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人情冷暖

人儿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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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十三终于确认了心中那挥之不去的不对劲。难怪,难怪那份交易契约来的这般容易,感情对方压根就打定了奉送的主意。现在仔细想想,哪怕自己未去盗书,恐怕这五公子也会指派莲七来盗走张鑫隆手中的那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方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都不希望这份契约留在世上。差别在于张鑫隆毁契约是为了赖秦风的货,那秦风毁契约却是为了要张鑫隆的命。至于结果,显然两方都达到了心中所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起阴毒狠辣,双方显然不在一个层次。

    这个五公子,从最初便开始往死里算计,不但如此,他还设置了多层的障眼法,一环扣一环,如同一只蝴蝶,翅膀的轻柔煽动最终导致了远方的一阵飓风。

    莲十三心中很不好受,张鑫隆的倒台还算不得什么,充其量只能影响到一府之地,或许会给主人造成一定的干扰,却还不至于影响整个大局。她难受的是自己的自作聪明,自以为将秦风的诡计看了个透彻,却不想自始至终,她不过如同一只玩物,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当这一切完全浮出水面的这一刻,莲十三只觉面上火辣辣的,除了羞愧之外,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愤怒。

    张鑫隆终于还是被邢捕头带走了,过堂只是形式,从杭远山打定主意走向秦风为他安排的那条路开始,张家的命运已然是铁板钉钉,再难回旋。可作为张家的公子,张鑫隆的亲儿子,张扬却不这么认为。以他的情商而言,很难将父亲的案子与知府大人的身家性命联系在一起,自然也就难以理解案子的严重程度。

    张鑫隆被带走后,张扬无力地瘫软在地,半晌的功夫,他豁地一蹦三尺高,涨红着脸看向身后二女,嘶声喊道:“两位姑娘,我虽不知两位来历,但家父对两位这般礼敬,想来绝不是什么小人物。如今我张家大难临头,还请两位姑娘务必援手,救家父一命。”

    莲一淡淡地审视了张扬一眼,目光中的不屑之色一闪而逝。先前的一切她的确不曾看透,但却不妨碍她将往后的一切了然于胸。张鑫隆完蛋了,苏州府这场明争暗斗已成定局。除非三公子不顾身份,急吼吼地赶来坐镇,否则光凭莲十三,无论是身份还是影响力,与隐宗五公子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难以发挥什么作用。

    事既已定,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给张鑫隆那个废物收尸么?眼前的局势再明朗不过,五公子想挣个面子,三公子却给了他不痛不痒的一巴掌,疼是不疼却落了面子,五公子也不含糊,反手就是一记大嘴巴抽在了三公子脸上。当弟弟的不愿道歉让出苏州府,当兄长的也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苏州府的争斗只是一个开始,不会是结局,或许用不了多久,两人之间的冲突就会在金陵城再度上演。

    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回去,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尽数上禀,以便主人早作应对。

    莲一懒得搭理张扬,却有必要给莲十三几分薄面,她回头看了莲十三一眼,冷冷说道:“我出来有些时日了,发生的事情得尽快回去告诉主人,至于这边的事,你看着办吧。”说完也不待对方回话,迈起步子便向门外行去。

    “姑娘,她。。。”这般无情无义,张扬见状心中极是愤懑,奈何又不敢口出恶言,只向着莲十三道:“还请姑娘救救家父。”

    莲十三喟然一叹,颇为无奈道:“你冷静一些,案子一日未判便还有转圜余地。此事我帮不上什么忙,毕竟远水难救近渴,你当立即去拜访下张员外那些颇有交情的朋友,看看有谁能在知府大人面前说上话的,便可让他去探听下口风,是不是能出些银子将张员外救出来,权当破财消灾。”

    “朋友么?”张扬想也不想,便摇摇头道:“这苏州府,能比家父脸面更大的友人,当真没有啊。知府大人如今连我张家都要动了,又如何会卖旁人的面子。”说到这,张扬忽地一呆,猛地想到了什么。“不对,有一个人,若是他肯出面,就算是知府,也得给上几分薄面。”

    他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瞧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也无暇搭理莲十三,连滚带爬地向门外冲去。

    “砰砰砰!”

    张扬感觉这辈子跑的路都没今日一天来的多,顾不得略有些刺痛的胸口,他一路狂奔至唐府门前,冲上去便是一阵捶打,击得那木门发出一连串的闷响声。

    “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门内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不多时,“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拉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一张年过五旬,满是皱纹的老脸。

    “吴伯,是我!”张扬瞧见老者,面上浮起一抹喜色,接着说道:“唐叔叔可在府中?我有要事见他。”

    老者却不似他这般高兴,一见张扬,面色立刻就变得尴尬起来。“原来是张公子,您来得可真不巧,老爷出门了,不在府中。”

    “哦?”张扬一呆,追问道:“可知唐叔叔上哪去了?”

    “这个。。。”

    方才一时着急,不曾注意到老者面色,此刻再见他言语支吾,张扬心中便觉有些不妙,面色也不由冷了下来。“吴伯,你莫要诓我,唐叔叔在府中,是也不是?”

    “不。。。不,老爷真不在府里。”

    盯着老者瞧了一阵,张扬面上泛起一抹冷笑。“好,无妨,既然唐叔叔不在,我进去等他便是。”说着便要往门里挤。

    那老者如何敢放他入门,当即便使上了吃奶的劲用力抵住门板。“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爷不在,小人可不敢放公子进去。”

    “哈哈!”到了这会,张扬如何还不明白?他凄然一笑,随即厉声喝道:“放屁!莫说是你唐家大门,便是你唐家小姐的闺房,本少爷说去也就去了。少爷我敬你在唐家当差几十年,尊你一声吴伯,说白了你不过是唐府一个奴才,少爷我贵为唐家姑爷,你敢阻我?”

    正说着,那老者身后忽然爆出一阵怒叱。“放肆!是何人敢在此胡言乱语,毁我唐家声誉?”

    老者回头一瞧,面色当即便缓和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赶忙让开了身子,半扇大门也随即拉开。出现在门内,衣冠楚楚,八面威风的正是唐府家主,唐子明!

    一见正主来了,出于本能,张扬的气焰不由弱了几分,忙拱手一礼道:“小侄见过唐叔叔。”

    唐子明面不改色,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淡淡地扫视了张扬一眼,不带半点温度,冷冰冰地说道:“哦,原来是张公子,你不在家好好待着,闹上我唐府来,所为何事?”

    张公子?一个称呼,就让张扬的心猛地跌落了谷底。自打第一次见面开始,这老家伙那声“贤侄”可就从未断过,如今“贤侄”变成了“张公子”,说明了什么,还用得着考虑么?

    张扬平日行为虽然乖张,却也懂得基本分寸,在长辈面前至少会保持基本的礼节,尤其是对眼前这个很快要成为自己岳父的人,更是千般讨好,唯恐给他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如今眼前他如此无情无义,张扬憋在心中的那股无名之火再也忍受不住了,当即便冷哼道:“唐叔叔,小侄此来,是为了见盈盈一面。”

    唐子明闻言,也哼了一声,那哼声更为冰冷。“张公子还请自重,你与小女无亲无故,怎可直呼其名?”

    “无亲无故?”张扬怒目而视,愤然道:“人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如今看来,唐叔叔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我与盈盈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婚书就在府中摆着,莫非你还想赖婚不成?”

    “那又如何?”唐子明若是个有皮有脸的,也不会摆出这等态度,面对张扬毫无顾虑的辱骂,他却丝毫不见动怒,依旧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冰冷模样。“张家若还是先前的张家,婚约自然作数。可如今么。。。你家的事方才知府大人已派人前来言明,我唐家世代忠良,如何会与吃里扒外,勾结倭寇的贼人结亲?莫说你与小女尚未成亲,便是已经成亲,老夫一样会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大义灭亲!婚约之事,休要再提,你走吧。”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凌然,府外周边围观的十来个百姓,无不大声称赞。唯有张扬,他此刻是连肺都快气炸了,这个不要脸的老匹夫!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称兄道弟他行,落井下石他更行,一家之主竟然这般无耻,简直犹如唐家门风!

    张扬那个气啊!正待破口大骂,唐子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淡淡吩咐一声,转身便走。“老吴,关门,此人若是再继续纠缠胡闹,你就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碰”!下一刻,那扇暗红色的唐府大门便重重地合了起来。

    世风日下,人情冷暖,张扬算是都体会到了,他仿佛忽然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一阵眩晕,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周边人的指指点点,他已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严格意义上说,唐子明其实并非一个小人。作为大华排得上号的豪门士族,青州唐家走出来的人物,做人的基本格局他还是有的,只是有些势利而已。当然,这也是大户人家普遍存在的性格缺陷,重视门第。当对方身份达不到他的要求时,难免就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张家若是出了旁的麻烦,唐子明或许还不甚在意,即便张扬不曾求上门来,看在两家快要结亲的份上,他还会主动帮忙,寻知府大人说项一番。但是当方才那个府衙皂吏将事情与他说了之后,唐子明便立即决定,与张家彻底撇清关系。

    眼前的局势还不够明朗么?张鑫隆是否勾结倭寇,是否参与焚烧官仓的行动,根本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杭知府摆出的态度。这等罪名并非儿戏,摆明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毫不顾忌张家在苏州府的地位,以及可能会造成的后续影响,罪名安排地这般果断坚决,以唐子明的眼光如何还看不出来,这压根就是杭知府有意要寻一只替罪羊了。至于为什么是张家。。。问题可能就出在那批粮食上。

    张鑫隆为何屯粮?除了已有买家之外,不会有其他原因。但他为何偏偏拿不出交易凭证,这点是唐子明如何都想不明白。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原本还想给张扬留几分颜面,才提前知会管家老吴委婉地打发他走。不曾想他竟这般不识趣,如今撕破了脸皮也好,正好摆出姿态给杭知府看,免得他以为唐张两家纠缠不清。万一殃及了池鱼,这可不是唐子明希望看到的。

    解决了这桩事,或许他与女儿之间的隔阂也能抹去不少吧?本能地转头看向女儿被禁足的秀楼,凝视了半晌,唐子明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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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府。

    重新从房中走出的秦风,目光之中已不再有半点木然与迷茫,东方靓或许是他的一个心魔,但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秦风最终还是胜出了。

    一个人的性格与行为模式,是从小的教育与长期的生长环境决定的,并不能因个人意志而随心所欲的改变。退一步说,即便能成功改变,那他还是秦风么?不,他不想为了迁就一个女人,去让自己变成对方想要的那个样子,若是这样,这段感情不要也罢。

    这不是矫情,也不是自私,只因那段感情根本不是真实的。他是秦风,哪怕最后一无所成,那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秦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想通了其中关键,那熟悉的笑容再度浮上了他的脸庞。秦风是真想笑,颇有些无奈的苦笑。

    说起来,他对新疆那边的女人还真就不是很感冒,热巴、娜扎、佟丽娅,都是从那块神奇的地方走出来的,仅以五官相貌来说,还真就不比东方靓逊色多少,加上各种高科技的彩妆术,PS技术等,某些场合中甚至还犹有过之。奈何秦风就是不来电,上看下看除了“还不错”三字,怕也没其他词来形容了。可偏偏就是这个丫头,让他一度产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归结原因,怕还是水土差别导致的气质差距吧。

    缘分这东西玄妙得很,看不见摸不着更强求不得。秦风决定不再多想,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还是得出门探听下情况,万不能让张鑫隆有机会逃出生天才是。

    苏州府的这盘棋,该是要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