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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此时青渊门一隅,??黑暗蔓延,苍林起伏。因今夜毫无月光,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浓浓的黑暗中。
山间起风,一丝微凉的气息吹透了窗棂间的缝隙,??带来了潮湿的气息。
这般大的风,??却是因快要入夏,??马上要下雨了。所以吹得天地间浩荡一片,??波涛般的绿浪滚滚向天际而去,无边无际的波涛上,天际闷雷滚动,??乌云结集。
殷白衣突然从入定中醒来,??睁开了眼。
他喘息未定,额头微汗――
他仿若感觉到了什么气息。随即他抬起手臂,看到当年受伤的那条伤痕,??竟又狰狞浮出,??不同于往常的黑色,??而是变得赤红。
见此场景,??殷白衣脸色煞白。
是天魔体!
天魔体现,??众魔有感!且反应如此强烈,??天魔体极有可能就在青渊仙境。
殷白衣站了起来,推门出去。呼啸的狂风立刻将他席卷,??灌满了他的衣袍,吹散了他的头发。他伸出受伤的手臂,却因天魔体并未完全苏醒,感应还是模糊不清,??不知应是哪个方向。
殷白衣神色不定,天魔体可能就在青渊门中!
狂风亦笼罩了玄青山山顶,??大树被吹得摇晃,它庞大的叶冠,像一只得了失心疯的鸡那般,不停的摇。
灵鸟们藏在窝里,看这天空已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它们缩成一个球,不会在此时轻易出窝。
但是在幻境中,是没有风的。
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悬着一轮淡红的弯月,淡淡的月光照下来,能使人勉强地看个模糊大概。
裴无缺正要吻下时,突然,他脑海中一紧,骤然反应过来。
不对,他在干什么?师父修天道童体,他难道要坏了她的修为吗!
不,他会庇佑师父一生,永远不会伤害师父,也不会在师父不同意的情况下做什么。
他若再这么下去,时间长了,师父酒后还记得怎么办。发现他是天魔体,师父还会允许他留在身边吗?
裴无缺脑中纷乱,眼中欲念却在渐渐退却……
轰然一声,如潮水般的黑暗褪去,而在萧莲的眼中,这个黑暗的世界渐渐平息,那轮带着血红的残月也不见了。但是她的神智却渐渐模糊,随即落入一个温暖平稳的怀抱中……
*
萧莲醒来时,晨光熹微。
她从床上缓缓半坐起,入目便是她的房间。简单的蓝布被褥,不过一张长几上放着妆镜、首饰奁等物,又放了几盆晶莹剔透的灵兰花,多少有些闺房的气息。一旁木架上放着一些经书、教导裴无缺小时候用的养育书,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她头中残留着宿醉的痛甚是奇异,这样的痛,已是几十年都没有的体会。
萧莲揉了揉眉心。她从八十年前,师门出事时学会饮酒,那时甚至有些酗酒,所以会觉得头痛欲裂。后来发现她喝酒太多,会导致遗忘喝酒后发生的事,便极少再喝。怎的又痛了起来?
她披了一件衣裳出来,又将散落的长发绾好。见山间却见是大雨过后,山色空鳎湿润清新,阳光灿烂的光景。只是一些灵鸟的巢穴被大风破坏,索性灵蛋都护得好好的没碎,不过灵鸟们也都飞来飞去,衔来一些枝叶,十分忙碌地在补巢。有一只灵鸟飞下来,叽叽地想跟她说话,萧莲伸手接住了它。
萧莲看向院中石桌,仔细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虽不完全记得,但也有个大概的印象,她在沈芙真人那里喝酒,遇到群难缠的面首,回来时就看到徒儿很是生气地在等她,生气的主要内容是觉得她乱点鸳鸯谱,哦对了,徒儿似乎还误会了沈庸想搬上来跟她一起住。
这如何可能呢,她与沈庸同住算怎么的一回事。至于后面又再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是当真完全没有印象了。宛如坠入一片黑暗中,没有半点头绪,甚至略一多想,就觉得头又隐隐作痛。
还有,裴无缺呢?他一向起得最早,倘若他已起了,这满园因大雨而下的枝叶势必已经打整干净了,见满地残叶,又是木叶受摧残的场景。萧莲便明白,裴无缺定是昨晚就走了。
她正想下山去找找,总部至于吵了架就离家出走,这却也不是徒儿的性子。谁知沈庸已经三步并两步地爬了上来,气喘吁吁,再度建议:“师叔,您这山上的禁制就真的不能撤了吗,师侄爬得实在辛苦!”
萧莲也是不大明白他们,这种她显而易见不会改变的事,他们每年都提,是对这玄青山的上千台阶有多大的执念。这么多年,难道还没爬适应吗。何况萧莲一直觉得,沈庸吃得多,却能一直保持身材不胖,和长期爬山阶一定有说不清的关系。
萧莲见这院中乱叶遍地,石桌也没法坐,叫沈庸去堂屋里坐。问他:“怎么了?”
沈庸狠狠叹气:“还不是裴师弟,昨天将人家段姑娘扔在湖边就走了,我还不知情,凑上去问,被段姑娘好一顿的臭骂。对了师叔,裴师弟呢,将他叫出来,我想好生问问他。人家段姑娘花容月貌,又是御仙阁的亲传弟子,便是他不喜欢,又何必做得这么绝情!唉,还不知段姑娘回去告不告他黑状,日后让苍青道君记恨了,我可是不管!”
萧莲也才知道,原来徒儿昨下午做得这么决然。
此事还是怪她,以为裴无缺是心中有段雪澜,才想将两人凑在一起,谁知原是无意的。反倒让徒儿这般生气。
“我也不知。”萧莲说,“正想下去找你问问。”
此时若远上山来了,平日多半都空着手,此时手中却拿了许多工具。见着萧莲和沈庸都在,连忙拱手:“师祖、掌门,裴师叔临走前,叫我早上过来打整收拾。却不知师祖,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萧莲与沈庸对视一眼,沈庸问:“你知道裴无缺去何处了?”
若远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昨晚裴师叔来找过我一次,说他收到一个昆仑仙域的邀请,要突然离开。还叫我跟掌门说一声,但昨夜狂风大雨不好出门,我便忘了此事了……”
沈庸:……
面对若远这般脑子,还能说什么呢。
他甚至怀疑,裴无缺将事情嘱托给若远,就是想让他忘了告诉他们。
萧莲听了却轻轻皱眉,徒儿这般突然就走了?
她走进徒儿屋中查看,见果然一些常用的细软已经收走,那大概就是真的出门历练了吧。裴无缺历练萧莲自是不担心,他功力深厚,克魔剑法也习得七八分,遇到元婴以下的魔类,直接斩杀也是没有问题的。上次他杀化尸魔婴,亦是一剑的事。
她出门时,见沈庸和若远都等着她,看着要她说些什么的样子。萧莲觉得奇怪:“怎么了?历练就历练吧,他毕竟也十七了。”
萧莲想起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是个小筑基修士,时常跟在师兄师姐们背后跑来跑去,师兄师姐也疼爱她,纵着她跟。或者跟着师父鬼谷子去偷别的门派的灵果,然后被人家追杀,练就了一手逃跑的好本事。
宝剑锋从磨砺出,不历练怎么行呢。
沈庸问:“师叔,那裴师弟与段姑娘的事……”
萧莲轻叹:“自然是算了,无缺都避出去历练了,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么。”
沈庸明白了,只是感慨怕是从此跟御仙阁关系又要好不起来了。
却是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裴无缺也走了半年了,他之前走这么久的时候,萧莲都在闭关,现下不闭关了,当真不知道做些什么。于是每日给灵鸟钉鸟窝,或者承了沈庸的邀请,去门派指导其他脉主的徒儿修炼,也算是她尽一些师祖的本分。只是总会发生如下问题。
萧莲亲自演练了一遍,问某脉主徒儿甲:“你可记住了?”
脉主徒儿甲欲哭无泪:“师祖,我都还没看明白,您能慢些吗?”
萧莲亲自画了阵法,给某脉主徒儿乙:“你看震魔纹、覆魔纹在何处?”
脉主徒儿乙瑟瑟发抖:“师祖,震……震魔纹是什么东西?”
萧莲索然无味。
于是她一个人跑去坐在玄青树的树巅上,感慨不仅千里马需要伯乐,伯乐也需要千里马。青渊门的弟子已是万里挑一,可实在是与徒儿没法比。越发有些想念徒儿。
萧莲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再弄一只灵兽来养。之前养过一只九尾灵猫,却是寿终正寝了,现她想养个寿命和她一样长的,能长久地陪着她。
萧莲正翻着《灵兽鉴赏图鉴》,想找一只长得极好看,性子又温顺的灵兽养。翻来翻去,发现清虚仙境有一种名为白腓的灵兽,与传说中的腓腓一样,能有让人心神安宁的效果,关键是浑身蓬松长毛,有一蓝一黄鸳鸯异瞳,甚是好看。
她暗自思忖着若不如去一趟清虚仙境。
此时沈庸却来找她,禀报:“师叔,急事!”但他在院中,却到处找不到萧莲的身影。
萧莲从树冠中探出头,问他:“你找我?”
沈庸发现师叔在那树上造了一木屋,她自己喜欢鸟,难道要和鸟住一起去么。他连忙禀报:“正道联盟急信,您势必要一看的!”
萧莲从树上一跃而下,高有百丈的树,她轻飘飘便落地了。将灵符接过来看,是正道联盟发现来,信倒是极短,但正道联盟不轻易发信,一发便是要紧事。
萧莲一看,脸色也是一凝。
信上说,天魔体可能在昆仑仙境的麒麟山庄出现了!
麒麟山庄此番怪事连连,弟子神秘失踪,被发现时只剩干枯躯壳,或是残肢剩头,整个麒麟山庄如今人心惶惶,闹得不可开交。正道联盟盟主几月前仿佛在昆仑仙境感应到了一丝天魔气息,因此觉得可能是天魔在麒麟山庄出现,所以众魔在此聚首。邀请诸位驱魔道君前往,一是为驱魔,而是寻找天魔体是否在麒麟山庄!
萧莲作为驱魔圣手鬼谷子的传人,自是在邀请之列。同被邀请的还有另外两位化神修士,萧莲一看就皱起眉头,其中有一位是她的死敌,每每碰面,专与她过不去……
不过也特地备明了,各位道君最好悄然前往,莫要打草惊蛇。
沈庸来之前也看了内容,有些担心:“师叔,似乎裴师弟去的便是这昆仑仙境,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这麒麟山庄,若是在,倒说不定危险。”
萧莲自是相信裴无缺的驱魔术,元婴及以下修为都是不敌他的。只是这天魔体……他若是遇到,却是肯定不敌的。
不仅他打不过,萧莲遇到也会打不过!
正道联盟不过是指望着,一次出动三个化神修士,不说将那天魔体如何,只希望能将他制住罢了。
沈庸一开始没看仔细,再仔细看到上面所写邀请的三个化神修士名字的其中,顿时脸色微变:“是他……”
他知道这人与萧莲是多么不和,他小声问,“师叔,您还要去吗?”
“怎可不去。”萧莲淡淡道,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太长时间了,终于等到天魔体的线索了。
只要天魔体觉醒,月魔为奴仆,势必跟随左右。她怎会放弃找寻月魔,如此好的机会,她岂会不去。
她势必要找到这月魔在何处。
萧莲不再说什么,而是对沈庸道:“??你替师叔准备下吧,明日师叔便出发。青渊仙境甚小,青渊门又有当年师父留下的护派大阵做屏障,一般妖魔是无法闯入的。不过既是要秘密行事,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里。”
沈庸点点头,他也很紧张,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对之处,却又被他忽略了。
他只能叮嘱萧莲:“师叔,凡事不敌不可逞能。我记得您伤势还没好全,不能动用全部功力。遇到那种深渊大魔,恐怕是不敌。至于天魔体,您既想查的是月魔,遇到它避开便是了。”
萧莲微微苦笑,避开?
倘若天魔体是说避就能避开的,正道也不会这般头疼了。
“你先下去吧,命只有一条,师叔自己也知道。”萧莲说,“怎会不惜命呢。”
沈庸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缓缓退下,末了还听到萧莲补了一句,“记得帮师叔准备好行囊。”
萧莲却是去了一个地方。
此处在青渊仙境的最北边,曾有一座山,在很久以前也被称作玄青山。
但是后来,它被改叫做旧疾山。
这座山与青渊仙境的普通山脉不同,连绵十余里,都是焦黑的砂石遍野,寸草不生,荒芜得一塌糊涂。唯还残留些许建筑的边角,还能看出这昔日曾是个门派。
萧莲站在不远处,看着疮痍满目沉默了很久。
沙石遍野,残垣断壁。自八十年那场灾祸过后,不知为何,旧疾山从此寸草不生。仿佛亦是在悼念那场惨剧。
她站了很久,夕阳斜照,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听到消息,便知道你会来这里。”
萧莲转过头,看到殷白衣的身影,他仍是一身白衣,背手站着,也望着这场景。
“当年,我也在此寄宿过。”殷白衣说,“被师父扔过来,进修除魔之术。”
萧莲也想起当年场景,笑了笑:“你那时候很有天分,只是不认真学,总被师父打。”
萧莲却想起师父鬼谷子当年教导她的场景。
鬼谷子是个很随性的人,师徒二人性子很像,她对裴无缺做过的事,鬼谷子基本上都在她身上做过。什么推下炼火渊,什么给她乱吃丹药,曾几度搞得她高烧。然后她的几个师兄师姐便捶打师父,不让鬼谷子再教她。
鬼谷子会偷偷溜来看她,给她留下小兔子之类的动物讨好她。
或者带着她悄悄跑出去偷别的门派的灵果,被人家狂追出三百里。两师徒回来,鬼谷子再被隔离开不能和她玩。
想到白胡子一翘一翘,像只老山羊的鬼谷子,萧莲露出一丝笑容。
想到师兄师姐们,一个个明明也都是天之骄子,却成日在门派里打鱼晒网,也觉得好笑。
这样温馨的门派,萧莲呆了一百多年,已经深入骨髓,成为她灵魂的一部分。
所以她如何、如何才能接受,后来的毁灭呢。
萧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她的目光落在残垣断壁上,有些空茫。
“所幸你的时机终于来了,不是吗。”殷白衣缓缓说。
萧莲又笑了笑,目光中透出几分坚毅。
八十年苦等,终是现了一丝曙光,她必定是要一了夙愿的。
殷白衣微微苦笑,说:“便是知道你不会放下。”
他从袖中又递了个东西过来,只见是一黑色瓷瓶,不过手指大小。
萧莲接过,看了看他:“这是何物?”
“你骗沈庸可以,却骗不了我,你现在能发挥的功力不到全盛时的一半,便是遇到普通化神期也打不过。但是外出行走,遇到危险怎么办,此药可让你暂时回到你的全盛功力。”殷白衣淡淡说,不过又警告了一句,“但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后遗症。”
以前殷白衣就给过一粒她这种药,逃生是逃生了,但差点没给她吃出内伤。后来她强逼殷白衣改进,他便开始胡乱捣鼓,结果搞出一些很奇怪的后遗症。
有一次她吃他的药,甚至平白生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来,当然后来自己缩回去了,问裴无缺,他说那药中有一味是妖狐内丹,人吃了长尾巴,大概就是个副作用吧。
庸医无疑。
萧莲想了想,认真地问:“我吃了会不会长出獠牙长鼻子一类的?”
殷白衣也认真地想了想,尔后说:“应该不会吧。”
萧莲冷笑:“应该?”
殷白衣也不耐烦继续想了:“我也不大清楚都用了些什么药,你随便吃吧,反正吃不死。”
呵。药萧莲暂时收下了,但是吃不吃的,就难说了。尾巴之类的她还能忍,可若是生出什么七个耳朵八只脚的,她定是要回来砍死殷白衣的。
“夕阳你暂时看着,”萧莲道,“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很快遁去,想必是准备去昆仑仙境的东西了,殷白衣却看着远处,轻轻地叹了口气。
*
三天后,昆仑仙境,麒麟山庄。
麒麟山庄是昆仑仙境一极繁华的仙家之地,不同于修仙门派,麒麟山庄以家族传承,也收外门弟子,但所有麒麟山庄的真正弟子,却都是有麒麟山庄章氏血脉之人。且此族之人十分奇特,嫡出血脉之人有能召唤麒麟瑞兽的能力。
因此他们经常族内通婚,但总有纳妾娶妻,后繁衍出了一大宗族的人,有些渐渐失去了仙根,便成了普通章家之人,在外做些修仙者的生意,竟将麒麟山庄外搞得十分热闹。
后旁人见麒麟山庄越发热闹,也越发多的人搬迁到了此处。渐渐竟形成了座繁华的麒麟城,麒麟城十分庞大,八座城门四通八达,隐隐地连城池都有麒麟之像。城中所有人都依附于麒麟山庄存在,凡人,伪灵根者众。
此时要进第二道城门处,却是发生了争执。
一身穿短褐衣,胡子拉杂的大汉,带着一妇人,三孩子回麒麟山庄,却是受到了阻碍。
汉子争得满脸通红:“城主昨日发的禁令,分明是说不得在夜时随意入内,如今是白日,这姑娘怎的就不能入内了?”
只见他手边站着个十五六的少女,穿得不甚好,只是件蓝布袍裹身,头发挽髻,容色看不出好是不好,是是皮肤蜡黄,眉毛疏淡,一看就极是不起眼。她一路风尘仆仆,似乎有些疲惫的模样。
那守卫却并不通融:“如今生人进城,便是要一枚灵石。没有就滚去一边!”
汉子有些无奈:“守卫大哥,这姑娘是我们在城外遇到,我妻当时中暑晕倒,得亏她相救。她定是个颠沛的可怜人,哪里来的一枚灵石可交!”
守卫却只是冷笑,那满脸横肉的脸上逼出几分狠意:“没有?没有你便替她出了。如今各处仙境群魔起,谁知你带的是什么魔物。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已是十分明显,不让进城不过是托词,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敛财罢了。
那汉子与他妻商量了半天,终是下定了决心,从腰侧挂的袋中,掏出一枚灵石递过去。
“如此,我替她交了,可行!”
此时,那少女却突然开口:“这位大哥,不必。”她说,“我这却是有枚灵石的,你拿去交了便是。”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灵石递过去,那汉子却是连连摆手:“不可!你……你是我妻的救命恩人,怎能用你的灵石!”
少女说:“不必客气,我这却有好几枚灵石的,还不碍事。”
那汉子一听,却连忙跳起来,小声说:“姑娘,财不露白,你不可在外说这种话,明不明白?”
此少女正是萧莲,她听了一笑。不再多讲,直接将自己的一枚灵石递了过去,问:“大哥,可通融过了?”
那守卫这才冷哼一声,将灵石收入自己怀中。放开了原本挡在前的□□,让他们一行人进去。
妇人抱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另跟着两个有些瘦削的女孩,汉子却是拉着一个小平板车,将得病的妇人载在车上,与萧莲一起进了城。一行人一起进了城。
这群人刚进去,那守卫却觉得胸口不知怎的越发灼热,他将方才收进去的灵石拿了出来。却眼见哪是灵石,分明是一团烈火,竟就在他掌心烧燃,胸口衣服也随之燃起来。他疼得惨叫连连,其他守卫连忙过来给他扑火。
萧莲听到身后动静,轻轻哼了一声。
她同汉子一起进去,过了城门口。
那汉子却停下来问她:“不知小姑娘想去何方,我也好与你带个路?”萧莲想了想说:“我去麒麟山庄。”
一听她要去麒麟山庄,汉子却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该不会是同旁人一样,也是想去麒麟山庄寻找仙缘的吧?”
诸十八境中,有些仙境凡人众多,尤其是各种修仙家族,几乎都是与凡人混住的。像青渊仙境那般,修仙门派多的地方,其实凡人并不算多。不过萧莲早年跟着鬼谷子走南闯北,其实也什么地方都去过。
但是成了青渊仙境的正道魁首之后,她迫于正道魁首的身份,需要镇守青渊仙境,才出来得少了。
如今天魔现世,世间皆乱,什么魁首都不重要了,除魔才是要紧。所以她才得空出来,其实也算是散心了。
至于装成凡人出来,是萧莲不想打草惊蛇。
这些修仙家族所在的地方,凡人知道仙人的几率就大很多。尤其是麒麟山庄这样的地方,因是远近闻名的修仙家族,又招收外门弟子。很多从外来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来麒麟山庄寻找仙缘的。见她年龄又小,汉子这么猜测倒也不奇怪。
萧莲眼珠微转,就笑了笑说:“我正是要寻仙缘的。”
那汉子就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道:“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就此回去吧――!这仙人可不是好当的,你可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修仙?这修仙是需要灵根的,咱们凡人之中,千百个,也未必有一个有这灵根呢!”
坐在架子车上,抱着孩童的妇人也开口说话了:“正是的呢姑娘,且现在妖魔横行,他们麒麟山庄,现也不轻易招收弟子的。我听我三婶娘说,她大侄子得了仙缘,竟测出来个五灵根。他们全家俱十分高兴,带去麒麟山庄想着能不能拜进仙家。说他已二十岁,不能入门了!”
萧莲自是随口就来:“我父母俱亡,今生所愿不过拜入仙家。就请大哥给我指个路吧,我自己走过去也行。”
夫妇俩交换了下眼神,大概率是在说这孩子心善,但怎的如此执着。
“这样吧!”妇人沉吟了一下,“我去求了我三婶娘,叫她先带你进去。我听说最近麒麟山庄要开个什么会,却是要许多临时人手的。不然你现在这般进去,肯定连门也进不了。”
萧莲立刻表示谢过。
当什么不重要,现在要紧的是悄悄潜入麒麟山庄,不惊动任何人。
魔类是最喜欢附身的,有时候邪魔不是藏在暗处,而是藏在人中。所以不惊动他们,悄然去找是最方便的。尤其是她长得显小,再画个暗淡的妆往角落里一站,当真是便于隐藏极了。
萧莲跟在这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身后进了城。
这蓬莱城倒的确是热闹,到处都是人,凡人、修士混合交织,不过修士的品阶都不高,萧莲一眼看去,都是些练气修士,少有几个筑基已算是高修为。店铺门都打开着,高高挑着旌旗,招揽客人。
有些是凡人的店铺,诸如面店、小食店,甚至客栈。有些则是修仙者的店铺,诸如灵器楼、拍卖行、灵宠行。由于萧莲最近很想养只灵宠,目光在灵宠行上转了许久,不过灵宠级别都不太高。
萧莲倒也不在意灵宠级别,只是级别低就活不了太久,自也跟不了她太长时间。
暗自思忖着,萧莲擦过游人如织,已经到了两夫妻的住处。萧莲见是个小木屋,极是狭隘,竟做的是凡人香火纸马的生意。这生意来钱极慢,方才要给她出一颗灵石的入门钱,定是十分破费了。
妇人将孩子都安顿好,咳嗽了一声,才笑着对她说:“如此,我领你去三婶娘家吧。”
她向屋中的汉子打了声招呼,怕耽误了萧莲进麒麟山庄,也没耽搁,就带着她一路往前走。
穿过方才的闹市区,倒是进了个更加繁华街道,街道上建了高大的楼牌,那楼牌上用篆书写了‘麒麟山庄’四个大字,过了这楼牌,往来的修士就多是筑基期,那些修士的店面也更是奢华些。到了这里,妇人就显得有些紧张了,小声叮嘱她:“一会儿你见了三婶娘,可千万对她庄重些。她是麒麟山庄外院有头有脸的管事的,平日里十分有排面。”
见妇人这般慎重,萧莲也乖巧点头说:“好。”
远远的,只见一座庞大巍峨的山庄确在眼前,此山庄依水而建,一眼看去竟看不出建筑的数量,亦看不到边境。
妇人带她来的是个不起眼的侧门,穿过侧门进去,只见是个小院。许多人正排队等着测灵根,院中坐着位身着红色锦缎,正端着个瓷杯喝茶的中年妇人。萧莲一看,倒竟有个练气五层的修为。
妇人看到她,立刻就慎重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喊了声:“三婶娘。”又叫萧莲称呼她为芸娘子。
见妇人领着人来,芸娘子不问也知是抱了痴心,想进麒麟山庄做弟子的。
她喝了口茶问:“小姑娘想进我麒麟山庄?”
萧莲点点头说:“我自幼十分仰慕仙人风姿,总是想拜入仙府的。麒麟山庄大名如雷贯耳,我自幼时就十分盼望了。”
芸娘子见她生得乖顺,说话又好听,便笑了起来:“许娘子,你这倒是带了个机灵人来。”又对萧莲,“我问你,你可知道这灵根是这世间最虚无宝贵的东西,千八百人里也未必有一个。你瞧这满院子待测的人,今儿运气好,也就测出两个五灵根,一个四灵根来。”
芸娘子指的是站在一旁,另三个满面春风的少女,她们的笑容看得出很是喜悦。尤其是那四灵根的,更是骄傲如个小孔雀。有灵根,做了仙人,日后便和普通人再不一样了,这都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芸娘子又说:“这三个姑娘是章家庶系,有些许章家的血脉在,才有如此造化,你是外姓人,有灵根的几率就更低了,你可知道?”
萧莲也老实道:“知道,只是未试过便弃了,心中总是不甘。若实在不成,再回家种地也得了。”
芸娘子听了也高兴:“这孩子通透,合我性子。”她便为萧莲开了个后门,招了一老者过来,“将那灵珠拿来,先给这孩子测了。”
立刻有一老者捧过来枚灵珠,只见是拳头大小,浑然透明的灵珠。芸娘子叮嘱:“你将手放上去。”
萧莲自放上去,片刻那灵珠没半点反应,芸娘子同妇人露出‘果然如此,你看我说的没错’般表情,芸娘子正想说:“你……”
她话还没说话,却见那灵珠竟折出十分剔透的光芒,三彩交汇,立刻照亮了庭院。
芸娘子、许娘子一齐怔住了,那老者倒是欣喜:“芸娘子,这是个三灵根呢!”
别看在青渊仙境,双灵根、三灵根遍地都是,甚至天灵根也不少见,但那都是核心弟子,在外,便是五灵根都是少见的。萧莲是水系天灵根,只不过不想太扎眼,露出三灵根资质,方便她赶紧进麒麟山庄。
芸娘子、许娘子俱没料到,但片刻后,芸娘子就抚掌笑起来:“好,好,许娘子,你今儿倒是干了件对事!”
她们这些管事,惯常也有招收弟子的指标,每个月需收多少名灵根的弟子,都是有规定的。本以为只是个普通小姑娘,没想却是三灵根,解决了芸娘子的燃眉之急。她甚是高兴,赏了许娘子五枚灵石。
许娘子捧着灵石还有些呆愣,萧莲则对她说:“多谢许娘子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个果子给你吃,但你记得,只能你吃,你的孩子男人都是吃不得的,你可明白?”
萧莲拿出个毫不起眼的青色小果给她,许娘子接过,呆呆点头。
待看到萧莲同那几位少女一起被带入麒麟山庄,许娘子才回来神来,有些激动:“这孩子……竟真的有灵根!”她还觉得轻飘飘的,既为萧莲高兴,又觉得不大真实。
她无意间将手中青色小果吃下,果子都化作一股暖流,润泽她心肺。她有长年的咳疾,有时甚至能咳得晕过去。这果子一吃,竟觉得浑身滋润,那心肺的沉重感,竟是半点也没有了。
萧莲则同刚才那三个少女一起,被带入了麒麟山庄。
只见这麒麟山庄内部,更是修得气派,仙家手段融入奢华别院中,紫晶琉璃瓦,白月灰墙,处处种植灵树灵草,被带往一名为‘香檀’的大院之中。
芸娘子边走边说:“你们是归二小姐的外门弟子,切记一切以侍奉二小姐为主,再兼以修炼。二小姐处有外门弟子百余人,谁得了二小姐的喜欢,便可成为二小姐的随侍。以后修仙路自然比旁人坦荡,明白吗?”
萧莲这才明白,原来这麒麟山庄所谓的招收外门弟子,是这么个用途。这种修仙家族就是这般,霸道强势。一切以家族的嫡系成员为主。不过门派收徒,也是给门派做事,种灵田养灵兽什么的,除非是双灵根以上灵根,直接成为各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便不用做这些杂事了。但多少宗门弟子还是自由的,不必侍奉谁。
萧莲心中想这些,那三个姑娘却很激动。
“我们竟是分给二小姐,我听说二小姐生得仙人面容,凡人仰视都不得!”
“听说二小姐十七岁就是筑基中期了,极有可能二十岁到筑基后期呢!日后三十岁金丹也不是没可能……”
芸娘子见这三人聒噪,但倒也不是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因此皱了皱眉没管。倒是那刚进来的小姑娘,三灵根的资质,不言不语只跟着走,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芸娘子心中赞赏,有了培养的心思,日后说不定她真能成为二小姐的随侍,飞黄腾达呢。
此时进了门口,却是急匆匆走出来一个人,看到芸娘子说:“娘子让我好生找,方才来人传话,说裴真君竟来了麒麟城,庄主想去拜见,二小姐也正想去呢!”
裴真君?萧莲眉毛轻动,大概因为徒儿姓裴,听到裴便觉得是徒儿。不过真君乃是元婴的称谓,应当不是吧。
想了想萧莲觉得,应该只是简单的同姓罢了。