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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实在人，实在得实在有些过分。
一家男人出了事，她啥都不问，一开口就是出卖他，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风闻言先是一呆，旋即笑道：“姑娘说笑了。温有道贪赃枉法，勾结邪教残害百姓，罪不容赦。姑娘身为其家眷，本该一并入罪。配合本官调查，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什么好处？”
说罢，他沉吟道：“真要谈好处么。。。若是姑娘肯配合本官搜查赃银，本官或可网开一面，赦你之罪，姑娘以为如何？”
“不如何。”
婉卿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头也不抬，自顾自说道：“想来大人应该是知道妾身来历的，妾身出身青楼，本就是在红尘之中努力求活的苦命人。之所以跟了老爷，无非是看在他得身份上，能给妾身一个安稳的生活而已。’”
说到这，婉卿手中动作一顿，将针插在刺绣上，放在一旁。紧接着抬起头，直视秦风，说道：“一个人想活着，有错么？想过得好一些，有错么？如今老爷犯了事，落到了钦差大人手中，他既然罪不容赦，大人宽恕妾身又有何意义？妾身不过是一株藤蔓，离开了老爷这棵参天大树，又如何能活？”
“这。。。”
秦风沉默了，他虽然很想说一句“女子当自强”，可如今的社会，离开了男人，女人的确不太容易生存。
除非重新回到青楼，以色娱人。不过她好不容易跳出了火坑，又如何肯再回去？加上如今年岁渐长，虽然姿容不减，甚至还多了几分成熟风韵，可在嫩才是王道的风月之地，终究不可能比从前混得更好。
况且秦风也没有推人入火坑的兴趣。
“姑娘有什么要求，尽可直言，若是不太过分，本官可以考虑。”
“大人又说笑了。”
婉卿悠然一叹，摇头说道：“亲身岂敢有什么要求？无非是希望借此给自己存一些保障，将来不至饿死街头罢了。”
秦风似乎明白了她的要求，试探着开口问道：“姑娘是想要钱？”
“大人明鉴。”婉卿轻轻一笑，道：“妾身帮大人找出老爷这些年所藏的赃银，作为回报，大人一不能治妾身之罪，二。。。赃银的三成归妾身所有，如何？”
“不可能！”秦风面色一变，想也不想直接开口拒绝。
心也太黑了！开口就要三成，她一个犯官家眷，提这种要求不嫌过分么？
见他板起脸，婉卿却丝毫不惧，反而带着些挑衅的语气说道：“大人不用回答这么快，尽可回去多考虑考虑。藏银之处，只有三人知晓。事关生死，老爷自然是闭口不言，不可能吐露一个字的。至于另一人，大人连是何人都不知道，不提也罢，如今能问的，也只有妾身了。。。商人讲究待价而沽，妾身为何不可学之？三成，与大人而言，不过一个顺水人情而已，何不。。。”
“两成，不能再多！”秦风很快下了决定。“而且只是现银中的两成，其余田产，房产，甚至夫人的首饰，衣物等，都不算入其中。”
秦风正色说道：“本官乃是朝廷委派的钦差，来此办案于情于理都该给朝廷一个交代，更不可辜负朝廷重托。按理说，本官是不该与姑娘有任何交易的，不过姑娘说得也不错，本官既然要你出力刨了你所依附的大树，自然应该设法让你能继续活下去。所以。本官破例答应，给你两成，希望姑娘见好就收，莫要贪心，免得自误。”
两成？婉卿暗暗盘算了一阵。
这些年来，温有道但凡捞到些钱财就会立刻藏起来，这么多年下来，具体数额她不知道。别说是她，就算温有道自己怕都说不上一个准数。
不过大致有多少，她还是清楚的，两成。。。不少了！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毫无顾忌地享受人生了。
至于旁的多一些还是少一些，问题不大。
想到这，婉卿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妾身便告诉大人，还望大人言而有信才是。”
“这是自然，本官没有诓骗你的理由。”秦风淡淡说道：“想让一个人开口的方式有很多，比如说，严刑逼供。然而本官并非残暴之人，既然与姑娘商定，就绝对不会反悔。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嗯。”婉卿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这才笑道：“老。。。温有道自幼父母双亡，与老一辈的亲戚之间早就断了很了，后娶了一房夫人，夫妻之间倒也恩爱，奈何天不遂人愿，他那夫人没来得及享他什么福，年纪轻轻就因病亡故了。”
“至此，表面上来看，温有道已是孤身一人，再没有任何亲人，任何可以信任之人，其实不然。他那夫人并非独生，还有一个兄弟，名叫汪袇。温有道对这妻弟极好，照顾有佳，且引为心腹之人。不过这么多年来，他至始至终都不曾让汪袇离开老家，将他放在老家的原因，就是为了帮他藏银。”
“此事，温有道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谁也想不到，在裕州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中的一个普普通通，且纯良憨厚的农民，竟然会是堂堂知府大人实际上的大管家。”
秦风想了想，问道：“此事既然这般隐秘，夫人如何得知？至于那个汪袇，他若是拒不招认，又当如何？”
婉卿闻言，精美绝伦的俏脸闪过一抹嘲弄之色。
“此事温有道自然不会主动与我说，他是个孝子，半年多前，将楚家姐妹强纳入府之后，他曾告假回过一趟老家，想在父母坟前将此事告知。楚家姐妹青春貌美，他还指着能靠两人为他家延续香火呢。”
“只是好巧不巧，出发之前，他因纵（欲）过度，身子有些不适，奈何朝廷的准假公文已经下来了，他不可能等身子痊愈了再出发，只得拖着病体而行。这一路上总要有个人端茶递水的照顾，府中除了妾身，还有谁能陪他？就这样，妾身随他回到了裕州老家，也因意外见到了汪袇。”
“原先他们都是书信沟通，待温有道回了老家，自然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一些需要汇报交代的事，都是当面进行。当然，是很秘密的相见相谈，只是又如何瞒得过我这个枕边人？那些个事，渐渐我也就全明白了。”
“至于汪袇拒不招认，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妾身书信一封，他会乖乖将大人带到藏银的地方。”
说到这，她面上的嘲弄之色更浓郁了几分。
“温有道可能到死也想不到，他不过带着我在老家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这区区一个月，他宠信了二十年的心腹，已经变成了妾身的人了。”
秦风听罢，面露震惊之色，喃喃道：“莫非你与那汪袇有染！”
婉卿并不抵赖，幽幽说道：“妾身出身青楼，除了这副皮囊，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用来收买别人的？当初温有道将楚家姐妹纳入府中，完全不顾自己已经到了天命之年，竟然夜夜笙歌，完全沉迷于这对姐妹的身上，便是对妾身也冷落到了极点，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他能做到喜新，却难做到不厌旧，从那时候开始，妾身就已经看透了他，既然如此又怎能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温有道将妾身当草，可对于三十多年都未走出过小山村的汪袇而言，妾身这个体貌双全，雍容华贵的知府夫人，自然如同仙女下凡的至宝一般。妾身只需要给他一点点甜头，他甚至愿意立刻为妾身去死，又何必与他有染？”
“不过大人却是提醒我了，作为一个女人，终究是需要一个男人的。从前妾身只想寻一个强大的男人，可以保护庇佑妾身的参天大树，可却从不曾想过，大树或许有朝一日会将妾身毫不留情的抛弃，既然如此，妾身为何不能自己变成大树？待此间事了，妾身倒是可以考虑下嫁汪袇，想来他一定会非常乐意为妾身鞠躬尽瘁的，呵呵。”
可怕的女人！
这个女人给秦风的感觉，甚至比当初第一次见到凌祺仙时还要可怕！
后者虽有枭雄之资，不过眼前这个女人。。。让秦风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武则天！
幸亏他只是一个知府的小妾，若她是一个如李治般对外强硬却极为惧内的帝王的皇后。。。以她的心机秉性，焉知不会成为另一个武则天？
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心机城府一样不缺，坚韧毒辣一样不少，她不会去感叹命运不公而屈从命运，反而想着出卖男人，奴役男人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种女人是危险的，致命的，但秦风不能否认，与此同时，也充满了吸引力，更容易引起强大男性的征服欲。
不过这一切与秦风都没有半毛钱关系，他那一屁股的债都还不过来，现在对于女人，本能地敬而远之。
世界有光明的一面，自然有相对阴暗的一面，与自己无关的事，秦风懒得操心。
理了理思绪，秦风这才说道：“那就请夫人执笔，写下书信一封，然后本官会嘱托罗大人亲自带书信前往裕州，一旦找到赃银，当着汪袇的面，当场清点，其中两成归夫人所有。之后么，还请夫人连同汪袇作为证人，配合指正温有道贪赃枉法之罪。如此，本官不但能为夫人洗脱犯官家眷的连坐之罪，人证物证，铁证如山之下，温有道便在劫难逃，再无翻身的机会，也能解去你我的后顾之忧。需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待温有道定罪之后，想去哪，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全凭夫人愿意了，本官与你，不拖不欠，如何？”
“如此甚好，还是大人考虑周到。”婉卿虽有心机城府，不过这些毕竟只是性格里天生的，未经过官场上的千锤百炼，无法真正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听得秦风这番话，当即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离开府衙之后，秦风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忽然之间竟然开始有些同情温有道了。
这个男人。。。其实还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