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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从滔天的恶臭中缓缓起身,姜乐冥有些讶异地叫道:“在命名这一方面,你可真是个鬼才。”
“哪有哪有,我都不会起名。”显然,江鸣羽完全没有听出姜乐冥话语中的嘲讽之意,还一脸羞涩地稍稍侧过脸,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十足谦虚地说着。
“额...”姜乐冥抿抿嘴,闪烁着打量之光的眼神游走在这样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天外来客身上,好一阵子过去了,他才略显迟疑地开口问道:“你难道不觉得这儿臭吗?”
“臭?”站在肩上的小麻雀和姜乐冥不约而同地歪了歪脖子,眸中的闪光迅速将那浑浊不清的药汤掠了一眼,“哦,你说这湖药汤啊?不会很臭啊。”
此言一出,姜乐冥当即伸出自己的拇指,猝不及防地将其凑到江鸣羽的鼻孔前,美其名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突如其来的凌冽却未曾让江鸣羽有所退却,他驻足于原地,就像是一座大山,除了那个微耸的鼻子外,他巍然不动。
“你是怪物吧?”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江鸣羽一如享受般品味着这潭臭水,姜乐冥倒抽一口凉气,震惊不已地感慨道。
“我哪是什么怪物啊。”江鸣羽一脸轻松,“而且这个世界上比这种药还臭的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个大问题,但习惯了就好了。”
“你说的可真轻松啊...”姜乐冥的嘴角抽搐着。习惯了就好了,要是真这么简单,他就不用受这两个时辰的煎熬了啊。
“其实吧,某些药能够有这种臭味,还是值得我们感激的一件事呢。”江鸣羽挑着眉头,迎着姜乐冥那何出此言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而臭其实就是一种近乎于无害的毒,若是药天生就带臭,那么服用它的时候,其带来的副作用也就会少很多了。”
“我还宁愿吃正常的药呢...”姜乐冥小声嘀咕着。不过是短短一刹的停止当即让他沉积于腹部的腐臭直冲脑门,那滋味,险些让他连着胃一起呕出来。
经历了这种翻天覆地的刺激,姜乐冥终是再不敢将嘴巴抬出水面,他把下巴直接插到药汤里一边喝药一边吐泡,以含糊不清的方式跟江鸣羽交流着。
“唉,你会不愿意唱臭药我也理解,毕竟这背后的道理总归是要切身体验一次才会明白的。”江鸣羽的嘴角挂着和煦微笑,只见他用食指拨了拨小麻雀的红喙,后者便是瞬间会意,引着小脚高高蹦起,不偏不倚地抓在他那绷得笔直的手指上。
“对了,虽然我们才刚刚见面,但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一件事情呢?”看着闷头痛饮的姜乐冥,江鸣羽温柔地缓声问道。
“啥莫事?”姜乐冥挑了挑眉头,嘟囔着说道。
“能帮我照顾一下小麻雀吗?”江鸣羽慢慢蹲下,将那只不论是花色还是样貌都跟一般麻雀完全一致的小宠物递到了姜乐冥的眼前。“我有些事情要忙,应该三个时辰左右就会回来的。”
“你要干嘛去?”这潭荒废的鱼塘位处于田家边境,若是以此为轴,向北一步便是公有之所,是故任何人都能来此;但倘若向南一步,便会直入现如今身份特殊的田叔领地。而这条阡陌只向南北,所以江鸣羽的一言要事,自然会引起姜乐冥的警觉。
“啊,我呀,我要去挑战白家。”江鸣羽用右手撩开盖住自己左胸的衣襟,将一道金影展露于姜乐冥眼前,那儿只绣着一个字:江。
“挑战白家?”不加收敛的语出惊人让姜乐冥皱起眉头,微微弓起的上半身更是渐渐回旋起细微的锋芒。“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江鸣羽郑重其事地点起头,“这可是我爸爸的遗愿,我当然要帮他完成了。”
“只是挑战?”姜乐冥将单眸眯成缝,自中掠出一道不足伤人但有洞悉之效的精光,可还没等落到江鸣羽的身上,它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被发现了么?”姜乐冥于心底暗叹,肃穆萦上眼瞳。“能够将自身气息拟若常人,这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当然只是挑战啊,不然还能干嘛?”江鸣羽依旧保持着那始终如一的微笑,对于姜乐冥此前的试探,他根本就没有过多在意。“老爹他只是让我挑战白家,根本就没要我干其他的事情呀。”
“所以,你一会儿就要去挑战白兰雨小姐了?”既是判定了眼前人非己能轻松应对的敌手,姜乐冥索性收了眸中跃跃欲试的试探之光,顺应着江鸣羽的意思,接过他手上那只小麻雀的同时,又以尽量柔和的声音问道。
“额....可能吧。”江鸣羽尴尬地笑了笑,抬头望天,叹息着说道:“虽然我已经给她下了挑战书,但我还不知道她答不答应呢。所以,我打算去那儿等一两个时辰,如果没见她,那我就走了。”
“单方面的挑战书啊。”姜乐冥从鱼塘边剥下几根芦苇,为小麻雀搭起一个临时的小窝,小心翼翼地将其摆在岸上。
“恩...算是吧...哈哈...”江鸣羽挠着后脑,故作洒然地笑道:“不说啦,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得先过去了,等我回来再聊吧。”
“哦,行吧。”姜乐冥并没有一点点挽留之意,刚想重新沉入药汤中的他,却被回旋的一句好心再度喊停。
“对了,你要是嫌这药实在难以下咽的话,我可以帮你把臭味去掉,需要我帮忙吗?”江鸣羽从鱼塘的边缘处探回头来,向姜乐冥释着纯粹的善意。
“不必了,你去忙你的吧。”姜乐冥的回绝同样不假思索。“只要记得回来就行,我怕你的小麻雀受不了这味道。”
“啊,不用担心小麻雀的,这种臭味只是针对人体的,对于动物是无效的哟。”江鸣羽仅用三言两语便将这汤浑药的功用解释清楚了。
“那我就先走啦。”既然得到了姜乐冥的答案,江鸣羽自然也就不多做停留,回身踏步,朝着南边徐步走去。
一路走远,目睹着阡陌边上高挺着的芦苇渐渐变成了柔和芬芳的繁花。
如今乃是盛夏,本是繁花最为靓丽的季节,可在那缤纷的华彩中,却不乏一些七零八落的狼狈之影,当中有的是断枝勉强拖着垂落的花骨朵,彼此挣扎求生;有的则是几根高挺枝桠孤零零地站着,由其孕育的生命就凋零在根须之所。
江鸣羽默默地走在阡陌上,每当他看见两侧的残花,一抹触及心扉的同情便会油然而生。尽管它们生于繁华之中,却活得仿似异类。
“真可怜啊。”江鸣羽带着惆怅感慨道,左右为邻的十指齐张,随后慢慢靠拢,终在江鸣羽的胸前凝成一体。
片刻的恍惚后,一道生机勃勃的紫光已然翻滚于他的掌心。待这抹深沉凝形,江鸣羽便是将其高抛入空,同时嘴角嗡动,像是念叨着某种古老的言语,每等他吐出一个字,空中仿佛有生命的紫光便会膨胀几分。
“华散。”轻言的温柔为这片花海降下紫色的和风。风之所及,万物皆苏。若是原就盛放的靓丽则会更加亭亭玉立,至于那些仿似被抛弃的孤枝残桠,则是重新绽放出其本应有的美貌。
凋零的花儿再现于独枝上,盛放着柔美与欢欣;险些折断的黄枝再次挺立,顶着原先差点压垮自己的花骨朵,傲立出本应有的潇洒。
“现在就很漂亮啦。”江鸣羽心满意足地赞叹道,俯下身,他嗅了嗅那死而复生的芬芳,唇间笑意更加浓郁了。“好好活下去哟,可不是次次都有我来帮你们的。”
泛着紫光的和风一路南下,为这处处繁花送上来自于江鸣羽无私的馈赠,不论是将死之物,抑或是盎然之彩,它们都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光泽。
目睹着世间万物的生机再现,江鸣羽面上的阴沉终是渐渐松弛,变得餍足,变得欣喜。
繁花迎着和风,就像是面对着再生父母一样,向走在阡陌上的江鸣羽纷纷折腰参拜,于花的顶礼膜拜下,他再度步入这没及膝盖的花海。
“好久不见呀,我又来了。”熟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养眼的花海随风荡漾,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到叫人不忍心将其当作决战之所。所以,当江鸣羽看见花海中央未有别影站立之时,他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簇拥下,他来到了这片花海的中心,双袖轻挥染出一条悬空的紫袍柔影,托着自己的身子半悬于娇柔之上,以免伤到对自己满是依偎之情的繁花。
“真漂亮啊。”此时此刻,人为的紫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隐去了影踪,欣赏着柔美花朵在大自然的微风中左摇右晃,江鸣羽由衷地赞叹道:“多希望一切就这样暂停下去啊。”
“是啊。”恍然间,一声清越在江鸣羽背后毫无征兆地响起。“如果时间真能就此暂停,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