称,就曾单依火药,一瞬团灭想不开到其门前去冷嘲热讽的修者团体,当中有几个甚至能够跻身大于陆风云榜前百位。
一秒瞬杀,毫无道理。在后来的人云亦云之中,大抵也超脱不了这八字的范围,据说,当刺目炫光消弥后,夜阁门前的地面甚至开出了一个可埋万人有余的坑洞,至于那十八九位放言称夜阁并非江湖正统的修行者,则是尸骨无存,连粉末尘埃都不曾留下,皆是被其中回旋的光刃灭除殆尽。
夜阁的鼎鼎大名就此响彻四片大陆,而达至后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境界,这个组织也不过只是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而已。
说实在的,夜阁的横空出世,乃是比天底下任何一个历史悠久的帝国都要更具传奇色彩,比起各个帝国在动辄百余年的悠长历史中缓缓厚积薄发,夜阁的崛起之快,甚至让其被当初一代人笑称为真正的苍天之子。
初立于行天,七日后便是成为行天大陆上继白家与天灵帝国之后,又一地标性的存在;再往后半个月,名声远播至天下的各个角落,就此展开其长达近五十余年的寡头垄断。
作为后至的晚辈,夜阁的蓬勃野心却令其超然于安于现状的白家与天灵帝国,分部在初立那一年间便已开遍四片大陆。
如果不是因为十余年前,总部在那一夜的莫名覆灭,包括阁主在内的顶尖战力悉数死绝,夜阁的辉煌根本不会在短短十几年便激流勇退,以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无人问津的窘态。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为其邻居的天灵帝国无人知晓,就连帝皇南宫羽对其也只是一知半解,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白家更是理所当然地不会去理会这等外乎于家族的事物,除了当中某位心有别样牵挂的女子。
眼下驻足城头,却是有幸亲眼再见到那不亚于夜阁鼎盛时期的火药辉煌,这让南宫羽的心头刹那浮出又一座若隐若现的高山:“是夜阁的传人么?”
南宫羽暗自啧啧嘴,印在粗糙墙面上的双拳死命攥紧,片刻沉思后,终是缓缓放松下来,擦着硌硬的凹凸,垂手至大腿两侧,回眸俯视着那两位跪坐在城墙上全身颤抖不已的游侠与壮汉,他轻叹着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白龙啊。”
“呵呵呵。”死里逃生的先知催动瞳眸仰望压迫感十足的气浪金云,一边阴冷地嘿嘿笑着,一边引动着自己重新生长出来,还不算特别驾轻就熟的四肢。在他的身边,站有一位年纪明显还不到而立,却已是满头长发灰白的男子。
“谢了啊,老弟。”虽说是道谢,但先知骨子里却仍是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对于这位及时赶到的救命恩人,其语气之中偏向于理所当然的部分要远比感激不尽多。
倨傲在很多时候都是深入骨髓的。
“不过是重新计算那一炷香的时间而已,不出多时,你照样会死。”也不见那年轻之辈嘴巴有任何动作,却是有寒声回转于先知的脑海,让后者不得不赞其主人的内力浑厚。
高人走江湖,多半以气代声,讲究不动嘴却有声,并不是一种显摆自己能力如何如何高超的手段,没那么肤浅。在大多数时候,以气代声想要潜移默化地渗入别人脑海,其要点取决于双方内力强弱,强盛者入孱弱者仅需一瞬,而反过来,却可能动辄半天。
所以,想要在初遇时便对对方有个大致的了解,以气代声是最简单,也是最安全的方法,至少江湖上没有多少人把这种路数当作挑衅,而是被集体所公认的试探。要是因此而大打出手,流言传出去了,保不准就会被戴上小肚鸡肠的帽子。
老头子在心底默默赞赏灰发青年的内力浑厚,而后者对此则是没有过多在意,贴着渐渐有了消散之意的光旋往左仿若蜻蜓点水般踏了几步,来到一杆大戟跟前,俯身拾起。
“哦,谢谢啊。”老先知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位青年乃是秉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良好品行的侠义之客,正要递手从后者掌握中接过由白须幻化而成的大戟,却不曾想银光高落,悍然劈斩,电光火石之间,便是断了老人初生的稚嫩手臂。
“额?啊!!!”愣了一秒之后,老人旋即捂住鲜血喷涌的伤口,仰天啸出骇人听闻的痛呼,一双深邃眼眸顿时充血染红,怒视着那纵使挥戟断臂,却仍然冷淡的灰发青年。“你干什么?!”
“杀人。”灰发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握戟手势不随主流架于中心偏上,而是紧贴在戟锋下端两寸的位置。“只要用你的兵器把你杀死,你就不会再有一炷香的残命了。”
“你知道?”此时,先知那连带着白骨血肉一并齐根断去的右肢不再是如同对阵敦煌时的光芒蠕动,而是止不住的血如泉涌,与之一致的,还有先知瞳孔内的惊惧交错。
“我替他收尾。”灰发青年没有理会先知的质问,悍然前跨一步,还没等老人驱起仅存的残肢做出任何抵挡,灰发青年便已经带着染血大戟形显于他的背后。
在活过三世的先知身上,如今开出了一个从胸膛下沿至肚脐的巨大豁口,当中,只有周遭的肉壁才有淋漓鲜血缓缓滴落,至于正中位置的脊椎或是五脏六腑,则是全都蒸发了。
“你....”没了脊椎作主体支撑的老人扑通跪地,以背仰的姿态颤巍巍地抬起手,死不瞑目地喊了句不甘后,彻底归西。
主人消亡,被灰发男子握于掌心的大戟顷刻发出一声悲鸣,锋刃瞬息软化,变成如丝绸一般的柔韧,再在其后镀上一层层白雪。
“没出鞘啊。”灰发男子轻轻摩挲着手中长可及地的白须,一双幽冷的眼眸望向那持着一缕残息聚而不散的金光,嘟囔一声:“就像我说的,你总有法子。”
青年何等眼力,稍作凝神的功夫,便轻松望见了那一枚悬浮在浓浓火药之气当中的银白戒指,甚至连那被雕刻在戒指上的花纹,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失败了啊。”灰发青年自嘲地笑了笑,可故意低下头的言语却没有任何遗憾,反而是溢满跃跃欲试的姿态:“算了,还是等下次吧,毕竟时间还有六个多月呢。”
说罢,他潇潇洒洒地荡起衣摆,一个闪身勾勒出浮光掠影,弹指间没了身影,只留下这一片遍体鳞伤的丛林伴着银戒寂然耸立。
擎神木下。
“黎笙死了。”刘墨云淡风轻地说道,同时还故意往擎神木后方的秘境转了转身子,刻意扬出近方圆数十里都能清楚听见的声浪:“三世的小伙子儿,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执念啊。”
在秘境之中盘膝而坐,汲取天地之灵气的白龙本来就要大功告成了,可这一声陡然奏起的嘹亮伴随着熟悉的气息一并从鼻尖远遁至虚无,他却是浑身打了个颤,好不容易才提取出的精华便是立马成为一盘散沙,功亏一篑。
“那小子死了?”白龙的眉眼之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感伤,并不是针对于劳累半宿却最终徒劳无功的天地灵气,而是给予那掠过鼻尖的气息。“真是有点可惜啊,原本还想着说他挺像我的,等我出关以后,打算再给他续上一世的命的。哎,奈何天要亡他呢。”
片刻的黯然神伤后,白龙重新坐定,神念轻轻一动,便是将方圆近百里的全部灵气如同海纳百川一般尽数牵引到自己身前,转成一尾漩涡。那些个原本还是万千离散,自成一体的灵气光星,便在此过程中逐渐融合成不分彼此的一道流光......
在田叔暂时驻足的营地旁边大概百米远的位置,有一潭纯天然的池塘,当中溪水清澈见底,没有游鱼,却是横七竖八地插着几根小木墩子。
现如今,不论一年四季,始终如一,永远披着粗袖黄袍的陈芒正飘飘洒洒地飞舞在池塘上空,偶尔以脚尖轻轻跃点木墩,借力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上踩出涟漪不断,从而换得又一次高高跃起,看似惊险实则有条不紊地躲过匕首的锋芒毕露,顺带横切一记手刀,敲在出势却未能及时回收的姜乐冥后脑勺上。
“怎么回事?”恍然间,陈芒惊觉行天大陆的极远方似乎传出一阵异变,下意识地分了神想要前去观望一阵,刚好被破屿归来却依旧被压着打的姜乐冥逮住时机施展从敦煌那儿偷师来的御剑之术,双指瞬息绷直,紧接着手腕向后一甩,原本一往无前的匕首便是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回锋速度极快,甚至划出气震爆鸣,就这般毫不留情,径直杀向陈芒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