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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气焰扫荡如风,又是仅在瞬间便带起铿锵清越,转而望向天际,一道不知是多少次被借力打力地抛飞出去的老人正在空中挣扎着调整身形,右手猛然回抽,将其上链条甩出一连串破空收音,将要收回那被鞘锋挑开的大戟时,却见别样流光自其身边一闪即逝,轻描淡写地勾勒过老人的大腿根部。
虽然老人纵横一生,对于陡然泛起的断肢剧痛早已是司空见惯,面上表情淡然依旧,但却难免身体上的本能反应迫着其向右边颤了两颤,一下子错过了握器的最好时机,整个人便只能被动承受巨戟的沉重,两手空空地扑落在地,划出一条平坦泥泞。
递手迎下一招得势后正泛滥着雀跃情绪的剑芒,敦煌转腕立定,正想轻言再道讽刺时,却是被身后悄然袭出的一记银芒给炸了个趔趄,踉跄两步后才重拾重心。
此刻,若有人站在敦煌的正后方,大可看见在其受力的衣摆外侧有一圈圈无形波纹泛滥而出,恰如湖面上旋转的涟漪,以套叠的方式全然化解了那白家灵气的蓄势威能。
从出手到得手,那记落刃灿光带给敦煌的感觉就只像是灵气,而作为白家中的先知,得以掌握此等灵气倒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所以敦煌没有对此予以特别关注。
“这就是你的回光返照么?还是有点拿不上台面啊。”敦煌瞥了眼那已经快要焚尽见底的幽香,嘴角漠然起勒讽刺:“闹剧就要结束了。”
生命的倒计时俨然步入最后的尾声,而现在的先知,其恢复速度更是再不及初初暴起攻势时那般迅猛,齐根断去的大腿到现在,也只是在晶莹簇拥之中才勉强够到膝盖部位。
强撑着入地大戟奋力站起的先知凝望着体内玄机仿若深不见底的敦煌,枯槁而沧桑的面庞上却是少了几分最后拼死的癫狂,反而是没由来的闪烁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你今天,必将死在这里。”先知如是说道,却是没有应声伏地而出,反倒是驻足原地作调息姿态。此刻,距离那炷香的焚尽,只剩下三次呼吸。
“是疯了啊。”敦煌不再将剑锋反握,改以正手提携,双腿稍稍分出前后,后足单膝微微弯曲,看似轻松无比的动作,却是在其脚底开出阵阵如同蛛网般的龟裂蔓延而出。
三次呼吸,就算胸脯再怎么缓起缓落,也依旧过不了瞬息的坎儿,平稳的呼吸如期而至,也不待第三息的徐徐吐露,敦煌便是以身为剑,亲自引领黑鞘共舞双色炫光,直切先知脖颈,力求一击毙命。
一人单剑临其身时,最后一息则刚好吐露完毕。
然而,未等锋芒触上脖颈,那先知的头颅却已经挂着邪魅微笑往后飘荡去,断了。
恍然间,那炷焚尽的幽香竟是逆天地反向生长,自飘零灰烬中纳回了原本的色彩,恢复笔挺之貌,重新带起一点火星凝聚香首。
“还是来了。”难得的一剑失手,敦煌便立马在心间暗骂一声这老头子的无赖技法,随后引剑回勾,用鞘柄猛然轰在那身首异处的断头躯壳上,将其自内部轰然震碎,爆起一声激鸣的同时飞身往后,稳稳落回龟裂正中心。
灵魂深处愀然作响的悸动撩拨着敦煌不得不将注意转至斜前方的无云高空,在那广袤的碧蓝中,一点比肩太阳的金光璀璨是那么耀眼。
“死亡之莲?林枫。”敦煌也只是瞥了一眼,答案便已在口头呼之欲出。他拧转手腕,挥刃于转瞬以纵横交错的方式斩出四十二道虽同样剑气凌冽相似,但内在气机却是各样不同的旋光剑罡。
当中一有纯粹之力,亦有柔劲缠绵;迥然不同的冰火二意在此刻却是齐头并进,同仇敌忾地直上九重天,去直面那来势汹汹的一点金光。
横扫如剑,纵落则形似宝刀架意,又若斧刃抡劈之霸道,当中更是掺杂着几记用枪时的崩挑拨带拉。转瞬四十二,近乎囊尽了天下兵刃的全部进攻手段,融会贯通之余又加以改进,令其在赏心悦目的同时,不点半分冗余。
也不等着四十二流光浩浩荡荡地面上那一朵不论何时都是那么其貌不扬的金莲,敦煌足尖则是在龟裂角落连点四下,分别稳落东南西北,描出四方后,手中白首剑鞘悍然坠于中心,刹那深入泥潭的剑气便是翻滚而出,以敦煌位处为落石中心,向四面八方荡起一阵阵土浪套叠。
敦煌这招颇有炫技嫌疑的以地为海在初初起势的三具浪涛中却是未见成效,但前者仍然不显半分焦急,反而是加大了手心的罡气输入,换得愈加有惊天骇浪之色的泥泞拔地而起。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待作为收尾的土波跃上参天大树的那般高度,终是有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伏地黑衣人接二连三地被抛入空中,继而以千奇百怪的姿态跌落地面。
他们当中有的人运气好,就是平着用后背着地,到苏醒时,顶破天也只是一身酸疼而已;有的人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以头抢地,颈椎接连蹦出清脆之音,死得不能再死。
等敦煌收拾完这里的烂鱼臭虾,天上碰撞亦是紧随其后地开始,融汇十八般武艺的四十二剑对上金莲绽放,初初前者略占小优,起码能把那朵莲花当掌心玩物般随意拨弄,但却是怎么也破不开那一层层华丽金衣,甚至连一点豁口都切不出来。
而等莲花猛然绽放,开出一排横向烈光之时,那四十二剑气便是立马落入下风,原本还能托着莲花一并翱翔天际,现如今却是被后者一招逼落凡尘,无与伦比的强压不遗余力地蚕食着武技剑罡,并将其源源不断地转化成为己身的一部分,令那尚未临身就已显威能赫赫的金莲光芒更甚。
“冥界的吞噬之法,那家伙真的这么做了。”眼见金莲迅猛已是一发不可收拾,敦煌的瞳孔不由得收缩几分,硕果仅存的单臂左手下意识地摩梭上已经是日久生疏的鞘身剑格。
死亡之莲的威力对于敦煌来说,虽然算不上心有余悸,但却绝对是记忆犹新的,毕竟右臂的俱碎正是这人类工匠技艺巅峰造极之作的杰作。
当初在七星洲上,敦煌未曾唤出剑灵,结果连念杀理之剑都险些被之炸成两截;而现在,由于此前在对敌白正极时,已经令鞘身之灵展了那么一次神威,距离完全恢复还要那么一段时间,换而言之,现在的敦煌,其实跟七星洲上对阵金莲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反观那朵盛气凌人的金莲,再拥冥界之法的它,境界和实力与当时自然不能够同日而语。首次碰撞之后,一方境界飞升,一方止步不前,那么这第二次的碰撞,或许敦煌败得不会像七星洲那时一样惨,但就对垒的结局而言,估摸着与七星洲那次没什么两样。
“要撤了。”理智的心声回荡在敦煌的脑海之中,可每每当其望向那一颗逐渐恢复原貌的人头时,一阵不甘便会油然而生。
可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便是不可或缺的一项特点,纵使心悬不甘千万,但现在也就只能黯然作罢,撤步后闪,这位独臂剑圣便是瞬化流光贴地远遁,几乎眨眼就没了踪迹。
然而下一瞬,他的身影竟是又一次出现在龟裂的地方。
“别走了。”敦煌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而不久后回响于天地的冰冷则是恰到好处地解释了剑圣眉眼之中的疑惑:“冥界那边传了我一部秘籍,当中尾篇撰了两法,一个是吞食天地的贪,一个是迷惑天地的幻,学着都挺难的,但现在,我已经对这两法滚瓜烂熟了。”
“你现在便处身于幻,四面八方皆是明镜,无论你往哪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我要是你,就不会白费力气去冲阵,而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这朵死亡之莲。”
“哦对了,死亡之莲的初始威能与当初七星洲上面的那一朵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个能够将外力转换成内部威能的贪而已,抵挡得越尽力,威力便会越大。”
“当然,你是剑圣,无论我把局布得再怎么严谨,你始终都会有破解的方法的。哪怕是现在,你也有,只要将手中剑出鞘,这天下,包括冥界在内,又有什么东西拦得住你呢?”
“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好心好意地给你提个醒罢了,金莲落定大概还有十息,你慢慢考虑。”一连串不咸不淡的说辞飘然而过后,这所谓的“幻”中,就只剩下了敦煌以及那仅仅只有一朵,却活生生地踏出大军压境之风姿的死亡之莲。
“出鞘。”敦煌的拇指抵在剑格上,蓝紫双色的眼瞳中逐渐烁出迥异于二色的别样光彩。那人说得没错,现如今的敦煌,还远不及当初的登峰造极,其背后原因并不是断了一臂而境界大跌,而是在手中一直静卧于黑鞘簇拥中的念杀理之剑。
一剑共二灵,已是现世实力差不多数一数二的鞘身之灵,甚至还得尊躺卧于其怀抱之中的那剑身之灵一句前辈,当中孰强孰弱,稍加思索便可得出令人无比惊颤的事实。
由世间传说之物——寒铁雪花晶——铸造而成的,只有那掩藏近十余年的剑身。
一旦敦煌鞘不封剑,一剑斩平天下便不再是一句空谈。
只是要想出鞘,需要克服的,是那十几年前由敦煌自行引动全身精血所立下的血誓啊,那誓言的期限他曾扬言为永恒,一旦违背了誓言,等待他的,便只剩下了大闹一场后寂然作古。
一番纠结的权衡利弊,外界时间却是不知不觉地过了九息有余,眼下,璀璨金光已然当头盖下,那刺入每一个毛孔的凌冽此刻正不遗余力地折磨着敦煌的全身。
千钧一发,敦煌狠心一咬牙,拇指正要猛然上挑之际,食指上的银戒指却是率先光芒大放。在那仿佛时间暂停的一瞬,有那么一道倩影自其中翩然而出,她嘟囔着嘴巴,用食指敲了敲敦煌的鼻梁,随后双手环绕上他的腰间,将耳朵轻轻地贴上他的胸膛。
“真是的,一个二个都不让我省心,嫁给你,真是好累呀。”清幽的嘟囔抱怨于半晌之后才回荡在敦煌的脑海之中,回过神,他发现一龙一蛇正傲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