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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该是个能主事的。秦风旁的本是没有,眼力劲却是极高,看人是一瞧一个准。
眼前的员外不但着装华贵,走起路来也是气度不凡,即便行色匆匆,那脚下步子不乱,踏步之间颇有力道,显然年轻时也是个干力气活的,不似秦风他老爹,从内而外的虚胖。再看他眉宇之间,自有一种威严,联系那陪同出来的家人始终与他保持了一小段距离,可见这人即便不是家主,在魏家也是极有地位的。
正主出来,秦风反而不急了,他轻轻甩开手中折扇,慢悠悠地说道:“在下秦风,家住吴县城中,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求见贵府家主,奈何贵府这些下人横加阻拦,秦某此举也是无奈,并无意冒犯,还望这位老大人海涵,不知老大人怎么称呼?”
“这里是魏家,老夫自然姓魏,单名一个奎字。”魏奎面色不善,又打量了一眼横了一地的府中下人,目光便是一闪,强行将怒意压了下来。
这些人实则不算是下人,都是西山镇的普通百姓,不过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平日里干完家中活计,就会来魏府赚些钱财,待有需要时,便会让他们外出办事。确切的说,他们是打手。平日里没少帮魏家干些见不得光的事,难免也会逞凶斗狠,打起架来都是一把好手,如今却让这两个弱不禁风的少男少女给撂倒了十来人,加之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魏奎也不敢太过莽撞,这才不得不耐下性子,抬手抱了一礼,开口问道:“秦公子是吧?老夫正是魏家家主,虽平日里迎来送往的人有不少,但老夫这记性还算不错,但凡来往过的人,十年之内大多都能记住,公子年纪轻轻,十年之前怕还是个娃娃,老夫并不认得你,可见公子与我魏家并无任何来往,今日寻上门来究竟所为何事?”
秦风微微一笑,道:“秦某此来,是想寻魏员外做一笔买卖。”
“买卖?”魏奎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员外不必怀疑秦某的诚意。”说着,秦风单手入怀,掏出银票在手中晃了晃。“钱,我带来了,现在就想与员外商议商议,此番想要购买的东西。俗话说,远来是客,魏员外就不请秦某入屋详谈?不会是舍不得一杯碧螺春吧?”
那一叠银票只在秦风手中晃了一下,眨眼间便被他重新塞入了胸间隔层之中。但魏奎的目光何等老辣,只一眼便判断出那银票面额不下于千两。钱是好东西,没人会嫌多,魏奎见面前的两人始终觉得有些古怪,他细细一想,便挂上了一脸笑容,身子侧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夫虽是家主,不过买卖上的事,还是得听从家父的意见,秦公子既有买卖要谈,还请入屋与家父一见,请。”
秦风也不与他客套,略一颔首,便带着莲七缓步向魏奎出来的那栋屋子走去。
“华子,给他们叫大夫。”魏奎匆匆嘱咐一声,朝着秦风追了上去。
那屋子方方正正,微微上翘的屋檐吊着四盏大红灯笼,占地不大,不是正对着大门的客厅。在魏奎的带领下,秦风迈入屋门,一眼就看见了屋内摆放着的五张方桌,上头布满了饭菜酒食,用了一半的样子。朝北的主桌上,坐着一个六旬老者,只是随意地坐着,双手垂于腿上,身侧分别站着两个妙龄婢女,忙碌地给布着菜,一口一口地喂着他。
妈的,太腐朽了!老不死的也不怕折寿!秦风只瞧了一眼,脸就黑了下来。这种生活可是他的梦想,眼瞅着他还没过上,人家有滋有味地不知过了几年,心中那酸溜溜的就甭提了。
见魏奎引着一男一女入了屋,老者微微一抬手,两侧的婢女放下碗筷,历时就四散退了下去。
“爹。”魏奎向老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位是秦公子,说是要找咱们家谈笔买卖,儿不敢私自做主,便将他带来见见您。”
“嗯。”老者淡淡应了一声,两只略显暗淡的苍老眼睛微微一抬。“你们都下去吧。”
魏家诸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退下。魏奎正要一同离去,老者又出声道:“你不用走,在老朽身旁坐下。”
“是,爹。”魏奎先将秦风引至老者对面坐下,这才耷拉着脑袋,规规矩矩地坐在老者身旁的座椅上。
秦风打量了老者一眼,问道:“老丈怎么称呼?”
“老朽托大,公子叫我一声魏老便是。”魏老也在上下打量秦风,嘴角微微一翘,问道:“公子说要与老朽谈笔买卖?”
“是的。”
“呵呵,那公子可算是找对人了。”魏老慢悠悠,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魏家在这太湖地界,自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产业遍布东西两山,公子要做买卖,寻我魏家的确是明智之举。不知公子想收购些什么货物?茶叶?银杏?蔬果还是鱼虾?想收购多少?若是数量大,老朽倒是能于公子打个折扣,公子你看如何啊?”
老不死的,装蒜?秦风闻言,不由哂然一笑,傲然道:“若是要做这些买卖,在下实不必亲自登门而来,实不相瞒,秦某此番前来,只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魏老那昏聩的眼眸微微一凝,轻轻咳了一声,道:“公子说笑了,我魏家有时的确会捞些偏门,也确实算不得恭敬守法之辈,但人口买卖却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府中虽有不少丫鬟,婢女,但却也卖不得的。”
“魏老想好再答不迟。”秦风收起笑意,淡淡说道:“我秦家乃是吴县第一富家大户,若以家财相较,你魏家还不够瞧的。本少爷乃是秦家独子,会闲得没事跑来与你买几个丫鬟婢女么?魏老,你们做过什么,本少爷不说,也懒得说,但既然我今日来了,开门见山要做这笔买卖,自然是有所依仗的,消息来源不会有什么问题,故而魏老实无必要在我面前来这一套。”
听了这话,魏老太公顿时不说话了。不错,他方才只是本能地不想承认,如今仔细想想,这等隐秘之事,对方既然寻上了门,而且言之凿凿,想来是收到了确切情报,现在的问题是,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消息泄露?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有谁?
这事,很严重!一旦被朝廷获知,吴县那些巡检未必奈何得了魏家,可一旦上报苏州府,导致苏州防御使麾下的兵马赶来。。。这问题就相当严重了,好不容易创下的家业,弹指间就得灰飞烟灭。
一时间,老头子也顾不得继续装腔作势,他面色一沉,开口问道:“这事,还有哪些人知道?”
“魏老尽可放心,在下的性子便是只扫自家门前雪,旁人的事,我懒得操心,只要魏老答应了这笔买卖,我可以保证,此事绝不会泄露出去。”
“爹。。。”魏奎看向父亲,满脸的欲言又止。
魏老抬手示意他住嘴,他细细想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不知公子想要的女子姓甚名谁?说不得老朽能帮忙寻找一番。”
“东村柳家媳妇,夏荫儿。”
“你听说过这个人么?”魏老闻言,便以质询的目光投向魏奎,后者则是一脸的茫然。
“爹您稍等,孩儿这就去问问。”说完,魏奎向老头子一欠身,又与秦风打了个招呼,便风风火火地赶了出去。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才独子返回,在远处坐下,摇摇头道:“秦公子,这次恐怕你是白来一趟了,老夫已详细问过了,这个叫夏荫儿的女子确实不在我魏家。”
秦风闻言,只当他不肯承认,当即就变了脸色。“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是一样的,她的确不曾在我魏家出现过。实不相瞒,下头的人的确调查过她,也跟踪过她,不过一连两次都被她走脱了。我们派出去办事的人都很精明,而且相当谨慎,他们觉得这女人连续两次都消失地很是古怪,安全起见便放弃了。”
“我不信!”不是魏家干的?不可能!秦风不信,也不愿相信,如果他们所言是真的,那么意味着还有另一批人掳走了荫儿,他的线索就此中断,人海茫茫,他还如何去寻找?想到这,秦风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一度因喜悦而感受不到的疼痛也重新在胸口伤处浮现起来,他捂着伤处重重喘息了一阵,嘶声说道:“我要搜人!”
“秦公子!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我魏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便是官府也不是说搜就搜的。”魏奎对此言相当不满,沉声回道:“更何况我爹是什么身份?又岂会出言诓骗你一个小辈。”
“我要搜人!”
“秦公子。。。”魏老才刚开口,见秦风那隐隐泛红的双目所蕴含的怒意,老家伙竟心中一凛,只觉眼前这个青年似乎在眨眼间就变了一个人,那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消失了,目光阴冷,就像。。。就像是一条蛇,而自己,似乎就是他眼前的一只老鼠。那是一种本能,猎物对天敌翻脸时本能的恐不安和恐惧。脱口而出的狠话不由吞了回去,魏老看了看秦风,又瞧了瞧他身后的莲七,目光忽地一闪,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魏奎耳旁低声嘱咐了一句。
后者会意,忙起身走了出去,秦风也不去理他,目光始终死死盯着魏老,屋内的一时陷入了僵局。
魏府后宅,西苑。
居中的一间屋子,榻上斜靠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容清朗,五官俊美,只是嘴唇略薄,透着几分凉薄的味道。他坐姿懒散却透着几分优雅,一手持着茶碗,一手抓着不知名书卷,品茶读书,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只是他的目光,却透着几分闪烁,显然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书本上,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旁,趴着一个翠衫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精致的五官,青秀的面庞,美则美矣却仍带着几分稚气。少女支着脑袋,一双美眸始终盯着那青年,不曾挪开半分。那模样,就犹如一只刚刚在主人怀中睡醒的猫儿,朦胧中带着几分慵懒,颇为可爱。
青年回过神,似乎刚刚发现少女已醒,便抬起手,在她如黑缎般的秀发上轻轻一抚,柔声道:“醒了?不多睡一会?”
少女不答,只是向前挪了挪,侧过身子,将自己的脑袋枕在青年的腿上,娇声道:“人家要这样睡。”
青年微微一笑,语气之中满是宠溺的味道。“那就再睡一会。”
说罢,一手仍是轻轻在少女头上轻抚,一手再次拿起了书卷,细细品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