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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昇的身体逐渐溃散成光晕中的一员,他的双眸紧紧锁在身前那位长着小男孩模样的佞,嘴角隐有深意:“你对我的了解,可还真多啊。”
“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佞报以冷笑,“为了这一次的成功,我们可是整整筹划了千百年啊。”
“当初的败亡,难道还不足以点醒你们冥界的脑子么?”郑昇那散尽苦涩的微笑中满是嘲讽之意,眸间一记刺光若雷霆般转瞬而逝,却在佞的脑海中汇出一道气可擎天之剑。
曾几何时,冥界也是这个主世界的一员,而不是现如今的阴霾聚集之所,之所以会演变成现在的窘态,与那剑密不可分。
在那一夜的执剑者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他的身后万家灯火,他的身前万马奔腾,泾渭的分明点就以他为中心。
披着灰盔重甲的冥界君王严阵以待,其气息已然尽数爆发,却仍不及那男子的千分之一,不,准确来说,整个冥界行军共建而成的浩荡,在那人眼下,不过脆弱得仅用五指轻碾便可瓦解。
“杀!”冥界君王大喝一声,其精心培养的一批血士便是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然而,骏马仅是微微踩出一步,这批血士的存在便是被瞬间抹去了。
横空的利剑根本就没动过,消灭这批蝼蚁的,不过是萦绕在其周围的分毫剑气罢了。
“列君生,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回去,不然,休怪剑锋无情。”一直轻阖双眸的男子终是睁开了他的眼睛,当中无瞳孔,唯有圣洁的雪白流转。
“回去?都到这一步了,你居然叫我回去?”重甲傍身的列君生以大笑掩盖着自己打心底的恐惧,他曾对这个不可逾越的高山有过极其夸张的预估,但等到真正针锋相对之时,他却发现,无论自己拿什么来作估计,对这个男人的判断永远都只能是低估。
“是,你是人类始祖的传人,从出生以来,你就注定成为这个世界上至高的存在。但我们呢?我们也是它的后人,为什么,我们就得永远藏身于阴霾之中,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啊!”列君生暴喝一声,双手凝入夜空划起一道长枪,腾然跃入空中,朝着那柄重剑飞身而去,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执迷不悟。”双眸雪白的男子幽叹一声,双手合十,横空之剑便是瞬息切出锋刃,无视重甲的防御,将列君生劈成漫天光粒飘零。“正是你的所作所为,才会让冥界一直永无天日啊。”
迎着灰芒嘌呤,男子左手探入空中,轻轻转动手腕,眨眼间,原是霸天的重剑居然变得松软起来,宛若一条仙绳自由翱翔,将列君生带领的全部将士捆锁其中。
他的嘴中振振有词,等到一声轻喝响起,由列君生躯壳所化成的、无序嘌呤的光粒便是请客凝滞,眨眼间汇出龙卷之姿,将一众士卒悉数吞噬,并不断缩小着,直至一个约莫巴掌大的星河成形,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才彻底告一段落。
“你们冥界,是永远不可能取缔人类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导的。”尽管郑昇的身影已经弱到根本看不出形状了,但他依旧在嘲笑着整个冥界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佞深吸一口气,那道身影虽然已经逝去千百年之久,但他在星夜下的一骑当千,却永远是块压在所有冥界人心头的巨石,挥之不去的恐惧已然深入到他们每一个的骨子里,就连佞,也恍惚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回过神来。
看着郑昇嘴角所挂的微笑,他冷哼一声:“可不可能这种东西,还轮不到你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妄下定论。”
“百年后的世界终归还是那个世界,但冥界,可能就不会存在了吧。”
轰——低沉的嗡鸣带来光影的溃散崩塌,一直嘴角泛着讥讽嘲笑的郑昇,也是彻底消失在这个尘烟四起的荒漠之上。
“狗屎混蛋,明明就要死了,还那么多屁话讲。”佞扬拳挥落空处,只听一声爆鸣,先前郑昇所处的地方竟是瞬间塌陷下去,一道深及数十米有余的沙坑顷刻成形,而佞则是悬浮于空中,双拳紧握,一对灰眸中闪烁的尽是寒意与愤恨。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你也知道他快死了,说得话难听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嘛。”一直静候左右的霜此刻终是走上前来,张开双手,将佞拥入怀中,不泛红润的双唇闪烁着别样的光泽,此刻正摩挲在佞的额间,大有肆意怜惜之欲。“我们也该回去了,大人的事可耽误不得。”
“恩。”纵使余怒未消,但霜话语间的提醒显然更重要些,所以佞微微点头,双手伸进虚空,仅仅是随意地向后一扯,便于蔚蓝之下拉出如虎爪般的数道光纹,将相拥的二人一并拽入其中,徒留那一道仍在塌陷的坑洞停在原处。
顺着沙坑中心向下俯瞰,在那儿,似乎有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沉浮着,挣扎着......
“轰!”暴雨中的紫电宣泄着它的狂怒。
“呵...”也掀起了某位熟睡中的男子。
敦煌仅以腰力便从硬木床上坐了起来,不知为何,这初回邯国的一觉,他睡得尤为心神不宁。走到门边,凝望着夜幕中的大雨倾盆与电闪雷鸣,不安的感觉更是加重几分。
“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对于寻常人来说,第六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一旦到了敦煌的阶层,很多时候,这第六感的出现就象征了对未来的准确预测......
“轰!”四片大陆的天气很少会有完全统一的一天,但很明显的,今天是个特例中的特例。不论是七星、行天、亚土抑或是泽西,不论早晚午,雷奔云谲配上暴风骤雨,成为了今天的唯一。
“有大事要发生了啊。”本于家中处理文件的李朝阳却因一记惊雷掠起而动错了笔,他倒是一点不恼,悠哉悠哉地放下笔,他走到窗前,感受着暴雨中的凉意,长叹道......
“妖女!妖女!妖女!”白家的地窖已经很久没有传出过似今天一般的怒吼了,对于不曾知晓地窖老人存在的其他人来说,这就像是鬼呼一样,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老祖宗的声音远比电闪雷鸣来得骇人。
“是她,她背后的人要来了,冥界要来了。”铁链铿锵作响,在老人的挣扎下,他的双腕被扯破了皮,鲜血淋漓。“世界要亡了,世界要亡了!”
索性白家正举办着至关重要的大会,居内族人并不多,再加上狂暴的电闪雷鸣,老人的自说自话,并没能惹来过分的骚动......
泽西州的某处高山脚底,有一块深陷的山洞,里面本是灰熊的居所,但眼下却有人鸠占鹊巢。灰发飘扬的他痴痴望着洞外雨帘,不动神色的脸上流转地只有呆滞。
半晌后又半晌,待紫影掠过电光,轰鸣炸响山谷,他的眸中,终是有了色彩。“他们动手了啊。”
他转起手,一朵烙印在掌心中的莲花依旧栩栩如生。片刻凝视后,他自嘲一笑,放下了微抬的手,缓声道:“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了啊。”
“尊上。”黑影流转,转瞬定格若人形,单膝跪倒在男子眼前。
“我让你做的事情,都办妥当了?”尊上皱起眉,仅是一瞥的神韵,就让那男子浑身发颤。好一阵,才徐徐开口答道。
“都按照尊上的吩咐办好了,南溟帝国的皇帝愿意与尊上您合作。”黑衣男子将头埋得很深,不知是在表达着他对与尊上的不二忠心,还是纯粹在掩饰着他的恐慌。
“愿意合作,谁想跟一个老东西合作啊,我只是在利用他而已。”尊上轻蔑一笑,摆手示意黑衣离开,后者当即意会,伴着黑风消失于无形。
负手而立的尊上将眸眼重新投回密不透风的雨帘,寒声道:“或许世界将亡,但与我又有何关?反正我的世界,早就在那夜死了。”
“等着我要做的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命,也就到头了。”
雷鸣再起,径直劈落尊上的头顶,将之化作一缕灰烟飘扬,荡漾在疾风骤雨中,终是不知去向。
“...姐姐...”在只有雪白一片的空间中,衣着单薄的白兰雨伫立于风霜中,她用双手裹着自己的身子,泪流满面地呼喊着她唯一的至亲。
在她的身前本是无物,可在白兰雨眼中,一道栩栩如生的倩影却是傲然挺立,她张开双臂,和煦的微笑始终如一,正轻声呼唤着白兰雨的名字。
秀丽的银发飘扬,倾国倾城的惊艳容貌,还有那种独特的出尘气质,这一切,都跟白樱雪如出一辙。
白兰雨已经不知多少次将左脚抬起又放下了,虽然她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象,也深知若是踏出一步的后果究竟有多大,但等她每每看见姐姐那张已然十余年不曾见过的笑脸,她那颗再怎么坚定的心,总会荡漾。
这次,她抬起的左脚终是没有再放下了,正要前踏进柔雪之时,一道轰鸣却是响彻她的脑海,让她从醉心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同时也粉碎了那道倩影。
紫电雷霆,暴雨倾盆。原是雪白一片的靓丽光景,眨眼间就变成如水漫金山般的末世景象,让白兰雨大吃一惊。
“初选通过。”不点半分情绪的低沉回响在雨幕中,转瞬间,一道晶莹自大雨的环绕中徐徐落定,于白兰雨的跟前开出一道光门,从中传出的牵引不顾她究竟愿不愿意,便是不由分说地将之拽入其中。而后光门闪现,夹带着白兰雨的身姿,一并消失于暴雨倾盆下.......
邯国。
敦煌迎着大雨走出了萧厉为他安排的舒适居所,傍身的剑气回旋,包裹着他的身体,不让雨滴点落其中分毫。
在这完全长得一模一样的街道巷口中,敦煌却是轻车熟路般自中窜来窜去,兜过数个拐角,踏过无数门口,他终是来到了位处邯国边境的某处小土屋。
那两只四不像仍旧傲立于门房之上,尽管敦煌知道机关的位置,但内心的躁动不安还是让他斩出了一记凌冽,呼啸的剑影便是轻松破开木门。
他不做停留,跃起一步便往里头那间唯一的主殿冲去,那儿的大门是敞开的,但里面没有半点灯火摇曳。
“郑昇!你在哪!郑昇!”他大喊着友人的名字,却迟迟得不到回应。蓝紫色的双眸仔仔细细地扫过房内的每一处角落,却寻不来半点线索。
潜藏于敦煌心底的焦急一直持续到那一块菱形的琉璃横空出世才有所变改,变得绝望。
“郑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