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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微凉,太阳带着点初春的暖意。
哪怕是在房间里,顾白榆也坐得笔直,纤纤十指规规矩矩放在膝头,一身鹅黄长裙整理得一丝不苟。
她正透过窗子,看着外头即将凋零的梨花。
贴身丫鬟玲玉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凑近她耳边:“小姐,萧公子又来了。”
顾白榆收回目光,“又是爬墙进来的?”
“……是的。”
“玲玉,你说……他知不知道爬墙会坏我名节?”
玲玉不说话了,半晌才道:“那萧公子……还让他进来吗?”
顾白榆垂眸,不用她允许,很快就会有人替她做决定了。
果然,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少女小心翼翼探进头来,是她的庶妹顾阮阮。
“姐姐你在呀!怎么不让若云哥哥进来?”
她说话的声音微微上扬,一派天真,甚至丝毫没有询问顾白榆的意见,也不顾这是女子闺房,直接从外头拽进来一个男人。
玲玉急了:“这是小姐的闺房呀!”
顾阮阮满脸的不以为意:“玲玉,你怎么这么古板?让若云哥哥和姐姐好好叙旧,爱情不应该束缚于世俗,世俗规矩不过是沉疴旧病,迟早要被废除的,怕什么?我们替他们把风!”
说完,拉着玲玉就要离开,还朝顾白榆吐着舌头调皮地笑。
顾白榆看着这样古灵精怪的顾阮阮,听着这句曾经让她觉得惊世骇俗的话,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她重生十天了。
上辈子,她到死才知道自己只是一本小说里的配角,她的温柔贤良和,她的端庄自持,都是为了衬托这个异世穿越而来,古灵精怪,惹人喜爱的庶妹顾阮阮。
而她的丈夫萧若云,误以为自己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万般求娶,成亲之后才知道爱错了人。
他爱的是追求顾白榆时,一直帮助她的顾阮阮。
往后三年,他们的感情从互相折磨到至死不渝,而顾白榆郁郁寡欢三年,耗空了身体,至死萧若云都没碰她。
书中的萧若云为人正直有担当,顾白榆的存在,让两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既痛苦又折磨。
一直忍到顾白榆死了,两人才终成眷属,她这个配角成了他们爱情的牺牲品。
而现在,她重生到了嫁给萧若云之前。
此时萧若云还没发现自己爱错人,而她一个闺中少女,没顶住萧若云的花言巧语,对他有了好感。
她在顾阮阮的撺掇和掩护下,频频与萧若云见面,算算时间……
就在今天,他们就会因为不慎,被爹爹和家中宾客发现。
爹爹怒极,却碍于名声只能让她嫁给萧若云,事发突然,也因此得罪了她原本的指婚对象,当朝二皇子。
丞相府此后处处受打压,爹爹被人诬陷,流放苦寒之地;
娘亲因爹爹的事忧心,引发旧疾去世;
她油尽灯枯,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大哥,在大理寺查案时挂心于她,不慎被歹人砍去一臂,落下终身残疾……
顾阮阮不杀伯仁,伯仁却皆因她受苦!
所以死后,当虚空那道声音问她想投胎还是重生时,她毫不犹豫选择了重生。
她不服,她不甘!
她只不过是恪守规矩,本分自持,就活该年纪轻轻消香玉陨吗?
他们的爱情没有错,可她这个配角,就活该变成他们爱情的牺牲品吗?
顾阮阮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偶尔的心血来潮……害苦了顾白榆的一生,也害苦了他们全家!
重生一回,她只想好好过日子,让顾阮阮亲自体会她口中“世俗”的厉害,以及……
不辜负那个死前陪着她的男人。
想到这里,顾白榆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她死前半年,萧若云的大哥,那个年长她十二岁,几乎不怎么回家的镇北侯萧砚临,曾经不顾外头风言风语,守在她身边,直到她死去。
她记得那个男人在她临终前,眼眶红了,低声说,若是他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
先娶了她……
“榆儿?榆儿?”
萧若云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你害羞了?阮阮说得对,我们就算同处一室,可行得正坐得端,不用在意那些虚礼,我已经和大哥说了,尽快想办法到你家提亲!”
他目光炙热,顾白榆却知道他只是在透过自己,看顾阮阮的影子。
此时萧若云与顾阮阮早有几次邂逅,只是命运捉弄,他们彼此不知道身份,让萧若云误以为爱的是顾白榆。
不过,这与她何干?
顾白榆听着他口中的信誓旦旦,反问道:“行得正坐得端?萧公子难道不是爬墙进来的?又是阮阮出的主意?”
萧若云急了:“你别怪她……”
“我怎么会怪她呢?”
她只会让她亲自感受一下,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顾家常用的裁缝就会上门量衣,顾阮阮贪图新衣,会提前回房让裁缝量尺寸。
玲玉被顾阮阮支去拿点心,也不在门口。
而宾客家的小胖子玩闹撞开了她的门,众目睽睽,孤男寡女,门窗紧锁……
她的悲剧就此开始!
可现在……
顾白榆喝了半盏茶,然后亲自起身,推开了房门,在萧若云诧异的目光中把玲玉叫了进来。
“玲玉,昨日我让你去裁缝铺子买了绸缎,我瞧着她新收的那个小少年学徒机灵的很,特意吩咐他今日直接送来,你走之前嘱咐他了吗?”
玲玉点头:“都安排好了。”
顾白榆满意点头。
那个小学徒眉清目秀的,希望一会儿被擅闯闺房的顾阮阮不要太生气才好。
接着转身看向萧若云,“至于萧公子……只是普通拜会,不必回避,不用在意世俗的眼光……阮阮说的,对吗?”
萧若云愣愣看着她:“是这样,可是……”
“啊——”
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顾白榆唇边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是阮阮的声音,去看看吧,发生什么了。”
等他们赶到时,顾阮阮只着里衣,拼命拿帕子捂脸,女裁缝拿着尺子不知所措,一旁十几岁的少年学徒涨红了脸,手里还抱着几匹绸缎。
周围一圈人,顾丞相黑着一张脸,家中宾客窃窃私语,记忆中那个小胖子正好奇张望。
顾阮阮指着小学徒崩溃尖叫:“我正量尺寸,你进来作甚?!你不知道你师父量尺寸时我要脱下外衫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年不知所措:“我只是走错了房间!”
顾白榆看够了戏,才慢悠悠走到顾阮阮身边,不容拒绝地把她捂着脸的帕子拿开。
“别怕,阮阮。世俗规矩不过是沉疴旧病,迟早要被废除,他虽看见你衣衫不整,可你行得正坐的端,怕什么?这可是你教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