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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那些有出息,有前途的大人物而言,混迹于社会底层的穷苦人家,普遍都较为迷信。贫穷,让他们整日为了生存而奔波,看不到翻身的可能,这就使他们将希望寄望于虚无缥缈的来世。
秦风,就是这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他不惧坑蒙拐骗,敲诈勒索,也不惧偷抢扒拿,欺辱弱小,因为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方式。凡事一旦涉及生存,便不存在所谓的善恶,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理所当然。没有人会去指责狮子捕食水牛是残忍的,是错误的,也不会有人去鄙夷鬣狗抢夺,偷窃其他掠食者捕到的猎物是卑鄙的,猥琐的,更不会有人去嘲讽秃鹫食腐是卑微的,无能的。
一切,只为让自己活着。
不过即便如此,秦风也有他做人的底线。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他干过不少撬人墙角的事,但前提是这个女人尚没有一个合法的男人。男女朋友的关系他是不会放心上的,那跟炮友没什么区别,合则来,不合则去,不涉及道德善恶问题。
但柳家娘子,却实实在在是许了亲的,有丈夫的妇人,即便一见之下,秦风就无法抗拒地生出一种占有她,呵护她的冲动,但她的身份,却是一道秦风无法逾越的鸿沟。说起来,他不算是一个成功的纨绔子弟,因为他干不出仗势欺人,强抢别人媳妇的事来。
这是一个矛盾,更是一种煎熬,想要却得不到,得不到却更想要。
目送柳家小娘子离去之后,秦风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心头沉甸甸的,仿若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他在原地呆愣片刻,抬起右手,两指微微一搓,回想着方才的柔腻细滑,秦风不由无奈一叹,也没了到处转悠的心思,抬步向自己家中走去。
回到秦府,秦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秦家有钱,但宅子却不大,秉持了江南水乡的一贯风格,以小巧精致为主。秦风的屋子在后院第二间,紧靠翠柳池塘,风景秀美,冬暖夏凉。
行至楼前,秦风远远便瞧见小厮富贵端着一叠盘子,无精打采地守在门口。一见他回来,富贵面上闪过一抹欣喜,忙快步迎了上来。“少爷,您又去哪啦?怎不叫小的在身旁伺候啊?”
“进屋说。”
秦风自顾自开门入屋,行至桌前,才拿起水壶想给自己倒杯水解解渴,富贵已臊眉耷眼地凑了上来。“少爷口渴了?来,先把参汤喝了吧。”
瞧着他盘子上的一小碗参汤,秦风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玩意我都喝了一个月了,会不会补过头?”
“哪能啊!”富贵笑着说道:“这可是大夫叮嘱的,少爷身子虚弱,尚未完全复原,多喝些参汤有利无害,这是夫人听闻少爷尚不曾用午膳,特地亲手为您做的,喝了吧。”
见秦风双眉紧锁,还是一脸的不乐意,富贵又道:“少爷您忘了?先前你三番两次的无故晕厥,喝了这么久的参汤,效果还是有的,这不很久都没晕过了?”
让他这么一说,秦风还真想起来了。自从穿越过来,虽说身体已没什么大碍,可三天两头总会无故晕厥,找了许多大夫都查不到原因,最后想来怕是身子太过虚弱,便用老参进补,喝了一个多月,倒的确是许久不曾晕过了。想到这,秦风不敢怠慢,忙捧起小碗,将参汤一饮而尽。
咂了咂嘴,秦风随手将空碗丢在桌上,无精打采地回到床上躺下,双手当枕,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屋梁。
“少爷,您方才去哪了啊?”富贵收拾着碗碟,随口问道。
秦风沉默片刻,忽地坐起了身子道:“富贵,你坐下,少爷我问你个事。”
少爷有事相询,富贵不敢怠慢,忙拉过一张木椅,危襟而坐,一脸严肃道:“少爷您说。”
“柳家小娘子,你可知道?”
“恩?”富贵先是一愣,接着似是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少爷您说的是方才在门外的那个柳夏氏?”
“柳夏氏?”秦风忽地双眼一亮。“你说,她姓夏?”
富贵跟了秦风已有五六个年头,自家少爷是什么德性,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瞧他目光闪闪,富贵不由心头一跳,面色稍带古怪地问道:“少爷。。。您该不会。。。不会是瞧上了那柳夏氏吧?”
秦风二话不说,抬手便捏着纸扇在他头上敲打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你这狗才,如今都敢揣摩本少爷的心思了?长出息了啊!甭废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少爷我。”
别看扇架是木质的,真敲上了脑袋还是挺疼的,富贵忙用手遮住脑袋,不敢怠慢,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柳家小娘子本姓夏,叫夏荫儿,河北霸州人士,三年前来的本县,据说是打小与柳家那病秧子结下的娃娃亲,来这就是成亲的。”说到这,富贵顿现一脸遗憾。“只可惜啊,柳平那病秧子没福分,成亲不到一年就因痨病去世了,白白耽误了人家一生。”
“你说什么?”秦风捏着扇子摇了摇,打断了富贵话头问道:“她男人死了?”
“是啊,死了都快两年了。”
听到这,秦风顿时就来了精神,失去了神采的目光陡然亮了起来,嘴角也浮现起了一抹笑意。人死了便是情债两清,这么说来,那夏荫儿如今。。。这感情好。秦风抖着二郎腿,想通了各中关键,不由心怀大畅,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老天爷还是很上路子的嘛,果然没让他白走这一遭。
“少爷,您该不会是想聘她当个妾室吧?您是秀才,有功名在身,倒的确是有纳妾的资格,只是。。。”
妾?秦风冷冷一笑。他对这个时代的确不熟悉,不代表他不明白妾的含义。这么一个娇俏可人,乖巧无双的小美女,自然是要娶来当老婆好好疼爱的,妾?妾你娘的!亏你想的出来!他很是不以为然道:“怎的?你觉得人家就当不起这秦府的少夫人么?”
“哎哟,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富贵闻言,面色陡然一变,慌忙说道:“万一落入了老爷的耳朵里,少不得又要。。。”
“怎的?”
“咱秦家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出生?莫说她只是一个成过婚的小寡妇,即便是个黄花闺女,怕也是没资格入我秦家大门的。况且。。。”顿了顿,富贵才道:“这女人,少爷,您还是离她远一些好,她。。。是一桩麻烦。”
“麻烦?”秦风刚想骂人,听到这不由一愣,火气便又消了几分。
“那钱正鹏正打她主意呢,坊间都已经传开了,据说他对柳家小娘子势在必得。”富贵轻吸了口气道:“否则您想啊,那夏荫儿如天仙般俊俏的一个小寡妇,又是孤儿寡母的,惦记她的人能少了?可谁敢欺上门去?原因便在这里了,那钱正鹏视她为禁脔,谁打她注意便是与钱家过不去。。。”
“钱正鹏?哪个?”
富贵用饱含怜悯的目光看了自家少爷一眼,感情少爷还没好彻底,脑袋是让人给打坏了。“少爷,您先前受了重伤,险些一命呜呼,钱正鹏就是那始作俑者。”
“是他?”秦风目光霎时间闪过一道冷芒,哼,这还真是新仇旧恨呐!
“可不就是他么!”富贵无奈一叹。“我秦家在吴县虽说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可他钱家却犹有过之,人家通着苏州府呢!不但有财,还有权,在这一县之地,便是横着走的狠角色,少爷可万万不可再招惹他。”
“唰”地一声,纸扇异常潇洒地被秦风甩开,轻柔地置于胸前摇了摇。秦风点点头道:“本少爷知道了,这事情么。。。呵,回头再看吧,横竖也不急于一时。”
钱正鹏!秦风已将这三个字牢牢的记在了心上。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秦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睚眦必报是他的本性,吃了亏自然是要寻回场子的。他目光闪过一抹阴毒之色,嘴角露出的冷意瞧得富贵一阵心惊胆颤。
富贵总觉得自家少爷自从受了重伤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少爷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而现在。。。他似乎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子阴冷劲。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相顾无言。
“不好了,少爷,您在么?”屋外一声娇滴滴的惊呼传来,不多时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又出什么事了?秦风与富贵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向房门走去。
拉门而出,秦风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衫少女满脸焦急之色向这一路小跑而来。这女子秦风认得,她名叫鱼儿,是秦府的内宅丫鬟,常年侍奉在秦夫人身旁。容貌不算特别美丽,却很清秀,五官端正大方,便如一股清泉,很是讨喜。至于做起事来,更是没得挑剔,但凡秦夫人交代下的事,她总是尽心尽力,当成自个的事来做,耍滑偷懒是绝不曾有过的,算是半个秦家人。
“怎么了?”秦风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模样,开口淡淡问道。
许是跑急了,鱼儿到他面前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伸出小手按在一对微微隆起的小胸脯前,狠狠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唐家来人了。”
“唐家?哪个唐家?”秦风初来乍到,不清楚的事当真不少,不由听得一头雾水。
“是。。。是少夫人的娘家,苏州府唐家。”
“少夫人?”秦风一愣,接着声音陡然转高。“你说少夫人?本少爷何时娶亲的?我怎不知道?”
听他问这话,富贵就晓得自家少爷的失忆症又犯了,赶忙凑上去小声说道:“少爷,去年您考上秀才后,老爷便托人给您相了一门亲事,是苏州府唐家小姐,唐盈盈。苏州唐家是青州豪门唐家的一个分支,虽不是宗族女子,但身份也已是极为高贵的,当时只定了亲,两家交换了婚书,尚未及正式娶亲。”
“哦!”秦风恍然,接着又大为不解。“这么说来,秦唐两家就算是姻亲了,人家来咱们这做客,这是好事啊,你慌个什么劲?”
“少。。。少爷。”鱼儿欲言又止道:“夫人让你赶紧去前厅,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行了,我这就过去。”秦风懒得瞎琢磨,迈开大步便向前厅走去。
见秦风离去,富贵左顾右盼一番,四下无人,便立即贴近了鱼儿,从怀中掏出一支做工精美的桃木钗,腆着脸道:“鱼儿,我今个随少爷出门,顺带给你挑了件礼物,这钗挺适合你的,你收下吧。”
“哼,一支破木柴你还当个宝,这能当得几文钱?”
“嘿。。。礼轻,情意重嘛。”
小姑娘斜睨了他一眼,直把富贵那颗小心脏瞧得七上八下,她这才嫣然一笑,也不答话,接过了钗子转身便追着秦风去了。只留下富贵一人,站在原处“呵呵”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