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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口中的珥腔草是什么,辰凌并不知道。但结合其之前所言,都光明正大地指出了毒药这一名词,她当然能够大致猜到这珠所谓的草,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珥腔草作为草本植物,其草叶通常只有两片朝下翻折,达到一定的弧度后则会向内收勾,形成宛若鼻腔般的形状;在秋季时,珥腔草还会结出果实,挂在唯二的两片草叶的正中位置。
珥腔草果实通体呈鲜艳的橙色,外观则酷似平躺在地上的耳朵,不论是花纹抑或是特定地方的隆起,都与真实的别无二致。珥腔草也因此而得名。
作为毒药,它的毒性其实并不算特别大,不足以置人于死地,但却格外适合作为辅助,用来制作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下奇毒:短侵散。事实上,很多毒药都需要珥腔草的配合,才能百分之百地发挥出其原有的功效。
可能是因为上苍不想让珥腔草败坏了毒药的威名,所以特意给了它一个让所有炼毒师趋之若鹜的属性:无色无味。
什么样的毒药才是最可怕的?在威力相同的情况下,固然阴险毒辣的隐毒最为令人胆寒。试想,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染上剧毒,等到毒发的那一刻才有所醒悟,就算他身怀解药,解毒,又还来得及吗?
千百年,炼毒者无不卖力寻找着那能够令毒药无色无味的绝世珍宝,但事实证明,除了某些奇毒以外,其他的毒物总会或多或少透露出某种气味,无一例外。
对于一般人而言,或许这种气味并不会勾起他们的过分瞩目,但谁会用毒去杀害一个普通人呢?毒的出现,不都是为了针对某些强者抑或是贵族王室的么?
赫赫有名的奇毒固然拥有悄无声息之威名,但既然榜上有名,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能够被人为炼造呢?而一般的毒药,在高手面前,却又显得破绽百出,往往连近身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奢望它能够威胁到一众高手的生命呢?
毒在高手面前可能力所不及,但对付同样是普通人的贵族,也应该是绰绰有余才对,但别忘了,他们乃是贵族,是地位尤为尊贵的存在,身边又怎么会少得了高手的庇佑呢?
正因为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处境,毒,这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却一直被人视作鸡肋,再加上隔壁暗器与毒异曲同工的功用,却拥有着毒所不具备的突然性与杀伤力,让钻研毒的人更加屈指可数。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毒一直都处在最底层的阶级,没人瞧得上,也鲜有人问津,直到,珥腔草的横空出世。
珥腔草对于毒药的贡献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光是无色无味这四个字,便足以揭示其在毒药界的弥足珍贵。珥腔草的无色无味,并不是指它能使各种毒药变成悄无声息的杀手,而是它自身所携带的毒性。
珥腔草带毒,却并不致命,遇火时便会释放出毒素,其唯一的功效就是破坏:破坏人体鼻腔与味蕾,这种破坏的程度取决于毒素的浓度,而毒素的浓度,都是以一株长四厘米的珥腔草燃烧时所能释放出的毒气作为衡量。
超过即是破坏,意指永久破坏鼻腔与味蕾的正常运作,长期处于这种纯度的毒素环伺状态下的人,鼻子与舌头将会溃烂并脱落,后半辈子只能使用嘴巴呼吸。
而低过衡量,虽然不会破坏,但也会极大程度的限制并干扰鼻腔与味蕾的正常运作,足以令人对于气味的判断出现极大的错误。加上珥腔草的毒素是可以顺着皮肤而侵入人体的,因此,如果没有事先防范的话,就连一等一的高手,也保不准会在当中吃亏。
哪怕只是暂时性的失效,也能够为本就无孔不入的毒药带来巨额的增幅,更是一改其曾经无比鸡肋的属性,让毒,第一次成为了所有人都不得不提心吊胆的存在。
但对于敦煌来说,关乎于毒的这些东西都是虚妄罢矣,他真正想要的,只是那一株长超过四厘米的珥腔草,连带着它结出的橙色果实,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珥腔草的草叶在燃烧时所释放出的毒素会破坏乃至于摧毁人体的鼻腔与味蕾,多数人因此对其敬而远之,但相信很少人会知道,毒药界弥足珍贵的珥腔草,其结出的果实,竟有塑形的奇效。
敦煌没有说错,为了治疗辰凌的病,他确实是需要七星莲莲心与珥腔草,但却刻意隐瞒关于珥腔草果实的事。
事实上,七星莲莲心的药用再怎么强大,它也仅仅只是能够恢复伤口而已,而珥腔草毒素所带来的,却是鼻子与舌头的脱落,倘若没有新的作为替换,七星莲莲心也根本派不上多大的用处,顶破天,也只是加速伤口复原,形成一道跟敦煌右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伤疤而已。
所以,在此基调上,珥腔草的果实便成为了整个治疗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敦煌之所以会向辰凌隐瞒关于果实塑形的事,原因其实很简单,并不是说他担心珥腔草果实的秘密泄露,而是出于对辰凌自身的安全考虑。
不论是从辰凌家的内设,亦或是敦煌提及医师时,辰凌眼眸中闪过的精光来看,后者的理想显然是成为一名医师,那既然是想成为医师,自然会对各种新奇的药物产生浓厚兴趣,甚至想要亲身去试上一试。
敦煌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时期,也为此吃了不少的瘪,那几个月的日子,可以说是醉生梦死,肚子是一天一小痛,三天一大痛,嘴巴也是常年保持对边香肠嘴,舌头几乎麻木,无比凄惨。
得亏他学医的时候,本领已然了得,体内有着比常人要更为优胜的抗体,不然,光是试药都够他死上几百次了,也正因如此,敦煌才不想告诉辰凌珥腔草果实的相关事宜,毕竟她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内力傍身,更没有像敦煌一样硬的命,选择隐瞒,也只是出于安全考虑而已。
“你真的...有把握吗?”辰凌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担忧,但看着她澄清眼中显而易见的波动,敦煌心里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答复。
“百分之百。”深吸一口气,在辰凌几乎要洞穿自己的注视下,敦煌根本没有闪躲,反倒是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望着敦煌那比自己高出一个多脑袋的身子,辰凌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无数的声音顷刻间在她脑海中回旋而出,有男有女,声线各有不同,却是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你给我滚!我们欧阳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嗣!”
这一刻,宛若转瞬千年,于翻滚思绪中游走的辰凌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一所挂着偌大欧阳牌匾的府邸。那时候,个子小小的她,披着单薄的蓑衣,站在风雪呼啸之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扇沉重木门的猛然闭合,哪怕她早已被冻得全身发抖,里头的人,也没有半点同情。
从那时起,她便是踏上了一个人的寂寞旅途,孤独的她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春秋,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严冬,身上的单薄衣服更是一直都没有变更过,永远都是破布麻绳编织起的蓑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或许是上苍眷顾,尽管一直一贫如洗,孑然一身,可她却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也是煎熬到了现在。
莫名的泪水开始流淌,从涓涓细流,再到江河奔流,从默默抽泣,到放声大哭,似要将内心中埋藏多年的苦闷尽数发泄。从见面以来,辰凌带给敦煌的感觉就是坚韧不拔,直到现在,后者才第一次在她的身上,看出了属于女子的柔弱。
“现在就先别哭了,等病好了,有的是时间让你哭。”敦煌抬起自己的独臂,轻轻地拍了拍辰凌的头,微笑着说道,“最靠近这边的森林在哪个方向?”
辰凌仰起头,在泪眼的朦胧中,看见的是敦煌那一张不修篇幅,胡子拉碴的脸庞,尽管挂着笑,也依旧显得有些寒碜;但就是这样一张算不上好看的脸,在辰凌眼中,却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好的画面。
她稍稍吸了两口粗气,两只手略显慌张地拭去眼角的泪珠,显露出一双泛着担忧的绯红眼眸,抽噎着说道:“你现..在...就要出发么?你的身体...”
“早去早回嘛,而且,我这身体就是要多活动活动才好得快。”敦煌原地跳了跳,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辰凌的担忧是多余的,“不过...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有点冷,有没有衣服给我穿啊...”或许是感受到辰凌弥漫而出的悲意,敦煌忙苦笑着说道,还一边搓了搓自己的身子,一副滑稽的样子看得辰凌直接破涕为笑。
“有!当然有啦!”辰凌身影一闪,从拐角处顺手拉出来一道黄黑相间的长袍,在敦煌面前抖了抖,“我手艺不是很好,可别笑我...”
“有的穿就行啦!”敦煌本来就不是一位讲究的人,大大咧咧地接过长袍就往身上披,尽管被麻绳疙得有些不舒服,但也只是简单地了笑,并没有往心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