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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在张家粮仓徘徊了许久的两个青年,终于引起了守门家丁的注意。其实想不引起注意也难,这两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又徘徊不去,就差直接在脸颊写上“我是坏人”的字眼了。家丁也是一早就发现了他们,奈何这两人只是来回走动,虽似有阴谋,却也从未试图靠近粮仓,故而这才一直不曾动手。
只是耐心终究是会被耗尽的,就如苍蝇一般,并不能对人构成任何威胁,可那“嗡嗡”之声,却让人打心底里厌恶,非得一巴掌赶走了才好。如今也是这般情况,这十来个家丁是从最后一批粮草入库开始,便守在此处的,算起来也有近七个时辰,疲劳之下本就心绪烦躁,耐性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终于,忍无可忍之下,有人试图将两人赶走。
这两人本就是乌老大安排来搞事情的,如何肯走?当是便起了争执,先是口角之争,随即不知不觉间便动起了手脚。他们被家丁围在中间,一阵推搡,心中却也不惧,反而一脸蛮横地还起手来。
“放不放?妈的!再不松开,老子可就动手了!”
骂声渐起,场面一阵嘈杂。
粮仓对街,不远处的屋檐之下,静静站着两个人影,正是受张鑫隆所托,帮忙照看库房的莲一与莲十三。二女从傍晚用了晚膳便第一时间赶来,不想等到了现在,仍是没有丝毫动静。
眼前的两个青年,并未被她们瞧在眼里,怕是不知从哪来的地痞混混,小角色而已,能有什么大作为?她们在等,等一个与她们一样的人。若是五公子当真要对粮仓动手,莲瓣侍女必然亲至,也只有她,才值得两人亲自动手。奈何等了半日,莫说莲瓣侍女,街上连个女人都不曾出现过。
看来,今日是不会出什么状况了。
莲一面色冷清,目光虽投向争执的人群,却显得有些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莲十三则有些疑虑,不是她坚信张鑫隆的判断,而是以她跟着主人这么些年,对其余公子的了解来看,若是他们,今夜必然会有所行动。这事压根不能拖,一夜都拖不起,明日一早就要交货,总不能真的是来购粮吧?等吧,该来的一定会来的!万万不能有所松懈!
两人各有所思,正想着,就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除了她们之外,街面上本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此刻却是一个接一个从屋中走了出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多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一席公服,挥鞭如雨,大声喝道:“让开,别当道,都给我让开!”
古时不比现代,老百姓很注重人际关系,居住在一个城中的百姓,彼此之间多有交往,有些还相当熟悉。人群中有个汉子,显然认得那马上的皂吏,大声喊道:“二六子,出了何事?”
那皂吏也认出了汉子,不过他有要事在身,停留不得,只得在飞驰的途中大声回道:“走水了!府衙司库走水,全烧了!张哥,先不与你说了,我得赶紧去通知防御使大人。”
瞧热闹也是老百姓的爱好之一,听了这话,当即便有好事之人,撒开了脚丫子就向着东面非奔而去。那两个本还死活不肯离去的青年,互相对视一眼,忽然齐齐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说道:“走吧走吧,咱哥俩也瞧瞧去。”
那些家丁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了主意。
莲十三满脸愕然,喃喃道:“官府的司库怎会好端端的着火?莫不是那五公子初来乍到,不认得路?这才把府衙司库当成张家粮库,一把火给烧了?”说着,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乐了,“咯咯”轻笑起来,那模样,倒也透着几分娇憨可爱。
莲一同样不解,眼中满是困惑。
忽然,她猛地想起了方才那皂吏的最后一句话来。通知防御使大人?苏州防御使此刻正在城外大营,原因是择日便要出征,赶赴金陵。来此之前,她先去的就是金陵,这般重大之事自然是知晓的,如今一旦联系起来,心中豁然开朗。开朗之后,便又迅速沉入了谷底,一抹寒意自心头浮起,直冲天灵。
上当了!
五公子根本无需来烧张家粮仓,他不是跑岔了道,压根就是冲着官府司库前去的!军粮烧毁,大军却出征在即,苏州官府必然要在城中强行购粮,如今谁的粮草多谁就倒霉!跟朝廷,没法对着干,遇上这事,甚至连讲道理的机会都没有。国事为重,张家这批粮,不卖也得卖,卖给了官府,还拿什么去交货?
莲一立刻意识到,张鑫隆。。。完了!好一个五公子,好一招声东击西!不是她太笨,而是事情发生之前,恐怕谁也不会朝那个方向去想,绕得太远,但不能否认,效果出奇的好。
莲一的面色阴晴不定,极为复杂,这番神情一点不漏地落入了莲十三的眼中,她起先还是满脸困惑,不过毕竟是常年与阴谋诡计打交道的人,就是再天真,此刻也渐渐回过了味来,她面色陡然铁青起来,咬牙喝道:“好一个五公子,真是太卑鄙了!”
莲一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早告诫过你们,莫要去招惹五公子,就连交集都不该有!明知此事会有猫腻,居然还自信满满地想反咬他一口,如今可好?张鑫隆那老匹夫算是完蛋了,我们也无需再守在这里,回去吧。”
说完,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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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隆听闻后宅丫鬟传来消息,二女已经回来了,当即便觉有些不妥。若是不曾出现什么意外,两人至少也得天亮之后才会返回,如今不过堪堪寅时,她们便已回来,莫非真有意外发生?可任凭张鑫隆如何去琢磨,也万难想到,世上有何人能在这两个女人的眼皮底下对库房打些什么主意。
他心中惊疑不定,不敢怠慢,只在身旁小妾的臀峰上轻轻捏了一把,便赶忙着衣起身。“你先睡着,老爷我有事要办。”
能让张员外看上,继而收入房中,那小妾自然也是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妾不同妻,不光身份有别,就连家中职责也各有不同。若说婢女丫鬟是负责做些粗活的下人,妾便是负责满足男主人欲望的下人。张鑫隆年岁已大,自然雄风不在,可偏他花样繁多,为了让他尽兴,这小妾可谓是费心费力,折腾了许久。哄得老爷睡下之后,她已是腰酥腿软,倦意浓稠。
这会哪还管他上哪去,做些什么,她问都懒得问,只嘤咛一声,转过身子寻了个舒适的睡姿,继续会周公去了。
张鑫隆披着一件白暗花色薄衫,便匆匆赶去了书房。待看到二女的面色,见多识广的张鑫隆当即就心中一沉。他来不及客套,忙开口问道:“两位姑娘,这是?”
莲一自顾自坐着,默不作声。莲十三则一脸愤懑之色,当即便把方才的事,连同自己的推测一一道来。
张鑫隆听完,那张微胖的老脸已涨成了猪肝色。“卑鄙!这个小畜生,着实太阴损了!”他试图以辱骂来缓解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奈何骂完之后,方觉于事无补,任凭他如何处乱不惊,此刻也已慌了心神。“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既然官府已派人前往城外大营报信,那胡大人明日。。。不,今日一早定会派人前来索粮。这粮是万万保不住了,老夫从哪再寻粮交货?若是货交不出来,一百万两啊!我张家岂非要就此落败了。”
莲一瞧着他六神无主的模样,唇角不由擒起一抹嘲讽之色,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哼,你权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
花钱买教训?说得轻松,这可是一百万两啊!买个教训,未免也太贵了一些。张家的确家大业大,但家业毕竟不是现银,一百万两他也不是赔不起,不过倘若要陪,必然得为此出卖家业套取现银。他是粮商,土地就是张家存在的根本,一旦卖地,那便是卖掉了本钱,想要再翻身,相信在有生之年,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想到这,张鑫隆忙走至莲十三身前,一揖到底,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忙道:“张家大难临头,还请十三姑娘念在老夫对三公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务必帮衬一把。”
莲十三那小脸儿也纠结得很,无奈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能帮衬,我自然会出手相帮,可如今对方完全绕过了咱们,要对付你的已经不是五公子了,而是官府!看来此事已成定局,莫说是我,便是我家主人在此,怕也是无能为力的。这样吧,明日一旦对方来取粮,你无论如何都得设法拖延数日,我立即修书一封,交与我家主人,若是主人从河北调粮,当可给你暂解燃眉,待危机过去之后,你再慢慢还上不迟。。。”
她才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出来之前,主人便收到了河南那边的来信,据说近日有不少来自浙江的粮商陆续来到了河南,先前我还闹不明白。如今看来,怕是四公子与五公子早有勾结,一旦河南调出大批粮食,这些粮商必然会兴风作浪,哄抬河南粮价,在背后狠狠咬上咱们一口。”说着,她心有余悸地连连摇头道:“此事我们爱莫能助,河南之地绝不能调粮来此。”
张鑫隆听到这,如同寒冬腊月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心直接凉到了脚底心。
心中发寒,手脚发麻,似乎连整个身子都跟着僵硬了起来。张鑫隆那个悔啊!那个恨呐!他此刻才回过味来,隐宗几个公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竟然残酷至此,要么不动手,大家和和气气,一旦有所决断,竟是出手便要往死里整。他张家不过是借着依附白莲以求自身发展的千宗之一,依附有潜力的公子虽是惯例,可事到临头细细一想,着实不该当这出头鸟。更不该为了在三公子面前有所表现,在名知五公子心怀不轨的前提下,还过于自信地去接下这桩买卖。
若当时不曾一时意气,本着反坑五公子一下的心思接下了这桩买卖,如今哪会有这等天大的祸事。张鑫隆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慢!若是不曾接过这桩买卖。。。忽地,张鑫隆眼睛一亮,那背后的汗毛都因兴奋而根根竖立了起来,他仿若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沉沦之前抓到了一块救命浮板,激动的心情不断从心底升腾而起。一副手舞足蹈,恨不能抓耳挠腮的模样。
他这如坐过山车般上下起伏的神情,莲十三瞧了不禁有些纳闷。“你都大祸临头了,高兴个什么劲?”
张鑫隆神秘一笑,这才朗声说道:“呵呵,此事大有转机,还未到绝处啊!”
“哦?怎么说?”莲十三那对俏目顿时闪现出一片好奇之色,就连默不作声,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莲一都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
张鑫隆舒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自觉卖足了关子,这才洋洋得意道:“老夫方才在后悔呐,若是不曾接下这笔买卖,哪还会有这等祸事?可转念一想,这后悔的事未必就不能弥补过来。这笔买卖,全在契约之上,有契约才有买卖,若是对方手里没了契约,嘿,老夫大可不认这笔账!非但一颗粮食不用给他,甚至还能就此白得那二十万两的银票。天亮之后,就算府库中的粮食全被官府低价购走,老夫还是稳赚不赔的。”
莲十三闻言,不由痴痴一笑。“张员外,你莫非吓傻了不成?对方手里怎会。。。”说到这,她便是一愣,面露狐疑之色,试探道:“张员外的意思是,盗取契约?”
“不错。”张鑫隆收起笑意,进而严肃地向前一步,对着二女又是一揖到底。“官仓走水,对方自认计谋得逞,就待明日拿着契约前来取粮。故而此刻,当是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必然难以有所戒备。只要两位姑娘愿意扶我张家一把,夜探胡府,将那一纸契约盗出,随后老夫连同我这一份一并毁掉,那这次的危机便也就过去了。就算他们心中不岔,闹去了官府,无凭无据的,又能耐老夫如何?”
二女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随即目光再次挪开,各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